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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梟 落日薔薇 4290 字 6個月前

正與梁俊毅迎麵撞上。

“二公子。”

“噓。”他做個噤聲的動作, 輕道,“父親的人正在外頭守著,你先在屋裡躲躲, 待我去引開他們。”

“多謝二公子。”霍錦驍壓低聲音道。

梁俊毅擺擺手,舉著燭台將她帶到屋子裡,讓她在門口候著,他則自己出了屋子。

霍錦驍躲在門外, 已然察覺外頭站滿人,氣息湧動。

不多時她就聽到梁俊毅的聲音響起:“伍大哥,不好了, 父親書房果然有人潛入,裡麵機關被人打開, 我搜過一遍,賊人不在屋中, 恐已逃脫。”

“什麼?!”另外一個聲音驚道,“可有失竊?”

“這我倒沒細看,父親的東西我也不敢動。”梁俊毅想了想, 又道,“我估摸這人是趁你們發現法陣有異前逃出的,今日府內大宴賓客,我才剛領著小廝巡園,過來之時似乎看到個鬼祟人影往西角門竄去,不知可是那賊人。”

“西角門?”另一人思忖起來。

“正是。伍大哥快帶人過去看看,興許還能找出些蹤跡。”梁俊毅急語。

“可是這裡……”

“這裡交給我,我在這兒守著,外麵又有法陣,不會有事的。”

“也罷,那就拜托二公子了。”那人道了聲謝,喝了句,“兄弟們,跟我走。”

接著便是幾聲疾步與起落響動,霍錦驍便聞得守在屋外的人很快離開。

“快出來,跟我走。”梁俊毅見人消失,轉身跑到屋外輕道。

————

賓客徹底散去,外院的燈籠還沒熄滅,下人穿梭其間忙碌收拾著,曲夢枝帶著兩個婆子打著燈往園裡尋去。在園中找了半晌還是沒找著人,卻遇上起先跟著梁俊毅一道尋人的小廝,她將人逮住喝問。

“二公子沒說去了哪裡,走到蓮池那兒就奪了小人手裡的燈往北走了。”

北?

蓮池往北隻有一處地方。

曲夢枝略一思忖,臉色忽凜。那地方是梁同康的禁地,這兩人莫非都跑那裡去了?

真真要命。

她銀牙一咬,也奪過下人手中琉璃燈,隻命幾人在此守著,她親自往梁同康書房走去。

————

“快,這陣我暫時關了,你快跟我走。”梁俊毅跑到院落某處的石燈柱前,在旁邊地上摸索一陣,找到機關轉下,將法陣徹底給停了。

霍錦驍點點頭,快步跟在梁俊毅身後朝外跑去。

梁俊毅顯然這地方極熟,帶著她七拐八彎,轉眼就到了樹林外頭。兩人都跑得氣喘籲籲,生怕晚了兩步那些人回來撞上。

“走,咱們先出去。”梁俊毅瞧她似有些話想說,卻不給她開口的機會,帶著她往外走。

霍錦驍隻得慢慢跟了,心中百念交加,也不知要說些什麼。

————

夜色越發深重,曲夢枝走到書房外的樹林前,將燈舉起照了照樹林,微弱的火光隻照出腳下方寸地方,卻照不進這幽深的黑暗裡。

“有人嗎?”她揚聲喚道。

叫了幾句,無人應她,她便邁開步伐往裡去。

梁同康這書房自打園子建起時便有,可她一次都沒來過,也不知道裡麵有什麼,今日事出蹊蹺,梁同康又不在,她擔心梁二與霍錦驍,少不得豁出這一把。

樹林裡陰影重重,曲夢枝壯著膽往裡走,弦月自雲後鑽出,照出滿地碎影,她握緊了燈,索性跑起來,朝著樹林那頭衝去。不多時,她便衝出了樹林,見到前頭的屋宇,心口一鬆,呈出口氣,忙又快步往屋宇行去。

屋裡一片漆黑,她挑燈而入,一邊慢慢走著,一邊試探著喚人:“俊毅?小景?你們在這裡嗎?”

