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管我,這是東洋浪人的障眼法,我能應付,你先帶公子走!”佟嶽生吼聲震雷般響起。
東洋浪人,其術號“忍”,極擅隱匿,便是她五官敏銳,一時間也難以察覺這細微的變化。東洋浪人在東海上隻與海神三爺合作,果然是三爺要殺東辭。
霍錦驍心念數變,動作卻沒猶疑,已拉著魏東辭往山下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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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盛大樹後閃身現出數人,黑衣蒙臉,看不見模樣。
“怎麼?在找我家公子?”霍錦驍長劍已然在手。她唇還是笑著,目色卻已凜。
黑衣人彼此交換了眼神,均未動手。明明一直跟在他們身後,可不知為何追上時眼前卻隻剩霍錦驍一個人,魏東辭不見蹤影。
“魏東辭呢?”森冷聲音從樹林的某處傳來。
霍錦驍耳根被刺得生疼,說話這人離得雖遠,可說話聲卻似響在她耳畔,可見其內力之深,正是上次追殺魏東辭之人。
“彆說笑了,我既然敢一個人獨挑你們,又怎會讓你們找到他?”霍錦驍脆聲回道。
“無妨,抓了你也一樣,我不信他會不出現。”那人冷笑一聲,斷喝,“上。”
霍錦驍已氣運全身,將五感敏銳提到極致,四周黑衣人的氣息儘落其心,這一戰,她沒有保留。
黑衣人驟然發難,一湧而上,她手中長劍如電,在黑衣人間穿梭如流星,無數刀影織成密網襲來,卷起滿天枯葉,林中刀吼劍嘯如鬼泣,殺氣彌漫。
霍錦驍一劍割過旁者咽喉,血霧如雨,她長劍卻無停歇,四周的拳劍相交再度襲來,她震退%e8%83%b8`前刀影,卻避不過後背重掌。
“咳。”踉蹌數步,她急喘著壓下%e8%83%b8中沸騰,睜著一雙噬血的眼看著眾人。
黑衣人已躺倒三人,餘者忽被其勢所懾,動作竟有些凝滯。
密林間忽有道詭譎銳氣無聲無息射來,霍錦驍雖已察覺,卻覺腳步沉入灌鉛,竟難避開,她勉力震出劍氣抵禦,奈何那人內力委實比她高出數倍,那道銳氣勢如破竹,在她%e8%83%b8`前幻化鬼爪虛影,透%e8%83%b8而過。
%e8%83%b8口血色暈染,綻作繁花。
“錦驍——”
隱約之間身後忽有急喝傳來,喝聲未落,魏東辭已掠至她身邊。
“你……怎麼出來的?”霍錦驍身形晃了晃,倚到他%e8%83%b8`前。
血滴滴嗒嗒往地上落,看得魏東辭臉色沉白,雙目染上陰戾。
“你以為你點了我的%e7%a9%b4,就真能困得住我?”他並未抱她,隻是任她將頭倚在自己肩頭,聲音冰冷,毫無柔情,隻有怒意。
這次她為了避免出現上次在石潭港的情況,毫無預警地點了他的%e7%a9%b4道,把他悄悄藏進山邊石隙裡,獨自引開了殺手。
“出來乾什麼?”霍錦驍知道他動怒了。
從小到大,他對她生氣的次數趨指可數,每次必因大事,不過即使他生氣,她也還是我行我素,魏東辭恨透她這臭毛病。
“哼,終於出來了。”躲在暗處那人又是一聲冷語,人卻已從林中飛出。
四周的黑衣再度湧上。
霍錦驍再度震劍,卻被魏東辭一掌敲落,她聽到他身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蟲蟻聲音,正驚疑不定,便東辭在她耳邊輕歎道:“小梨兒,你彆怕我,好不好?”
