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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梟 落日薔薇 4321 字 6個月前

傾儘他一生餘力,即便渡過死劫,他還是不敢鬆卻半分。

“祁爺。”她小聲喚了句。

祁望驚醒,似也做了場大夢,他低頭,唇便觸上她潮濕的發,忽也愣住。

昨夜危急,他不及細想便作了種種決定,此時浮上心頭,卻驚到自己。

東海漂泊十年,他早已沒有憐憫。這趟意外,他本不該獨自帶人追進海盜區,他卻一意孤行涉險而來,為的是三爺交代的話,還是曲夢枝,亦或是眼前的人,他不知道。可昨晚狂風暴雨,為了一船人,他本不該將掌舵之職丟於旁人,可他竟想也沒想便作了決定。

“祁爺?”霍錦驍察覺到他手臂的力道已鬆,便從他懷裡直起身,靜靜看他。

祁望眼裡也有些迷茫,睫毛掛著雨珠,臉龐濕漉漉,正抿著唇一語不發隻看著她。她倒是頭一次覺得,祁望也生得這般好看,眉目唇鼻都像要刻到心裡,而他那目光更是帶著灼人的燙意,朦朦朧朧的,讓她的心猝不及防地雀躍而起。

“對不起。”祁望已然清醒,忽又記起前幾次她的抗拒,便將手徹底鬆開,也不敢再看她。

小丫頭本就生了張千嬌百%e5%aa%9a的臉龐,如今直勾勾地看他,簡直是要命的誘惑。

“祁爺……”霍錦驍忽又喚了一聲。

祁望應了聲“嗯”,正要說話,忽然間被她伸臂抱住了脖子。

綿軟的身體貼來,潮濕的發落進他脖間,她將頭靠到了他肩上,笑著說了句話。

他聽到她的聲音,動聽如歌謠。

“祁望,謝謝你。”

她喊出他的名字。

祁望頓如木石。

不管過了多少年,經曆多少生死,他都忘不掉她這一聲“祁望”,像心裡生出的藤蔓,瞬間就將人牢牢纏住。

這聲“祁望”,於他而言,是豁然開朗的情動;於她而言,卻是尚未成熟的幼芽。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出門,提前更新。

☆、心動

風雨過後天空如洗, 波浪微漾, 昨夜如猙獰怒獸般的海似又進入蟄伏沉睡,再也找不出瘋狂的痕跡。船上的人劫後餘生, 漸漸從艙中出來,站到甲板上,既無喜悅的歡呼, 亦無悲痛的哭泣, 隻是帶著茫然的目光遙望如此平靜的海。

霍錦驍率先站起,向祁望伸手,將他拉起, 兩人並肩站在桅杆之下。曲夢枝帶著亞瑟走到甲板上,小亞瑟忽高聲叫喚了一句,人像小鷹般高興地飛撲到走過來的伊莎懷裡。霍錦驍回頭看到他們,轉身衝到幾人身邊高高躍起, 落下時展開雙臂,將曲夢枝與伊莎給攬到了臂彎裡,朗聲道:“咱們贏了!”

贏了人, 贏了天。

梁俊毅跟在伊莎身後,想起驚心動魄的一夜, 生死過境,人像突然間長大, 忽也沸血盈懷,情不禁舉拳朝天吼道:“贏了!”

一語驚醒茫然眾人,祁望帶來的人跟著揮拳, 齊聲喝起:“贏了!”

伊莎與她的人雖聽不懂,卻能感受語中興奮,便也揮拳朝向,學著大安話生硬附和:“贏了!”