沒有人回她。

屋裡景象與普通屋子一般無二,並無特彆,她又往裡走了幾步,忽然瞧見書房裡的敞開的密室門,心裡一跳,提著燈又小心翼翼走下石階。

及至密室,她將燈舉高,一步步探去。

密室裡仍舊沒什麼古怪,隻有些尋常物品,一應家什都用得舊了,顯是有些年頭。她走到書案前,舉燈隨意看了看,正要離去,轉身之際目光卻忽被壓在銅虎鎮紙下的一樣東西吸引。

曲夢枝放下燈,將鎮紙挪開,把那東西取出展開。

那是塊殘破的金底絲料,上頭沾了不少臟汙,其上繡著大紅的蛟龍,被從中間撕裂,隻剩半隻。

她雙瞳陡然一開,雙手跟著顫唞,久遠的記憶忽然清晰,和著血色湧來。

這塊殘破的絲料,是繡著曲家家徽的旗幟,是十二年前曲家被屠之時,她從船上搶下死死攥在手中的東西。

她還記得父親指著這旗上的徽記,不無自豪地告訴她,那是她曲家的標記,日後,要交到她手裡的東西。

那時她想著,終有一日,她要像這旗幟一樣,揚名東海。

島破那日,她眼見父亡母喪,家園儘毀,拚著最後一口氣搶下這旗死死護在懷中,哪怕後來被人關入籠中送到漆琉,抬上黑市的販售台,她都不曾放手。

那一天海上刮起驟風,天空陰雲密布,風刮得黑市頂棚都要被掀飛,來黑市的人很少,她麻木地蜷在籠子裡,隻覺得天地已然傾塌。有個人突然從黑暗之中衝來,伸手便搶她手中緊攥的旗幟。她如困獸發怒,不管不顧地護著那塊旗幟,張口在那人手背上狠狠咬下。

那人吃痛怒吼,將她推開。

旗幟被撕作兩半,從蛟龍處裂開。

她牙關裡咬著那人手背上撕下的血肉,恨極竟一口一口嚼爛吞下,將那人下壞,捧著那塊旗幟跑回遠處垂著幕簾的屋子裡複命。

後來,她才知道,那幕簾後坐的人,就是手握東海生殺大權的男人,也是她恨不能生啖其肉的滅門仇人——海神三爺。

興許是看到她生嚼人肉這一幕,三爺竟起了興致,叫人將她送到豔歌樓裡仔細打扮調/教,最終送給了梁同康為外室。

離那一天,已過去整整十二年。

她沒想過自己還有機會看到這半麵殘旗。

這不是她手中留的那半麵,而是當初落入海神三爺手中之物。

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

霍錦驍跟著梁俊毅走了許久,他都沉默不語。

將人送到前院的二門前,他忽駐足,轉頭道:“小景,我就送你到這兒。你從這條道出去,直走便是華禧堂,曲夫人應該還在那裡。我要趕回書房,免得那幾人回來發現我不在要起疑。”

“二公子,你不問問我為何要潛入你父親書房?”霍錦驍心裡愧疚越發深重。

“為什麼?”他便抬頭,月光下的目光清亮如星。

霍錦驍卻語結。她既不想騙她,又不能將目的告訴他,反倒陷入兩難。

梁俊毅瞧她揪著衣袖難以應對的模樣,又想起她平時百般伶俐,幾曾如此困窘,不由心軟笑道:“彆說了,我不管你要做什麼,今日之事我就當不知道,隻是沒有下回。若再有下次,我也幫不上你。你快走吧。”

霍錦驍歎口氣,不再多作糾結,抱拳道:“多謝二公子,此恩改日再報,告辭。”¤思¤兔¤網¤

他揮揮手:“快走吧。”

