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頁(1 / 1)

錦梟 落日薔薇 4236 字 6個月前

了一口,茶確實好,隻是略澀,抬頭看到她還不安分,便喊她:“你又去哪裡?”

“你坐著就是。”霍錦驍回頭又進了書房。

一陣搗騰,她一手拎著燒熱的銅壺,一手拎著銅盆,肩上還掛了幾條巾帕,晃蕩出來,把東西都放到院角的井邊上。祁望被她弄懵,上前瞧去,她已經從井裡打出半桶水倒進盆裡,取了條巾帕浸濕,轉頭問他:“冷的熱的?”

“隨意。”祁望蹙眉道。

她便將巾帕擰乾遞給他:“擦擦吧,挨了一宿的灰,臟。”

祁望默默接過,霍錦驍卻已將頭埋下,直接井水沷臉,水珠濺出盆來,有幾點飛到他手臂上,冰涼涼的。

“你又拿井水洗臉?”書房口傳來魏東辭的聲音,語氣不悅。

他已換過一身衣裳,淺青的對襟長袍,寬袖,極鬆散舒坦。

霍錦驍飛快抬頭,掛著滿臉的水訕訕一笑,都顧不上擦臉就把盆裡的水給倒了,重新又打了桶井水,拿銅壺裡的熱水兌好,將肩頭掛的另一條巾帕放到盆裡浸透擰乾,巴巴遞到東辭麵前。

“快擦擦。”

毛巾溫熱,東辭入手後二話沒說就把人拉近身,展了巾帕往她臉上抹去,一邊抹,一邊說:“又拿我的東西做好人?”

茶、盆、巾帕……她對這裡的一切駕輕就熟,跟自個兒家一樣。

“你說的,屋裡東西歸我管,我高興。”霍錦驍奪下巾帕塞回給他。

魏東辭無奈搖頭:“讓祁兄見笑了。”

祁望笑了笑,將手裡仍舊成絞狀的巾帕放到桌上,想著自己不該答應來這一趟。有些畫麵不見時便不會多想,一見就是妄念,容易入魔。

“嘁。”霍錦驍回到小桌前,一碗碗舀粥。

魏東辭就著那盆水,用的還是那條巾帕,洗好臉,也坐到桌前。

“昨夜梁府的大火你們也看到了,再加上先前梁家老宅被擄之事,樁樁都透著蹊蹺,所以把祁兄請過來,是有些事要請教祁兄。”東辭就著醬瓜喝了幾口粥,閒話家常般慢條斯理開口。

祁望心裡了然,本也不是真的為了閒談才來的。

“請教不敢當,魏盟主有話隻管問,在下知無不言。”

霍錦驍在一旁把花卷掰開,往中間塞了蠣餅夾好,遞給東辭,他不要,送給祁望,他也搖頭。

不要拉倒,她自己吃。

“祁兄與梁老爺之間有些生意往來,可知梁老爺有沒什麼仇人?”東辭問道。

祁望想了想,看著霍錦驍道:“小景應該跟你提過,梁同康除了是三港鹽商外,還幫海神三爺走貨。本來生意做大了就容易與人結仇,他還黑白兩道通吃,要說沒有仇人那也不可能。可梁家也不是吃素的,在三港盤距這麼些年,若是能輕易叫人掀了底,他也不是梁同康,更不可能被三爺重用了。”

“祁兄所說的這些仇人,大多因為利益關係使然,牽涉官商匪三道,確實也常見。給三爺走貨,牽涉甚廣,其中或礙了誰的眼,阻了誰的道,都是殺身之禍,但是……”魏東辭話鋒一轉,“如果隻是利益之恨,行凶者隻求滅口,斷不會施下如此毒手。”

將人釘在樹上,放血而亡,眼睜睜看著自己妻妾子女活活被火燒死再慢慢死去,那該是怎樣的仇恨?