一時之間,聲音穿透雲霄。

“升帆——”

亢奮的喝聲中,忽有人吼起,霍錦驍望去,祁望站在一片落下的船帆間下令,敞亮的眼眸也正看著她,她不由回了個明%e5%aa%9a的笑,轉身緊抱了一下伊莎與曲夢枝便回到桅杆前。

桅杆下的兩人,讓曲夢枝微微失神。

霍錦驍太鮮活,便是像她與祁望這樣在塵世間摸爬滾打多年,見慣生死聚散,早已失卻初心,變得圓滑而冷硬的人,都無法避其鋒芒,受其影響。

祁望於霍錦驍,像海;霍錦驍於祁望,像驕陽。有驕陽存在這片海方得寧靜,而海之莫測卻有驕陽永難探及的深。隻是一個埋於黑暗,一個心懷光明,縱光芒萬丈,亦有照不得之地……

————

大劫過後,船上的人開始清理亡者、處理傷員、修複船隻受損、揚帆重新啟航……

短暫的亢奮並沒持續太久,船未完全駛離索加門,危險仍然存在,他們還有許多事要做,而首要之事就是全速離開這片海域,以目前的情況,他們已無法再承受第二次攻擊。

“祁爺怎會趕到這裡?”霍錦驍坐在艙中讓曲夢枝包紮傷口,一邊問祁望。

祁望把手中喝空的瓷盞重重擱到桌上,道:“我要不來,昨晚你們都死了。”

語氣不太好,他還記著昨天她擅自潛進船的事。

霍錦驍嘻嘻一笑,順順他的毛:“祁爺威武。”

曲夢枝聽得“撲哧”一笑,問道:“祁爺來了,那船隊呢?”

“被扣了。”祁望麵色忽冷,沉道,“高貞來抓捕伊莎的水師和鐵騎都到烏圖了,不相信是伊莎劫持我們的船隻逃走,以為我們與她勾結,所以把碼頭的商船都扣下。”

“那船隊豈不是危險了?這種情況祁爺你怎麼能來這裡?”霍錦驍驚起。

“你給我坐下。”祁望斥她一句,續道,“放心吧,我們帶的戰船都停在近海,這種節骨眼他們也不敢貿然開戰,有許炎留在那主持大局,短期無礙。我來此除了要救你們外,本來也想把伊莎帶回去交給他們以解僵局。”

“可我們的船無法回頭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霍錦驍有些焦急。這船剛逃脫海盜之手,若此時返航豈不又撞上他們?

“還有一個辦法,幫伊莎回國,助她奪回皇權,如此一來她便可下令撤回高貞鐵騎與水師。”祁望道。

“你要乾涉他國政/權?這太危險了,且皇權之爭耗時過長,我們的船隊等不了那麼久吧?”霍錦驍沉%e5%90%9f著開口。

“伊莎敢隻帶這麼點人冒死闖海盜區回國,想來在高貞那邊已有安排。這計劃是否可行,待我與她談過再說。”霍錦驍的顧忌也是祁望的顧忌,他點點頭,又朝曲夢枝道,“夢枝,你陪我去見伊莎。”

曲夢枝道了聲“好”,又聽他對霍錦驍說:“小景,你和二公子到甲板上守著,這裡仍在海盜猖獗區內,你們盯緊些。”

“行。”霍錦驍不作多想,高貞語她聽不懂,有曲夢枝幫他就夠了,她也不願去聽嘰哩咕嚕的鳥語。

————

外界的平靜又將船上短暫的和平打破,霍錦驍他們與伊莎之間仍舊是壁壘分明的敵對狀態,隻是經曆大劫之後,伊莎的人傷亡不少,而祁望又帶了一批人上船,兩方如今勢均力敵。

祁望有了與伊莎談判的籌碼。

“祁爺,你為何……要支開景姑娘?”曲夢枝隨祁望進綱首艙房,一邊走一邊問道。

“我何曾支開她?”曲夢枝的目光通透,讓祁望微蹙了眉。

“沒有嗎?”曲夢枝看了眼在甲板上忙活的霍錦驍,反問他。

祁望不再多語,邁步進了艙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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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伊莎的交涉足談了一個時辰方結束,祁望與曲夢枝踏出船艙,霍錦驍遠遠瞧見他們便揮手而來。曲夢枝浮起笑臉,剛要迎上,卻聽祁望在她耳邊道:“剛才談的交易,不要告訴她,一個字都不要。”

曲夢枝的笑容僵愕,不解問他:“為什麼?她也是你平南的人,又深得你心,為何要瞞著她?”

