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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事 酥油餅 4411 字 6個月前

陳事

作者:酥油餅

文案

在凡間當官,陳致兢兢業業、兢兢業業,最後升了天。

後來在仙界當官,陳致兢兢業業、兢兢業業,最後闖了禍。

於是,陳致開始了背鍋、補鍋、背鍋、補鍋……的死循環。

陳致:我就問問,到底有完沒完、有完沒完!

陳致是一名偉大的黃天衙員工,工作是維護天道國運。有一天,說好的新皇帝突然甩手不乾了,他隻能頂著舊皇帝的皮追在他身後哭喊:求篡位!求恁死!

內容標簽: 東方玄幻

主角:陳致,崔嫣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亡國之君(一)

“陛下,太和門破,逆賊近矣!臣先走一步,為陛下開路!”

緊接著一聲巨響,把持朝綱多年的老太尉楊仲舉撞柱而亡。

兔死狐悲,階下眾人伏地齊哭、抖如篩糠。

若是往常,陳致定會裝模作樣地哀歎“國之柱石棄我而去,如斷肝腸”之類連自己都不信的酸話,調節一下現場的緊張氣氛,但陳朝傾覆在即,自己這個假君主也將功德圓滿,也就懶得加戲了。

反正哭不哭,陳家皇朝的落幕都是既定的事實,無需多久,天道命定的新帝就會破門而入,踏著自己的屍體開創新的皇朝。

死亡,是注定的結局;死法,還是道選擇題。

頂替陳朝末帝身份多年,該慫的都慫了,在最後時刻,小透明也該崛起,為史官留點談資。

陳致抱著裹得嚴嚴實實的玉璽,將準備了一夜的遺言默背了一遍。

背到倒數第二句的時候,殿門被兩個力士猛地撞開。

近百個黑甲軍士衝進來,將半個大殿團團圍住,沾血的矛尖直指龍椅。半個時辰前戰死的禁衛軍統領肉串似的掛在鐵矛上,一路送入殿中央。

血腥氣彌漫。

殿內靜得落針可聞。

須臾。

握鐵矛的手一鬆,懸掛的屍體轟然倒地,刺穿屍體的長矛豎起,立在陳致麵前。

觀眾就緒,該登場了。

陳致深吸一口氣,從龍座上站起。瘦弱的肩膀,正好與龍椅雕刻的兩隻龍首齊平,遠遠地看,頭頂冕旒,肩扛雙龍,威風赫赫、不可一世。

黑甲兵沒見過皇帝,眾臣沒見過這樣的皇帝,都被震住。

“朕即位以來……”

殿門口,逆光的高大身影跨過門檻,恰好聽到這一句,不由譏笑。皇帝果然是世間最虛偽之人,到了山窮水儘的地步,還硬給自己臉上貼金。

然而接下來的話,卻讓他的嘲笑變成了笑話。

“庸庸碌碌,一事無成,致江山禍亂起,百姓愁苦生。”陳致不管階下群臣什麼表情,一臉的悔恨交加,“時至今日,大錯已鑄,愧悔無用,唯歸政於仁士,還天下安寧。皇天在上,九泉在下,今日所言,字字肺腑,往昔厥咎,皆為我故,後有懲戒,甘領無吝。”

餘人,鴉雀無聲。

“嗤。”

不屑的譏笑打破一殿沉靜,高大的身影從黑甲兵的身後走出,窄袍廣袖,一派風流。

據黃圭所示,新帝因麵如好女,被父親取名為嫣,長大自立門戶後才改為彥。陳致原本十分唾棄其父輕佻的行為,見了真人後,繼續唾棄崔父輕佻之餘,不得不承認其審美正常。

這容貌是汲取了多少山川秀色,才得俊美如斯?

惜以麵相看,容色稀有,心性之狠辣亦稀有。

沒想到天道命定的新帝是這樣的人物。果然是亂世出梟雄麼?

