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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梟 落日薔薇 4338 字 6個月前

“錦驍!”東辭被那血色刺得瞳孔驟縮,急急拉起她的手。

“彆碰我!”霍錦驍震袖甩開他的手,仍看著許炎,“祁爺交代過,我是平南的副島主,若他出事,平南便以我為主,不論任何情況!你這麼快就忘了?”

“我沒忘!但就算你繼為島主,這仇若是不報,彆說是我,平南的百姓,船上的兄弟,都不答應。”許炎一抖長劍,震出劍鳴。

“我們不答應!”

“殺了他!”

“替祁爺報仇!”

四周紛紛有人附和,越來越多的人圍過來,怒紅著雙眼看著魏東辭。

祁望在平南十二年,將當初貧弱的島嶼一點一點發展到如今東海無人敢隨意欺淩的大島,哪怕他平日為人寡情淡漠,可這島上受過他恩惠的人卻不計其數,祁望在平南,憑的不僅是威,更多的是這些年累積下來的恩義。

“你下不了手,我不怪你,但若你非要救他,就彆怪我不念舊情!”許炎把劍橫起,殺氣四溢。

“我沒攔著你們報仇,但如今祁爺生死未明,東辭他……他潛入平南盜取海圖意圖未明,我需要查清楚。”霍錦驍站在東辭身前不肯退讓半步。

“還有什麼可查的!他為了盜取海墳區的海圖對我祁爺痛下殺手,我們好意將他請回平南,又替你二人籌劃婚事,你們就是如此對我平南?”柳暮言從後麵走上來,老淚縱橫道,他身後跟的是船隊的眾人。

林良、華威、宋兵、徐鋒……全都是她在船上時一起出生入死的人。

“你幫著他,就是與我平南為敵!”徐鋒指著魏東辭怒罵。

東辭伸手想推開她:“錦驍,讓開!”

霍錦驍屹立如山。

“給我一天時間,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她張開雙臂,死護東辭,“但如果你們現在就想要他的命,除非踩過我的屍體!”

目光堅如鐵石。

“一天時間,炎哥,答應小景吧。現下找祁爺的下落才最重要,也許他吉人天相也未為可知?”林良跟著霍錦驍的時間最長,與她交情也最好,忍不住便替她開了口。

“是……是啊。萬一祁爺沒死,我們豈不是殺錯人?”華威也戰戰兢兢道。

許炎轉頭冷冷盯了他一眼,又看著遠處斷崖,赤紅的雙目強忍著欲下的淚,恨聲道:“好,給你一天時間!讓你們道彆。”

語畢轉身吩咐眾人:“備船,跟我去找祁爺,把魏東辭押回島上,再派一隊人給我死死盯牢了。”

霍錦驍心口一鬆,複而便是巨大的悲痛卷來。

祁望真死了?

————

時已近暮,若是天色暗下,便再難在海中撈人。許炎派出十艘小船、五艘大船,親自領著人前去搜海。魔鬼崖下的海域,大船難近,隻能靠小船,可小船也沒辦法完全靠過去,隻能遠遠搜索,期待海浪能將人送出來。

佟嶽生被困突圍之後不知所蹤,東辭被帶進衛所的牢裡關起,森冷的鐵柵隔開他與霍錦驍。

牢房內隻有一扇開得極高的小窗,外麵的天光透進一束,落在牆角。

東辭站在牢裡,這樣的囚禁對他來說似乎是家常便飯,他不在乎,目光隻是落在她手上。

血色已經乾涸,傷口還翻卷□□著,被她攥在手心。

“你讓我給你包包手。”他道。

“是你把他推下懸崖?”她無意識地抓緊手,掌中又有粘粘膩膩的血滲出。

東辭點頭:“是我。”

“為什麼?”她又問。

“我想要他手裡海墳區的圖。搶奪之間錯手之失,我無意殺他。”他竟一點都沒替自己自己辯解,也無從辯起,因為確實是他將祁望逼下懸崖。

霍錦驍更用力地攥緊拳:“東辭,你沒有武功,隻能馭蟲,他的武功卻與我不相上下,怎麼可能輕易被你所殺?”

