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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梟 落日薔薇 4326 字 6個月前

額,他那邊恐怕正清閒自在呢,她不痛快。

哪能讓她一個人操心。

“也對。行,那我回頭找他去。”宋大娘麻利地收了單子。

“往後再有什麼要采買的東西,你隻管找他拿主意就是。”霍錦驍補充一句,不能讓東辭太清閒,又不是她一個人的親事。

“行,那我先回去了。”宋大娘乾脆應下便離開。

霍錦驍鬆口氣,一轉頭,又看小滿。

“小滿哥,你也來送東西?”她有氣無力說著。

“不是,祁爺命我來問你,明天早上可能騰出半日空暇,他有事請你幫忙。”小滿笑道。

霍錦驍想了想:“可以,他有何事?”

小滿也不知道。

————

翌日一早,天邊雲霞如霓裳,從天空拂至海麵。

霍錦驍到達與祁望約定的碼頭時,那裡早早就停了隻小船,帆已半升,甲板上隻有一個人在來來回回地忙。

“祁爺,這麼早?”她跳上船,左右張望一番,覺得奇怪。

船上除了祁望,沒有彆人。

祁望低頭正解船纜,聞言隻“嗯”了聲,並無解釋。

“怎麼不多叫些人來?”她一邊問,一邊把背上的小包袱放下。包袱裡麵是用來替換的乾衣,他既然說要下水,身上的衣裳肯定是要濕的。

“我和你就夠了。”祁望站起來,言簡意賅道。

船隨著風慢慢轉向,他又走到船尾的舵前掌起舵來,船便迎著陽光慢慢駛離碼頭,陽光刺目,讓祁望微眯了眼,甲板上的霍錦驍逆光而站,隻剩下黑色剪影。

“我們要去哪裡?”霍錦驍聲音遠遠傳來。

“很快就到了,你坐一會。艙裡有吃的,你自便。”祁望認真掌舵,不多話。

這船很小,船上就一間在甲板上的艙房。霍錦驍鑽進艙裡,艙房四壁都是窗,敞亮得很,收拾得也乾淨雅致,梅蘭竹菊的四扇屏風把床榻擋在後麵,入眼的隻有紅木書案、多寶格、圓桌並貴妃榻這些,像是書房,也像是花廳。圓桌上鋪著刺金錦緞,四邊皆有流蘇,隨著船身一道搖晃。桌上放著幾盤果子和涼菜,還有壺酒。

霍錦驍隨手摸了顆花生,“啪”一聲捏開,將花生仁倒入口中,心裡卻泛起嘀咕。

祁望這是要做什麼?

她猜不透他的心思,在艙裡呆不下去,又邁上甲板。祁望仍一心掌舵,他今日穿著玄色勁裝,腰間是赤黑的革帶,頭發一絲不苟地綰在腦上,與平時鬆散的打扮大廂徑庭。

“我來幫你。”霍錦驍見他一個人既要掌舵,又要控帆,便開了口。

“不必,你坐著就好。”祁望拒絕了她,“很快就到。”