單純圖利,有更多省事的辦法,不會用這麼極端的方式殺人滅口。

梁同康生意雖大,但也沒聽說他曾做過什麼人神共憤的事,最多就是有個不成器的嫡子,做過些傷天害理的事,但被害之人皆是無權勢者,報複不到這種程度,而且此事顯然針對的是梁同康。

“十八條人命,一個活口都沒有,凶手到底與梁同康有什麼深仇大恨,要下此狠手。都說罪不及妻兒,不管梁同康做了什麼,也不該累及家人。”霍錦驍一聽這話,咬在嘴裡的卷子也味如嚼蠟。她想起梁二,他是個好人,爽朗陽光,有大好的前景與理想,沒來得及展開就湮滅……

“那就要問梁同康了。我雖與他有生意往來,但也沒深交,他的事我並不清楚。”祁望眼無波瀾,對此事毫無情緒。

“曲夫人與祁兄是舊交?”東辭忽將話頭又轉到曲夢枝身上。

祁望倏爾冷盯了霍錦驍一眼。

霍錦驍蹙眉,她從未將曲夢枝和祁望的往事告訴給東辭過。

“那夜你抱著曲夫人求醫,對她極為緊張,所以我才好奇一問,若有得罪,還望見諒。”東辭瞧見這目光,不動聲色,“據我所知,曲夫人是海神三爺送給梁同康用來籠絡他的。曲夫人姓曲,與十多年前東海曲家間有極深的聯係,論理她與三爺應該有深仇大恨吧?”

“那又如何?梁同康是梁同康,三爺是三爺,就算夢枝與三爺有大恨,也不會報在梁同康身上,更何況她一個女人,做梁同康外室十幾年,依賴著梁同康生存,哪有能力做這些事?”祁望冷道。

“祁兄,你誤會了,我從未懷疑過曲夫人。”東辭語氣平靜溫和,“我隻是想厘清梁家的恩怨關係,還有曲夫人的死,祁兄難道不想找出凶手?”

祁望笑得冰冽:“想。”

“東辭。”霍錦驍按按魏東辭的手。

東辭便低下頭飲茶,霍錦驍這才柔聲朝祁望道:“祁爺,夢枝姐走了,我也難過,可事已至此,唯有找出行凶之人,才能替夢枝姐報仇。梁府滅門與夢枝姐的死,其中千折百繞,息息相關,我們隻想了解些情況,你是最後一個見到夢枝姐的人,當中到底發生了可事?”

“夢枝約我見麵,你是知道的。那夜我按約定之時到了地方,等了三刻鐘才見著她。她來時就已經受傷,撐著最後一口氣倒在我麵前,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那夢枝姐可說過什麼話?”霍錦驍問他。

“說了,說她做了一輩子外室,並不光彩,不想以梁家之名下葬,所以我給她嫡妻的名分,讓她入土為安,有何問題?”祁望站起,盯著霍錦驍,“至於我為什麼要以嫡妻的名義葬下她,小景再清楚不過,魏盟主可以直接問她,我不想贅訴。”

“祁爺。”霍錦驍見他動怒,忙也站起。

“我知道魏盟主在懷疑什麼,不過你彆忘了,昨天一整天,小景都和我在一起,我做過什麼,她最清楚。”祁望微勾的唇角是有恃無恐的笑,帶著三分怒氣,怒的卻是霍錦驍。

“昨日我與祁爺一起在七星山給夢枝姐守頭七。”霍錦驍就是他最好的不在場證明。

聞及此語,祁望那怒才稍稍去了一些:“我沒有彆的可說,船上還有要事,先告辭了。”

這早飯眼見不歡而散。

“祁爺……”霍錦驍繞過桌子,心下有些歉然。

“不必道歉。”他看透她的心思,“三日後玄鷹號啟程回航,你記著回來。”