東辭仍是搖頭:“我不知道。”

誠如她所言,祁望武功太高,他並沒打算以武力奪取,而是以蠱毒製人,想要將他迷倒,可非常奇怪的是,祁望對他身懷蟲蠱之事似乎了若指掌,逼他不得不放出蟲群。蟲群一出,逼得祁望退避,這本也傷不著人,誰料蟲群遮天蔽日,祁望不明身後之地,一腳踏空,而又那麼湊巧,霍錦驍趕來。

這事的確古怪,但一切不過是他主觀臆測,便是他自己心中尚待重重疑惑,又如何說與她聽?就算祁望要設局害他,也不至以性命作賭注。

說出來,沒有人會相信。

“那你為何要搶海墳區的圖?”她繼續問。

“我懷疑……不,不是懷疑,我確定失竊的五門火/炮是祁望所為。”

“你先前告訴過我不會是他?”

“先前隻是我的猜測,沒有證據能證明,你與他交情極深,視他如師如兄,又在平南呆了兩年多,我單憑臆測,恐傷極你。”東辭一字一句道。

“那現在呢?有證據了?”

“有。當初從漆琉回來的假細作周陽,他在運送火/炮途中遭人滅口,被我救下之後一直昏迷,前些日子醒了。殿下給我來信,此人招供,與他接頭者除了三爺的人之外,他還暗中與祁望有來往。火/炮運送的路線,他告訴給祁望過。”

“那祁望應該中你的計,被假的火/炮騙去海路,而不是轉而從陸路截了你們的貨!”霍錦驍冷道。

“小梨兒,你彆忘了,那段時間我們一起見過殿下和假周陽,祁望必然知道這些,更知道你和周陽之間的對話。以他對你的了解,肯定早早斷定你識破周陽的身份,也就知道周陽口中的運送路線必是假的。但他沒有揭穿,目的是讓海神三爺的人被騙去海路,他才能從中坐收漁人之利,所以才會出現兩路劫匪。”東辭抽絲剝繭,一層一層揭開。

真相讓人痛苦,祁望在她心裡太重,若非必要,東辭情願這輩子都不告訴她。

“還有,他將我約到魔鬼崖上時,也親口承認了盜取火/炮之事。”

“這些事,你為何對我隻字不透?為何要單獨行動?”霍錦驍撲到牢門前,雙手握上鐵柵,掌心的血便順著鐵柵流下。

“起先因為沒有證據,後來……是因為婚事。你我大婚,我不想你為這些事勞神傷心,也並沒打算動手,佟叔去衛所是查探海圖下落,我隻是沒有料到祁望竟然發現了。”東辭撫上也緊握鐵柵的手,眼中痛色沉甸,緩緩道,“小梨兒,把手鬆開,不要逼自己,這件事與你無關。”

“火/炮藏在海墳區?”霍錦驍聲音已然嘶啞,雙眸通紅無淚。

“是。”東辭道。

“如果沒有呢?”她問他。

“不可能,除了海墳區,他沒有彆的藏匿點。”

霍錦驍眼眸微斂,不再作聲。

————

是夜,平南的海域上火光點點,隱約的泣喚一聲一聲響著,都在叫著同一個人。

“祁爺——”

掉入海墳區,彆說生還,連屍首都難撈回。

平南的人搜到深夜,已經分不清是在找人,還是在喚魂。

許炎先帶著一批人匆匆趕回島上,留下另一批人繼續在海上找著。

夜空黑雲濃厚,月亮偶爾穿雲而出,竟詭異地帶著一絲絲的紅色,也不知是他的錯覺還是今日本就大不祥。

急步走到衛所前,還沒進門,就聽裡麵一陣兵荒馬亂的響動,有人衝出看到他,當即跪下。

“炎哥,不好了,魏東辭被佟嶽生和景驍救走了!他們還帶走了海墳區的圖。”