陳致略作感慨,便欲赴死。

撞柱這一招被楊仲舉搶了先,自己再做就是效仿。萬一後書寫“陳朝太尉觸柱亡,陳朝末帝追隨之”,未免太丟陳朝皇帝的臉。雖是西貝貨,也要有始有終,全了陳朝最後的體麵。

陳致將玉璽拋向崔彥,自己大跨步地奔向陳屍的禁衛軍統領,準備拔矛自戕。至半路,藏在%e8%83%b8`前的黃圭突然發燙。黃圭是他的任務指導手冊,每次亮起,必有重要指示。

隻是……這個時候?!

跑到最後一級台階的陳致刹住腳步。麵對黑甲兵的警惕,眾臣的錯愕,他麵無表情地轉身,又跑了回去,假裝一切都沒發生。

崔彥打開層層包裹的布帛,取出玉璽:“陛下真是慷慨。”

陳致一臉滄桑:“願你以我為鑒,勿蹈覆轍。如此,我百死無憾。”說著,側過身,暗戳戳地拿出黃圭,瞄了一眼。

黃圭顯現文字:崔嫣入妖道,新朝國運現崩潰之相,速究緣由,挽回之。

陳致:“……”

入妖道?

國運出現崩潰之相?!

他腦子轉不過彎來。

崔嫣已經殺進皇宮,就差乾掉自己後登基——怎麼看都是要完成任務了吧。

但黃圭這麼說,必然有它的原因。

陳致內心十分強大,短短一瞬間已經完成了從驚詫、疑惑到鎮定的轉變,思考起下一步的規劃路線:速究緣由的話,潛伏在崔嫣身邊最快吧?但是……

崔嫣將玉璽丟給親信,順手拔出黑甲兵腰際長劍,拾階而上,冷笑道:“那便去死吧。”

陳致剛想說“等等”,對方已一劍刺出。

電光火石間,陳致腦海閃過無數個“閃?不閃?”終究考慮到陳朝末帝的“無能”人設,呆立於原地,眼睜睜地看著利劍入肉,寸寸推進。

陳致飛升前受過的酷刑難以計數,飛升後又修成大功德圓滿金身,萬邪不侵,這點疼痛不在話下。麵作痛苦狀,內心卻盤算著下步如何走。

隨著黃圭最新指示下達,一切都亂了套,稍有不慎就會前功儘棄。

陳致腦子飛快地旋轉:既然末帝“崩殂”,隻能再尋身份接近他了。

想到到手的“成功”飛了,他看向崔嫣的目光不由露出幾分哀怨。

崔嫣對他的壞心情很是享用。

他拔出染血的長劍丟於一邊,五指按著那淌血的傷口緩緩一抓!

……

一抓!

一抓!

又是一抓!

崔嫣:“!”

陳致:“?”

崔嫣勃然變色:“你是何人?”

……我不是人。

陳致暗暗心驚:難道他的身份被發現了?這年頭妖怪這麼厲害,剛才虛空一抓,也不知道抓到了什麼把柄。怪不得崔嫣皇帝不做做妖怪。

算了,局麵都亂成了這樣,自己還是先死一死,查明國運崩壞的源頭再做打算。

想著,他不再留戀這身馬甲,雙眼一閉,決定“往生”。

崔嫣見他閉目,心中冷笑:想死?可沒這麼容易。

他手掌一撫,陳致感到腹部妖氣縈繞,意圖修複傷口。但他是大功德圓滿金身,劃重點——萬邪不侵,這點妖氣傷不了他,也沒什麼作用。

陳致不知他搞什麼鬼,猶豫了下,默默地複原了。

崔嫣低頭看著那塊恢複的小肚皮。

他的目光太灼熱,逼得陳致也忍不住一起賞鑒。

——無論怎麼看,那都是一塊染血的小肚皮。

崔嫣幽幽地問:“你不覺得奇怪嗎?”