高貞的火器比大安厲害許多,祁望向伊莎要求,若是她□□成功,便以最低的價格出售一批火器給他,此外日後高貞更可成為他火器來源。

這麼大批的火器流到東海,誰也不知會引發何種變化,隻是他連霍錦驍都要瞞著,曲夢枝也猜不到他在盤算什麼。

“與你無關。”祁望冷道,目光卻望向霍錦驍。

他眸色如海,晦澀掙紮,叫曲夢枝心口沒來由一抽,她忽開口:“祁望,你的野心……”┆思┆兔┆網┆

霍錦驍已到,她的話再無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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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妥了?”霍錦驍抹抹額上的汗,目光晶亮問道。

祁望神色放柔,道:“妥了。我們在高貞的月亮港靠岸,皇室的護衛隊與莫多將軍會在月亮港迎接,隻要能順利回到宮裡,她就能馬上掌權。”

高貞的皇室貴族大多還站在王權這一側,隻是國王暴斃之時王儲不在身邊,給了對方可趁之機,故對方才千方百計阻撓伊莎歸國。

“可確認無誤?”霍錦驍問道。

“你不相信我?”祁望挑眉駁她。

霍錦驍笑道:“命都交給你了,哪敢不信,我不要自己的命了?”

她眸如星辰,碎光瀲灩,祁望失語。

“你沒和伊莎交換彆的好處?”她忽又狐疑。

祁望靠近她,低頭反問:“什麼好處?”

“你就隻讓她撤兵放了我們船隊?這本來就是她該做的,難道你沒提彆的條件?這不像你的作風。”霍錦驍踮起腳,努力與他平視。

祁望抿唇沉默,旁邊的曲夢枝%e8%83%b8口一跳,堵著的東西像要躍出般難受。

“我在你心裡,就是這麼個唯利是圖的小人?”片刻後他方回道,目色愈發幽沉。

霍錦驍心情頗好,聞言笑彎了眼,道:“不,你在我心裡,是祁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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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在桑達海峽又行了一天一夜,並未再遇海盜,海麵也算平靜,很快便靠近港口。船上的高貞人全都藏入艙裡,隻剩祁望的人在甲板上。雖然伊莎說月亮港已被她的人占領,但謹慎起見,船隻靠近海港時便打起大安的旗號。

陸路與西行的航線到高貞所耗時間都比桑達海峽要長,伊莎劫船逃入桑達海峽的消息應該沒這麼快傳回高貞,故若是叛黨在此處搜捕,應該不會第一時間對他們的船起疑。

果不其然,離月亮港還很遠時,就有懸著高貞旗幟的戰船靠過來,甲板上站著數名身著紅色衫衣白色外套的士兵,朝梁船上的眾人舉銃戒備。

祁望命人降帆停船,曲夢枝到船前與對方交涉,兩人對話數聲,對方船頭便有一人走出。

霍錦驍望去,見是個年輕的將領,頰若斧削,眼眸深邃,一頭金發在風中微揚,生得十分英俊。

“這位是高貞年輕的男爵埃文斯閣下……”曲夢枝微笑與對方交談數語,回頭向著祁望等人介紹道。

她故意將聲音放大,好讓躲在船艙中的伊莎聽到。

一句介紹沒有說話,伊莎便從艙中跑出,飛奔向對方的船。她滿臉是笑,淺金的長發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嘴裡高聲叫著對方的名字,即使霍錦驍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也知道伊莎與對方交情不淺。

“他好像是伊莎公主的情人。”曲夢枝聽了兩句向祁望與霍錦驍解釋道。

瞧著伊莎高興的模樣,料理應是自己人。祁望點點頭,隻冷眼旁觀,並不旁觀。

小亞瑟跟著伊莎出艙,跑到曲夢枝與霍錦驍之間時忽然止步,小臉一沉,脆聲咕噥了句話,霍錦驍不解,曲夢枝便譯道:“他說……男爵不是好人,騙了他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