她還未領會那話的意思,忽見他掌心血肉被一物從內咬破撕開,紅如寶石的蟲子鑽出,發出一聲刺耳震翅聲。
江湖人都以為他是隻羔羊,需要時刻被人周全保護,連霍錦驍也一直如此以為,直到今日。
魏東辭有佛手慈心的稱號,江湖上很少傳出他親自出手殺人的傳說。
那隻是因為,看過他出手的人,都被他殺了。
佛心之下,便是魔心。
東辭不是過去的東辭了。
☆、生死
青黑的甲蟲不知從何處鋪天蓋地飛來, 如同漆黑雲霧般繞在兩人身邊, 將他們圍得密不透風,群蟲振翅的嗡動聲像無數細針戳著耳, 霍錦驍聽不到外界對手兵刃攻來的響動,隻能聽到蟲群上響起的錚然刀鳴。
這蟲子的外殼似乎極其堅硬,聚成一片就如鐵甲, 刀劍砍上去就發出錚錚之聲。霍錦驍的力氣隨著不斷流出的鮮血而慢慢抽空, 她隻勉強站著,驚駭地看著已然陌生的魏東辭。
“東辭……”她唇瓣囁嚅幾下,想說話卻又不知要說什麼, 隻能伸手抓上他的手臂。
衣袖底下卻有長物緩緩蠕過,她低下頭,望見一隻紅背蜈蚣延著他手背爬出,足有成人小臂粗細, 這一驚非比尋常,霍錦驍迅速縮手很後踉蹌半步,被東辭扶住。
她驚恐甩開他的手, 半句話都說不出。
“彆怕……彆怕我……我不會傷害你!小梨兒……”魏東辭呢喃著,目光已現沉沉痛色。
他遲遲不敢告訴她那些猙獰年月裡發生的事, 就是害怕見到她恐懼的眼神,害怕自己唯一在乎的人會因此拋棄這十多年的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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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山林裡響起數聲驚疑。
黑衣人驚恐地盯著眼前不斷飛舞的蟲群, 刀劍揮去如同劈在鐵甲上,地上已落了一層蟲屍,可這飛舞的蟲群卻不見少, 隻將霍魏二人緊緊圍住。
“馭蟲師?”那人狐疑地看了片刻,忽然冷笑,“想不到名滿天下的六省盟主竟然會這種西域的旁門左道,也不知若被天下人知曉,你這盟主還當不當得牢?”
他說罷冷哼一聲,喝散黑衣人,雙掌聚力,擊出股龐大氣勁。氣勁化作強風襲卷向蟲群。這蟲雖堅硬,到底還是小,被強風一吹便如黑霧般被吹散,露出霍魏二人。
霍錦驍傷勢太重,已麵色煞白地倒在魏東辭懷中,他麵無表情地盯著眼前舉劍攻來的黑衣人,眼中再無一絲慈悲憐憫。
“啊——”執劍刺來的黑衣人忽在他身前三步處停下,驚恐萬分地瞪著不知何時已爬上各自身體的毒蟲。
紅背蜈蚣、人麵蜘蛛、金線小蛇……窸窸窣窣的聲音還在響著,似乎從密林深處向這裡遊聚而來。
“滾開!”一個黑衣人忽然發瘋般衝向離自己最近的同伴,一劍刺入同伴體內。
血霧飄灑,殺手們驚呆,看著他殺死同伴之後又攻向下個人,片刻呆滯後,廝殺開始,濃烈血腥氣彌漫了整個山林。
“你給他們下了什麼蠱?”為首那人怒吼著揮拳攻來。
天級高手的氣勢如山巒倒塌,帶著龐大怒殺之意,毫無留手。
魏東辭卻攔腰抱起霍錦驍,緩步迎向他。
霍錦驍的頭靠在他肩頭,迷迷糊糊看到一隻嬰兒拳頭大小的黑蟲趴在他後頸之上,那蟲生了雙血紅的眼,似有靈性地對上她的眼,她隻覺腦中刺疼,當即閉上眼。
“眼睛閉上,不要再施展《歸海經》。”東辭在她耳邊提醒道。
那人的攻擊已至眼前,霍錦驍忽聽蟲子發出一聲古怪長嘯。
僅管她已停止運功,這聲音仍舊像根長針頓刺入腦,她不由自主痛苦呻[yín]。
這蟲子,她在她父親書房的《神兵鬼器錄》裡見過,也曾聽她母親提過。
往音魂引,往音為燈,魂引為蠱,蠱以燈為宿體,是這天下萬蟲之王。二十年前她母親就曾是這燈的主人,憑此燈進入前朝皇陵,力守桑陵城,馭使仙衣蝶獨對魏軍,單挑魏眠曦,也就是魏東辭的父親。
不過桑陵一役過後,此燈亦失了蹤跡,魏東辭是如何得到的? 思 兔 文 檔 共 享 與 線 上 閱 讀