當然奇怪,肚皮有什麼好看的……陳致猛然想起自己無能皇帝的人設,見到這等起死回生的法術,必然要——眼睛陡然睜大,一臉驚悚,嘴唇快速地顫唞兩下,眼白一翻,眼見著要昏過去,就聽崔嫣冷冷地說:“閉嘴,坐下。”

陳致“顫巍巍”地坐了。

崔嫣轉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伏地的陳朝舊臣。

那一團團蜷起的身軀無限收攏,恨不得縮到地底下去。

“誰人官職最高?”崔嫣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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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嫣看向親信,立刻有黑甲兵出列,將跪在最前的胖老頭拎起。胖老頭疾呼:“官位最高者,當屬尚書令廖誌遠大人!”

被點名的老頭不等黑甲兵動手,就附身道:“官位最高者是畏罪自戕的太尉楊仲舉!”

崔嫣說:“你們一定認識皇帝了。”

兩人渾身一抖。

廖誌遠一雙眼珠子亂轉:“在其位,謀其政,日夜所想,皆為江山社稷與黎民百姓。偶有不及之處……”

黑甲兵將廢話囉嗦的他一刀捅死。

崔嫣走到渾身發顫的胖老頭麵前。

胖老頭猛然叫道:“認,認識。”音色尖銳刺耳。

崔嫣眉頭微皺:“那殿上是誰?”

胖老頭崩潰哭泣:“就是陛下……就是皇帝,就是陳朝皇帝!”突地大小失禁,臭不可聞。

陳致見黑甲兵扭頭,眼睛一跳,正想開口,那胖老頭已將自己生生嚇死。

黑甲兵拖著兩具屍體離開,腥氣和臭氣卻盤桓不去。

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的到底是少數。其他臣子生怕輪到自己,越發不敢動。

崔嫣問:“坐在龍椅上的,到底是誰?”

無人作答。

黑甲兵拖出一個人。

那人邊哭邊喊:“是陳朝的昏君,陳應恪。求大人饒命,饒命!”

崔嫣示意,黑甲兵殺之,又拖下一個人。

那人狂罵:“披著人皮的陳狗!昏庸無道、禍國殃民、不分是非、不辨忠奸……”一通罵完,被一刀結果。

餘臣個個麵無人色。

陳致主動說:“你要問什麼問我便是。”

崔嫣頭也不回:“你會說實話嗎?”

陳致說:“君無戲言。”反正他不是君。

崔嫣仿若他肚子裡的蛔蟲:“你是君嗎?”

陳致啞然。

他不是。

陳應恪,小名阿癡,是先帝幼子。

先帝駕崩後,楊仲舉弄死了天資聰慧和不服管教的皇子,輔佐自小背負“不堪造就”之名的陳應恪上位,開始了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權臣之路。

按天道軌跡,接下來便是楊仲舉手握大權,率門下惡犬倒行逆施、欺壓忠良,逼得天下民怨沸騰,義軍四起。在陳應恪登基的十年後,太原太守之子崔嫣不忍見百姓受苦,毅然與為虎作倀的父親決裂,改名為彥,投效義軍,花了五年時間就攻入皇城,一舉顛覆陳朝政權,開創新朝盛世。

但命運也有紕漏:陳應恪終究沒熬到義軍攻城,在八歲那年的冬天,就因為宮人的疏忽被活活凍死了。

陳應恪若死,皇位空懸,楊仲舉拿不出服眾的繼任人選,天下提前大亂,天道軌跡就會出現偏差。

守護天道國運的“黃天衙”自然不能袖手旁觀,於是派下仙人冒充陳應恪走完他的人生。

陳致便是那個仙人。

實話自然是不能說的。

反正都乾了冒名頂替的勾當,也就沒什麼“誠實守信”。

陳致麵不改色地承認:“在你攻城之前,的確是。”

看眾臣嚇得魂飛魄散也沒改口,崔嫣知道繼續下去也得不到真相,便讓黑甲兵住手。他對陳致說:“那就讓我瞧瞧,你是如何為君的。”

陳致:“……”

這可難倒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