沒有問她回還是不回,他的語氣篤定。

“久聞平南與燕蛟之名,不知在下可否隨玄鷹號前往一遊?”魏東辭比霍錦驍早一步開口。

祁望與霍錦驍同時望向他。

“東辭?”她不知東辭打什麼主意,微愕。_思_兔_網_

“魏盟主願意來我平南,實乃平南之幸事,祁某歡迎之至。”祁望回過神,按下怒意,眼裡幽沉一片。

————

送走祁望,誰都沒有胃口再碰桌上的早點。魏東辭進了書房,霍錦驍跟著他進去,將門關緊。

“東辭,你為何要去平南?”他沒同她商量過,就做了決定,她不解。

“去查些事。”他背著她道。

“你還是懷疑祁爺?”霍錦驍走到他身邊,“昨日我確實與他一起,他沒有離開過七星山。”

魏東辭猛地轉身,難得眼中有些慍氣:“小梨兒,你是單純地認為梁府的事是一人所為嗎?還是你執意相信祁望而不願深究?這場滅門之案顯然易見是早有預謀的,從老宅被擄開始,一環扣著一環。老宅的人被劫擄,我們和官府都以為人會藏在全州城附近,一直隻在全州城附近搜索,卻從沒想過凶手竟大費周章將人運到石潭來。很顯然,行凶的不是一個人,所以祁望雖然有不在場證明,可這並不意味他與此事毫無乾係。”

“他與夢枝姐是和三爺有血海深仇,但梁同康是不是三爺還沒有定論,他更不知道我們在懷疑梁同康,怎會冒險下這麼重的手?”霍錦驍力爭。

“如果梁同康就是海三呢?這仇他報是不報?你怎知他沒有懷疑梁同康?梁家老宅那邊除了擄走人之外,連梁家族譜也一並失竊了,哪類賊匪會無聊到盜取族譜?不就是想掀梁家的老底?有人和我們一樣在懷疑梁同康身份,而且用的是更加極端的方式,把人送到梁同康麵前,不是索財,隻是想逼他親口承認罷了。”魏東辭抽絲剝繭,一點一點將所有的事串聯成線,展於她眼前。

霍錦驍忽然記起,曲夢枝死後她曾去梁府探過,梁家確實將府外所有的守衛都撤走。在那種情況下,梁家還撤去守衛,這明顯不是出自梁家意願,恐怕是為人所迫,東辭的分析,極有道理,然而……

“如果梁同康是海三,那他的仇人就更多了。龐帆就是其中之一,還有倭人為了奪勢也有出手的可能,如果說仇恨,海三當初屠的島遠不止曲家一門,可仇人遍東海,並非隻有祁望一個。”

魏東辭不語,俊顏上結了層霜,良久方化,道:“小梨兒,你要明白,我們現在查這樁案子的目的,不是為了替梁家找出凶手繩之以法,那是官府的事,我們隻是要確認梁同康到底是不是海三!如果他真是海三,就這麼不明不白死了,東海群龍失首,你可知會陷入何種景況?”

“諸侯割據,群雄爭霸,東海會大亂……”霍錦驍喃道。

東海有海三壓著,雖然時有紛爭,但到底未有大動,朝廷若要收複,先攻龍首便可震懾東海。若是群龍失首,四海混戰,再加上倭人覬覦,伺機而動,大安收複東海可謂難上加難。

苦的,就是沿海的黎民百姓。

“我隻是在作疑點盤查,祁望有可能,你說的這些人也有可能,總要一個個查清楚。但你不一樣,你在極力替祁望開脫。”東辭歎道。

與其說她信任祁望,倒不如說祁望在她心裡像一座山,她對他有著固執的認知,若祁望是這滅門慘案的凶手,那她心裡的這座山就會轟然倒塌,她和祁望便再也回不到過去。

她辛苦維護的,是她與祁望之間最後的橋梁。

霍錦驍低下頭,默不作聲站在他麵前,像小時候每次犯錯一樣。

東辭隻看得到她的頭頂,發髻經過一天的奔波有些散亂,他伸手攏了攏,發現攏不整齊,索性把簪子給抽了,叫她的發半卷地散下,垂到她臉頰兩側,憑添幾分委屈。

“啊。”心裡正不痛快,霍錦驍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忽然間人卻騰空,她驚呼一聲,發現自己被東辭豎著抱起。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