燈已不在,那麼魂引蠱的宿體……莫非是東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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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聽到蟲嘯,生生收手停在了魏東辭身前,目現痛苦迷亂,控製不住地以雙手抱頭對著魏東辭怒吼:“這是什麼?啊——”
魏東辭抱著霍錦驍緩步上前,平靜道:“你剛才說錯了,我不是馭蟲師,我是人蠱。”
“你……”那人再度揮手要殺他,可手到半空卻無以為繼,他已看到魏東辭背後的蟲群如黑霧般再度飛回。
“沒聽過人蠱?那你總該知道最簡單的毒蠱是如何煉成的。”魏東辭走到他身邊繼續說著,“取五毒,毒蠍、毒蛇、蜈蚣、蟾蜍與毒蜘蛛放入甕中密封,這些毒蟲相生相克,放在一起便會互相殘殺吞噬,二十九日後將甕啟封,若裡邊隻剩一隻毒物,那便是毒蠱。”
青黑甲蟲飛回,倏爾朝這人身上撲去,這人大驚失色,拳風淩空亂揮,想要打散這批蟲子。
“而人蠱,就是把活人扔進蠱窟之中,逼人與這些毒蟲廝殺,七七四十九天,如果這個人可以活得下來,那就是最為可怕的人蠱。”魏東辭停在這人身後。
蟲群數量多得可怕,打死一片還有一片,這人瘋了般逃避蟲子,仍逃不過手背被一隻甲蟲咬破,蟲子鑽進血肉往他手臂裡爬去,其餘蟲子嗅到血肉氣息都瘋狂地往這傷口聚去,他怎樣都打不完這些蟲,隻能驚駭看著蟲子一隻隻鑽入傷口。
“我被扔進月尊教的萬蠱窟裡整整四十九天,僥幸未死。”魏東辭的語氣靜得叫人毛骨悚然,“閣下是天級高手?在我眼中也不過隻是一隻未被吞噬的蠱蟲。”
充滿猙獰的日子,他記得清清楚楚,自己是怎麼從人一點點變成怪物活下來的。
“啊——”那人淒厲叫起,也不知有沒在聽東辭的話。
傷口越咬越大,蟲子直往裡鑽,那人滿麵是汗,忽然雙目一狠,從死人手裡搶起長刀狠狠往自己肩膀砍下。
悶聲響過,他的手臂被斬落地上,血濺了滿天,蟲子全都湧向斷臂,他得到短暫喘熄,很快點了自己身上幾處大%e7%a9%b4止血,驚懼憤恨地看了魏東辭一眼,當機立斷縱身逃去,不敢再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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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爭鬥停歇,隻剩倒在地上的屍體與空氣中彌漫的血腥還透露出這場惡鬥的殘忍,蟲蟻退去,斷臂已被咬得支離破碎,還有幾隻甲蟲趴在骨肉之上。
魏東辭臉也已變得蒼白,支撐不住地單膝跪到地上,隻是雙手仍將替錦驍緊緊抱在懷裡,血仍在滴滴嗒嗒落在地上,也分不清是他掌中傷口,還是霍錦驍%e8%83%b8`前的傷口。她已徹底陷入昏迷,人事不醒。
“公子!”佟嶽生擊退浪人,從山崖上趕來,看到林中景象不由大驚,“你用了魂引?”
魏東辭點點頭,卻說不出半句話。
魂引耗神過大,也不是他想用就能用的,這蠱每用一次,就會大損身體。
“可惡。”佟嶽生怒罵一聲,以掌向東辭背心灌入內力。
片刻後魏東辭的臉色方有所好轉,才有力氣抱著霍錦驍站起,朝山下狂奔而去。
霍錦驍那傷太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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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沙灘時早過約定時間,天已暗下,程雪君與程家兩個弟子已在舟前等候多時,看到魏東辭飛奔而出,幾人麵上一喜,程雪君更是迎麵奔去,可瞧見魏東辭渾身是血地抱著霍錦驍而來時,不由又怔住。
“魏大哥,發生何事?你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