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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梟 落日薔薇 4296 字 6個月前

白了,祁望不知她在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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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南島的年比燕蛟要熱鬨許多,往年村民請不動祁望,今年都改來請霍錦驍,霍錦驍便拉著祁望去了熟稔的幾戶人家串門吃酒,一轉眼就到上元燈節。

梁家的船在這日上午抵達平南,祁望與霍錦驍帶著人親自迎到碼頭,梁俊毅率先下來見二人,祁望正與他拱手見禮,霍錦驍已在旁邊輕道了聲:“曲夫人。”

船上婷婷嫋嫋又下來個人,銀紅緞麵的大毛鬥篷,溜光整齊的發髻,一張嫵%e5%aa%9a標致的臉,赫然便是曲夢枝。

祁望見到她一愣。

三爺隻交代過梁俊毅會來,不想曲夢枝竟也跟來了。

“二公子沒有出過海,老爺不太放心,所以命妾身同來,希望祁爺和景姑娘莫嫌棄妾身是婦道人家。”曲夢枝說著從身後管事手裡取過張禮單呈給祁望,“這是我家老爺給二位準備的一點薄禮,還請笑納。”

霍錦驍在祁望身邊探頭一瞧,禮單上長長一串,可一點都不薄。

“梁老爺客氣了,有勞夫人。”祁望將禮單收下,淡道。

“碼頭風大,上島再聊吧,今兒是上元燈節,二公子,曲夫人也看看平南的燈會。”霍錦驍笑著請兩人入島。

一群人便往島上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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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平南島一片燈火通明。

家家戶戶都掛起燈籠,島中央的市集上更是辦起燈會,五顏六色的燈籠掛起,形態各異。晚飯過後,街巷上便都是提著燈籠奔跑玩耍的孩子,嘻鬨聲響成一片,時不時便有響炮擲地的動靜。

祁望帶著霍錦驍、梁俊毅與曲夢枝三人逛著燈會,讓他們也見見平南的風俗節日。

兜售燈籠的老人見著他們就送了幾盞燈過來讓他們挑,霍錦驍挑中了盞走馬燈,歡喜地提走就衝到前頭正鬥炮的小孩群裡玩耍,梁俊毅對燈沒有興趣,跟著霍錦驍進了孩子堆。

“挑盞燈吧?”祁望便問曲夢枝。

“小姑娘才喜歡的,我年紀大了,不要。”曲夢枝搖搖頭,轉頭望向旁邊賣飯團的露天小攤。

正怔怔看著,她手裡忽然塞進東西,低頭一看,卻是祁望替她挑了盞兔兒爺的燈。

“他們玩累該喊餓了,咱們買幾個飯團備著。”祁望說著話已朝小攤走去。

霍錦驍摔了枚響炮,轉頭尋祁望,目光掃了兩圈,才在小攤前看到他。五彩的燈光下,祁望與曲夢枝站在熱氣騰騰的攤前,曲夢枝手裡提著兔兒燈,笑得溫和,不知怎地就叫她想起祁望曾提起的過去。

所謂過去,便是歲月的記憶,屬於時間,難以磨滅。

曲夢枝就是他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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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元宵,年徹底結束,平南島恢複平靜。