看他不是很想說話的模樣,霍錦驍也不好多問,晨風愜意,她索性拎著酒,揀了碟花生坐到甲板上,自斟自飲,看著周圍的海水顏色一點點改變。

近海海域的水色會隨海水深度慢慢改變,藍與綠在陽光下形成漸變。來東海前,她不知道單一的顏色可以有如此複雜的變化,而縱是人間最厲害的畫師,也很難畫出這樣的層次。

她已經很久沒有安靜坐在甲板上欣賞海水的機會了。

船隨浪搖搖晃晃,霍錦驍的眼被陽光灼得有些酸,慢慢就閉上了眼。

不知多久,船停止前行,隻在原地上下起伏,水花飛濺的聲音忽起,將霍錦驍驚醒,她隻來得及看到祁望從船舷躍進海裡的身影。

“祁爺?!”她奔至船邊。

海麵漸漸歸於平靜,哪裡還有祁望身影,隻有不斷往水底下抽去的錨繩。

祁望下水放錨了。

霍錦驍站在船舷邊展目望去,海水淺藍,水麵波光粼粼,不遠處是座被綠植覆蓋的小荒島,沿島有一線金黃沙灘,遠望時像披在頸間的金紗。

看水的顏色,這地方水並不深,水質清透,能隱約見著水下的東西,偶有顏色綺麗的小魚遊過,很快又沉入水底。

“嘩”,水麵又是一聲響。

“下來吧。”祁望浮出海麵,朝她招手。

他已經換上黑色魚皮水靠,水靠緊貼於身,露在海麵上肩臂虯勁,像海裡的鯨。

“你怎麼下水了?傷好了?”霍錦驍問他。

“已經沒事了,你快點下來,彆磨蹭。”他又吼了一聲。

霍錦驍便退回艙裡,將衣裳褪了。她知道今日要下水,貼身穿著水靠,下水前拿輕薄的外袍一罩,便能下水。

水花揚過,霍錦驍跟著他入水。

“祁爺,你是要尋水下的東西?”她抹把臉,問道。

祁望隻打個潛下水的手勢,道了句“下去就知道了”,頭便一猛子又紮進水裡。霍錦驍深吸口氣,跟他泅進水中。

外袍浮散,像層煙紗,她纖細的身骨在煙紗間隱約可見,宛如海底搖曳的柔軟藤蔓,又似漂亮的魚兒,慢慢往海底遊去。水質很清,水下的世界清晰可見,陽光透過水麵照入海底,浸染出光怪陸離的顏色。霍錦驍看到成片的珊瑚在腳下鋪展,絢麗奪目,像長在海裡的花,無數的魚從珊瑚間遊過,都她從未見過的顏色與形態。她往下沉去,頂著水裡巨大的壓力,想要落腳在珊瑚上,又伸手去碰遊過身邊的魚,那魚滑溜竄遠,不給她接近的機會,她伸出的手臂卻被祁望抓住。

祁望拉著她又往水麵上去,光怪陸離的世界漸漸遠了,兩人一前一後浮出水麵。

“珊瑚割腳,那傷也難愈合,底下還有海膽水母之類,你彆踩下去。”祁望抹下臉上的水,粗聲道。他有些喘,這丫頭的水性果然好,泅到水下的水間竟能與他不相上下。

霍錦驍也大口呼吸,睜著一雙亮敞的大眼,很興奮。

“這下頭好漂亮,你想要我幫你做什麼?”

祁望有些恍神,看著她良久才道:“不用你幫我做什麼,這裡是當初我承諾過會帶你來的地方。”

他隻是完成當初未能完成的約定。

霍錦驍想起他說過的話。

平南附近最美的海域,長著最美的珊瑚,隻有水性夠好的人才能看到。

從兩人相識的最初,他就答應過帶她來看,起先不過戲言,後來兩人都當了真,再後來他放棄了這個約定。她在平南碼頭的山坡上等他,飲光了整壇酒。

“果然很美。”霍錦驍眼眸半垂,又深深吸口氣,猛地紮進水裡,往海底遊去。

祁望跟著她潛下水,遊在她身邊。珊瑚群裡有太多色彩瑰麗的魚,卻沒有一隻比得上她。她和這些魚一樣,越想觸碰,越想抓牢,她就會一下竄出老遠,不給他留半點餘地。

她挺狠的。

無論他做什麼,她都不為所動。

霍錦驍緩緩地遊著,將這片海域的美儘收心中,她知道過了今日,自己不會再有機會來這裡了。這片珊瑚,就像祁望當初曾給她的一瞬動心,很美,但她不能帶走,記著便好。

旁邊的遊魚忽然竄開,黑色的身影猛然間靠過來,霍錦驍一驚,已被祁望圈到懷中。水中難以開口,也難以施力,她隻能抿緊唇驚愕地看祁望俯來的臉。

陽光透過水麵,折成他眼底迷離的光。他還是未能放開她。

兩人糾纏著,慢慢浮上海麵。祁望牢牢圈著人,將額頭抵在她額上,喘熄著開口:“你真的打算就這樣嫁給魏東辭?景驍,我不甘心!你明明也曾對我動心,為何轉頭就拋開?是不是因為魏東辭?如果他沒有出現,沒有與你重逢,你還會和他在一起?”