————

平南島北角的廢舊碼頭前,泊著艘雙桅沙船,船帆已張,正被風吹得左搖右晃,幾個水手站在甲板上朝來路焦急看著,船上沒有點燈,隱在夜色裡。

不多時,夜路裡三人急奔而至。

到了船下,最後一人止步。

“這是我燕蛟的船和人,會把你們安全送到石潭,你們快點上船。”霍錦驍一邊道,一邊回首看了眼島上,山上隱約有火光往山下湧來,想是衛所的人追來了。

“你不跟我一起走?”魏東辭拽住她的手腕不肯鬆去。

“東辭,我在你麵前是雲穀的小梨兒,可我在這裡,是平南景驍,我不能一走了之。”霍錦驍把他的手推開。Ψ思Ψ兔Ψ網Ψ文Ψ檔Ψ共Ψ享Ψ與Ψ在Ψ線Ψ閱Ψ讀Ψ

嫁衣已褪,可臉上殘妝尤在,豔色間透著淒烈。

不論有心還是無意,他推祁望落崖是事實,祁望若身死,這仇彆說平南,就算是她也無法置之不理。可要她殺魏東辭,不,哪怕是看著彆人傷他,她都辦不到,又遑論替祁望手刃仇人。

這仇,若終歸要報,那她留下,還了這條命便是。

“不行,我不能把你留在平南,要走你跟我一起,否則我不會離開。”東辭麵上是少有的堅持。

他無法想像若是自己離開,留她獨自麵對平南的人會是怎樣的情況。

“東辭,離開之後,彆再踏足東海。”霍錦驍用完好的手掌撫過他的臉頰,平靜道。

“霍錦驍!”東辭眉間冷靜已失,方寸大亂,生平頭一次,他恨自己沒有武功。

霍錦驍笑笑,手往他後頸敲去,他卻早有防備,知道她會來這招,側身避開她的手刀,誰料她不過虛晃一招,真正出手的卻是一直站他身後的佟嶽生。

佟嶽生一指點中他的昏睡%e7%a9%b4,東辭的眼卻仍強撐了幾個呼吸的時間,方才眼眶通紅地閉上,倒在霍錦驍懷中。

“佟叔,多謝。”霍錦驍抱了抱他,將東辭扶到佟嶽生背上背好。

“你呢?”佟嶽生點點頭。

霍錦驍自腰間抽出軟劍,看著逼近的追兵,目色漸冷:“我自有辦法,佟叔,快走!”

“好,你多小心。”佟嶽生當機立斷,背著魏東辭躍上船。

霍錦驍一劍斬斷船纜。

船在夜色中緩緩駛離,此一彆,不知何日再逢,又或者,永無歸期。

作者有話要說:  哦啦啦啦……

☆、肅殺平南

火把的光在山路上蔓延成一線金黃螢火, 礫石被沉重匆促的腳步壓得沙沙作響, 往黑漆的海邊跑去。

“在那邊,快追。”粗厚的嗓門響過, 本就匆促的腳步聲更雜亂了。

風獵獵地刮,碼頭停的一排船在浪頭上起起伏伏,像被拴住的麻雀, 怎樣也掙不開束縛, 有道細瘦的人影在最後一艘船上忙碌著。

天就快亮了,漫長難熬的夜即將過去。

“炎哥,快!他們在船上!”

遠空傳來的呼喝聲, 霍錦驍聽得分明。

她加快了動作,在人趕到前一劍斬開係在纜柱上的繩。船帆張滿,被風灌得向外鼓脹,船很快離開碼頭。

“不好, 他們走了!”

“上船追!”許炎暴躁的聲音傳來,夾著濃烈恨意。

霍錦驍走到船尾,一手掌舵, 一手手心攤著張羊皮紙。牆上掛的馬燈燈光昏暗,紙上海圖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