煙火消彌,彩燈收起,隻剩門前嶄新的對聯還留著年節的氣息。

遠航還有諸多事宜準備,霍錦驍仍舊忙碌起來,直到二月。

立春,啟航。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要說點啥?要不我就吱一聲兒……

☆、四月

四月, 穀雨, 雨生百穀夏將至。

大安朝應是細雨綿綿的清明時節,雨水豐澤, 春耕繁忙。暮春花色濃,長堤綠柳扶風過,正是春儘夏至的繁榮景象。

船行於海, 這四季景象便不再分明, 日月星辰交替,時間化作無邊海浪,日複一日, 偶爾的變化便是狂風颶雨的侵襲,凝固的平靜之下藏著無數危機,是這片海最鋒利的刀刃。

今日風小,浪比平時要溫和。

“嘩——”海麵的平靜忽被打破, 水花飛濺,有人從水底露出頭來。

清晨的日光在海上照出一片鱗波,霍錦驍向著太陽, 眼眸輕輕一眯,海水緩緩包裹著身體, 十分愜意。她的《歸海經》今日突破第二重,到達第三重, 全拜這海所賜。

遠航之中若是無事,每日清晨她都會入海修練《歸海經》,借潮汐海浪領悟歸海之意, 萬象之變,終有所成。

“要上來了嗎?”船舷上坐著的人將煙槍往舷上一磕,問道。

霍錦驍從水裡伸出手,祁望便朝她扔去麻繩,恰拋進她手中。她用力一扯,借力拔身出海,人如鷹隼啄海般飛起,穩穩落到甲板上。

她抹了把臉,將水珠抹散,忽道:“潮生瀾滅,萬宗歸海。”

“怎麼了?”祁望覺得她今天有些不同。

小小的孩子氣突然間消失無蹤,像被海水洗去般,取而代入之的是屬於她的溫斂。

她身上穿著寬鬆的罩袍,挽起的袖口處露出底下的水靠。蚺皮所做的水靠,青綠的蟒紋貼著她的身體,即便隻露一截小臂,也叫人忍不住側目,隻是張揚狂野的氣息又叫人怯步。

“沒什麼,有些領悟罷了。”她偏頭擰發,“我去換身衣裳,一會見。”

說話間她已跑回艙房,隻留下一片水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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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之間,出海已有四個月。

比起這趟遠航,霍錦驍方知先前的幾次出海不過孩子的小打小鬨。

漫長的航行似沒有儘頭,能夠停靠的補給點永遠是未知數,船上的水糧按著人頭分,新鮮蔬菜在出港五天之後就很難看見,隻以豆芽或醃菜充數,飲用水放久了會生黴,即使煮開也帶著股怪味。

船上存的水糧每日有專人作記錄,消耗多少,剩餘多少,小心翼翼地控製著存量,即便如此還是讓人擔心,因為他們已經近二十日沒有靠過港了。

十天前他們本有機會停靠木束國的港口,可惜木束正逢政/變,海港嚴禁所有外來船隻停靠,他們隻得被迫繼續航行。

不能靠港便沒有補給,船上食物和水用一點少一點,船員的夥食也一天比一天差。

“小景姐。”飯堂裡的水手領了午飯正垂頭喪氣地坐在桌前,見到門口進來的人紛紛起身招呼。

霍錦驍換了身藏藍的束腰長袍,長發高挽,是利落的男人裝扮,方便行動。

見到眾人向她打招呼,她笑著回應。如今她在船隊中的地位已不同往昔,除了因她總跟在祁望身邊外,也因這四個月的航行中她越發穩重的表現,便是柳暮言和徐鋒也交口皆讚。

到窗口前領了飯,大廚見到是她,給的量特彆足,她道了聲謝,便坐到水手間與眾人一道吃起。

才吃兩口,身後忽然有人開口喚她。

她轉頭一看,笑道:“二公子。”

來人正是梁俊毅,這趟出航,他本與曲夢枝在梁家的船上,隻是一個月前船隊突遇風暴,梁家的船險些被海吞噬,損毀過重,祁望不放心,就將二人請到平南號上。⊙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三爺特地囑咐過的,不容有失。

“你就吃這些?”梁俊毅看著她盤中之物,又對比了下自己拿到的飲食,眉頭蹙起。

兩塊發硬的餅,一碗芽菜豆腐湯,這是普通水手的午飯,霍錦驍隨大夥。

梁俊毅的夥食雖未見多好,卻是現蒸的肉餡包子,一碟炒豆芽、一碟醃菜、一碟鹵肉與一碗豆腐湯,以眼前這狀況來看已屬極好。

“裹腹而已,無所謂。”霍錦驍不以為然,因身份關係她本可享受與祁望同樣的待遇,隻是她自己想著從前連個末等水手都沒排上,便跟著其他水手一起吃,不過也隻有午間一餐,早晚她要聽祁望吩咐行事,就隨祁望用飯。