霍錦驍覺得祁望瘋得連一點理智都沒剩下,兩人身上隻有水靠,靠得這麼近,幾乎相當於肌膚相親,她羞極惱極,才剛生起的那些溫柔煙消雲散。

生平最恨,就是叫人這般羞辱。

這是逼她把話說絕。

“祁望,放手!我和你之間的事與東辭沒有任何關係,當初是你放棄在先,又談何甘不甘心?況且我也從來沒有愛上過你!”

縱然有過動心,也儘皆泯於二人漸行漸遠的步伐之下。~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沒愛上過我?”祁望隻覺心口被利刃刺入,剜心蝕骨地疼,“景驍,你太狠了,難道你對我就連一絲一毫的感情,都沒有?”

低沉的聲音像獸鳴,他眼底的狂風驟雨像困獸最後的掙紮。

霍錦驍腦中亂成一團,隻抓著一絲清明緩緩搖頭。

祁望失神看她,她隻覺得他手勁鬆了些,突然將頭低下,整個人貼著祁望的身體往水裡沉去。祁望抓著她的手,沒能再抓住她的人,她屏氣在水裡翻了一圈,堪堪脫離祁望的鉗製。

“嘩——”水花飛濺滿天,化作急雨劈啪而下。

纖細的身影自水花中躍飛而出,穩穩落在小船搖晃不已的甲板上。

祁望仍在水中,霍錦驍一掌內勁掀起的水牆將兩人生生隔開。

她雙手環%e8%83%b8站在甲板上,與他作最後的告彆。

“祁爺,多謝今日你能帶我來這裡,完成你我之間的約定。我在東海,沒有遺憾。”

☆、生死訣彆

海麵折出的粼光晃眼, 鹹澀的海水浸得眼眶發紅, 祁望浮在水麵上,努力睜眼看船上的霍錦驍。她逆光站著, 其實他是看不清的,隻得皮影戲似的輪廓。

瘋狂執拗的念頭慢慢被起伏的海浪衝散,像碎石塊般沉入水底。他拔了下水, 被浸紅的眼眶輕輕一眯, 發出低沉的聲音:“準備收錨。”

一如從前的淡漠。

火焰漸漸熄滅,隻剩下零星火點,像錫紙燒透後一重重閃過的火星子, 按在心裡,撚成灰燼。

“好!”霍錦驍應了一聲,到船舷邊收錨。

祁望一頭紮進海裡,往深處潛去, 要將鉤在珊瑚礁上的錨收回。

黑色人影在海麵掠過,像鯨,從深處上來, 又遊回深處。

————

婚事仍在籌備著,霍錦驍已經有大半個月沒見過東辭, 隻聽林良、華威他們時不時提起他。自從在馬吊一事上被東辭收伏之後,林良、華威與東辭那交情忽然就深了, 東辭每日都同水手們混在一起。她心裡有數,知道他在打探漆琉島的動靜與火/炮的事,隻不知可探聽出眉目來。

島上的防禦越發森嚴了, 衛所的兄弟全都嚴陣以待,船隻重整,糧草武器齊備,祁望的命令一條條下達,便是再粗心的人也看出端倪來。

霍錦驍一邊籌辦婚事,一邊掛心島事,這婚事辦得心事重重。

“小景?小景!”

耳邊忽然炸開一聲叫喚,將霍錦驍拉回現實。

“你怎麼了?一天到晚心不在焉的,馬上要成婚了,能不能把心思多放些在婚事上麵?”溫柔捧著篾籮進來,喚了她幾聲都不見搭理,不由氣道。

霍錦驍伸手扒拉起篾籮裡的東西來,漫不經心道:“我在想早上巡航的船員急匆匆回來去見祁爺,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篾籮裡裝著剪好的窗花和一碗粘窗花用的漿糊。窗花都是紅紙剪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