說完他便轉過身,徑自往來路跑去。霍錦驍站在原地看了他漸遠的背景,片刻方也轉頭,朝外院邁步。

華禧堂上,巫少彌已經等了許久,指尖不住地輕扣椅子扶手,冷峻的臉上沒有表情,可目光裡透出的不耐煩叫他周身散發出難以言喻的冷厲,宛如即將出鞘的刀。

旁邊陪著的梁緒與幾個下人都生起些微懼意,也不敢說話,隻是垂頭站著。

巫少彌等得極不耐煩,忽拍案站起,旁邊陪著的人嚇了一跳,正要上前,外頭忽然進來個人,巫少彌神色便跟著鬆泛,露了個笑。

“實在抱歉,適才喝多了酒,在園子花叢裡睡著了,一時竟沒能醒來,罪過。”霍錦驍衝巫少彌打了個手勢,向梁緒歉然道,又找曲夢枝,“曲夫人呢?她可在這裡?我要向她告罪。”

“景姑娘言重了,是我們府上照顧不周,竟讓姑娘在園子裡睡著。夫人此番帶人去後院尋找姑娘,我這就命人去向夫人回話,隻說已找到姑娘。”梁緒客氣道。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他隻覺這小景一出現,巫少彌就換了個人。

“師父,我們該回了,明日要出船,碼頭還有些事等你處理。”巫少彌朝她道。

“這……可曲夫人還未回來。”霍錦驍猶豫,她心中事沉,早想離開,卻礙於未和曲夢枝辭行,不好意思離去。

“景姑娘若有要事便先走吧,夫人那裡小人會與她說明的,姑娘不必掛心。這天黑露重,姑娘也該早些回了。”梁緒看出她的為難,主動打了圓場。

霍錦驍想了想,便道:“既然如此,就煩勞梁管事轉告夫人一聲,就說小景先行一步,今夜之事小景失禮了,叫夫人操心,改日再登門致謝。”

二人又客氣兩句,霍錦驍便跟著巫少彌匆匆走了。

梁府的燈火漸漸便遠了。

☆、大案

巫少彌見她無礙便寬心, 也不問她在梁家到底做了什麼。霍錦驍心裡藏事, 雙眸怔怔盯著某處不動,一路兩人無話, 隻有馬蹄嘚嘚兒的聲音壓過石板。回到玄鷹號的艙房裡,她囫圇洗漱後便倒上床,翻來覆去卻難入眠。

雖未尋到確實證據, 但梁家確有古怪。一個普通鹽商, 即便有些門道,又怎養得了這樣的江湖好手,還能在家中暗鑿密室, 又趕得這麼巧,在近期將密室的文書全部搬空?這梁同康即便不是三爺,也必與三爺有莫大聯係,遠非他們最初所設想的二人之間不過利益往來。

梁同康是個突破口, 從他身上順藤摸瓜也許能找出三爺身份,可這藤到這兒便斷了。

霍錦驍一時之間找不到彆的辦法,又記掛著運送紅夷炮的事, 也不知兩江那頭出的事和這事有沒關係,魏東辭的計策是否奏效……心頭思緒紛雜, 理不出個頭,每樣想過一遍, 天就已現出些微淺光。

外頭傳來些輕響,她索性起身,穿衣出艙。天色尚早, 碼頭還籠在黯淡的灰夜裡,天際光芒隻薄薄一線壓著海,碼頭上已經有人來來往往,玄鷹號旁邊停的另一艘船甲板也站著不少人。巫少彌站在桅杆之下盯著船員檢查船上各處,目冷神斂,衣裳被晨風吹得貼著身骨往一側飛,那身形瘦削卻筆挺,像裹著布的無鞘劍。

一轉頭,他瞧見霍錦驍,眉色散開,朝身旁的人吩咐幾聲,便匆匆翻身下船,跑到玄鷹號來。

“師父,怎不多睡會?”巫少彌看看天色,問她。

“睡不著。”霍錦驍坐到船舷上,她本想早些起來替他打點出船的事,不想他卻比她還早起來,“都準備好了?”

“好了。”巫少彌笑開,“師父彆操心,這點小事我能辦好。”

霍錦驍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