梁俊毅並未多說什麼,隻默默將食物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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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錦驍匆匆用過飯踏出飯堂,才行至甲板上,就聽爭執聲從旁傳來。

“夫人,以後我的夥食就隨大夥吧,不必開小灶。”梁俊毅低聲說話,語氣微沉。

平時他的飯食皆有人送到房中,今日他一時興起去了趟廚房,才知道船上存的水糧不多,連霍錦驍都與普通水手吃同樣的東西,他一個堂堂男子為何如此?

“二公子,水手的飯食粗糙,你自小嬌養,乍然如此身體承受不住。老爺將你托付給妾身,妾身便要替老爺照顧好你。”曲夢枝隻得勸他,“況且船上水糧祁爺心裡有數,不會有問題的。”

“夫人不必多勸,父親命我隨祁爺遠航,除要增我見識,也要磨我心誌,若我連這點苦都吃不得,豈非辜負父親一番苦心。從現在起,我的飯食就隨眾人吧。”

梁俊毅心意已決,拋下話轉身便離,恰與走來霍錦驍迎麵撞上,他白淨的麵皮一紅,略點點頭就走了。霍錦驍便見曲夢枝滿臉尷尬地搖著頭,她便笑了笑,上前勸慰曲夢枝:“夫人,二公子有此心誌是好事,比那些紈絝子弟不知強出多少,便是吃點苦頭也不妨事,夫人倒不必太過擔憂。”

曲夢枝聞言便道:“我何償不知,隻是老爺將這孩子托付於我,我難免操心。”

“二公子人中龍鳳,不會有事的,夫人寬心。”霍錦驍上前倚到了船舷上,海水清透,偶有遊魚探頭,她手裡握著小半塊沒吃完的餅子,便捏了一點渣扔進海中,引得遊魚追逐。

“我瞧二公子與貴府大公子,這心性作派全不像是兄弟。”玩了一會,霍錦驍見曲夢枝站她身邊看得津津有味,她又想起一事來,便聊道。

“你說梁俊倫?那就是個禍害!老爺膝下有子四人,隻有梁俊倫是嫡出,又是長子,被梁太太養大,從小在富貴堆裡泡著,占著嫡出身份,家裡護著,要什麼有什麼,養出無法無天的脾性,是三港城人見人怕的霸王。”曲夢枝緩緩說起梁家事來,“俊毅是庶出,後宅那些陰私你怕是沒經過,他母親懷他之時太太便動殺心下藥,他母親早產加難產,拚死才生下他來。”

霍錦驍聽得心裡一緊,連魚也顧不上看。

“沒了生母照拂,主母又心狠手辣,那幾年他過得艱難。我十六歲被送給老爺,初時也在梁府住過一段時間,那時他才八歲,我看他可憐便幫過兩次,就被太太恨上心。後來老爺見宅裡鬥得越發不像樣,索性將我送出府,在外置宅住著,又將俊毅送到我膝下,養了四年才送回去。說來我與他也算有些母子情份。”曲夢枝便從她手裡拈過些餅,也往海裡丟去,可惜魚已經跑光了。

“曲夫人與二公子都不容易。”霍錦驍歎道。

“梁家這些兒子裡,老爺最喜歡的就是俊毅,常說這孩子聰明,最像他,將來必要承他衣缽。可惜,他不是嫡出,家裡的產業必要交到大公子手中,老爺恐怕也隻是說說而已。”曲夢枝繼續說著,“你說我不容易,其實也沒不容易,這幾年我在外頭住著,錦衣玉食,也沒人管束,算自在的。”

“如此看來,梁老爺對夫人是好的。”說起往事,霍錦驍沒從她眉間瞧出什麼怨氣來。

曲夢枝平平淡淡,像在閒話家常。

“老爺不止對我好,還對我有恩。祁爺同你說過我的事吧……”

霍錦驍點點頭,她便又道:“剛到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