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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梟 落日薔薇 4279 字 6個月前

船和金銀都是他的戰利品。

霍錦驍坐不住了,把扇拍到桌上站起,揚聲道:“祁爺,你要得太多了!”

三分一的財物,二分之一的戰船?

那燕蛟還剩下什麼?

“我要得多?你要知道,與金蟒一役本就是兩島海戰,勝者為王,我就算把這島上的東西搬空,也沒人敢說半句話,如今隻要這些東西,已是手下留情。”祁望目光如刃。

“既然如此,祁爺將燕蛟掠空便是,又何必扶我做燕蛟的島主?你讓我成為燕蛟的島主,無非是借機讓燕蛟成為平南附屬島?況且在東海島圖上,燕蛟攔在平南之前,一旦有人想進犯這片海域,必要先過燕蛟,祁爺控製燕蛟,何嘗不是將燕蛟視作平南的擋箭牌?你既想馬兒跑得快,又不給馬兒草吃,燕蛟如何發展得起來?燕蛟不立,隨時都是他人眼中肥肉,若被他人占下,於你又有何好處?”

霍錦驍笑容已失,毫不避讓他淩厲目光,言辭犀利,咄咄逼人不遜於他。

如果說先前談話讓祁望欣賞,那現在她的話已讓他驚訝,甚至心裡生出些許害怕。

她看到的不僅僅是燕蛟島的問題,還有這整片海域形勢,更甚於她看透他的想法。占下燕蛟最大的好處,不是趕跑金蟒四煞,而是平南將會多出一道最有力的防禦,這才是他不惜冒著得罪三爺的風險堅持上島和她一起搶下燕蛟的最大原因。

他從未與人說過。

“小丫頭,你到底是平南人,還是燕蛟人?”祁望也站起,狹長的眼垂望她,眼中精光像柄長劍。

“祁爺,我是哪人你不是最清楚?那天我被金爵打暈時可聽到了,你說我是你的人!我是你平南島的人!”霍錦驍仰起下巴回答。

“那你這麼快替彆人說話?”他覺得自己似乎太縱容她了,整個平南島……或者說整個東海,都沒人敢像她這樣與他說話,就算是三爺,對他也客客氣氣,她的膽子實在是大。

“燕蛟好,平南好,二者相依,我為平南著想,也為燕蛟著想,其中並無矛盾。”她坦然回答。

“好一個燕蛟好,平南好。”祁望忽拍起掌來,“好,衝你這句話,船我隻要三分之一,金銀照舊,除了這兩樣,島上貨物我一概不要,疍民我幫你解決,許炎帶來的人我留一半給你,半年後收回。”

霍錦驍聽他語氣堅決,已不容再議,知道他不會再退步,想了想也改了語氣,仍是先前討喜的口%e5%90%bb:“祁爺英明。”

馬屁拍了一句,她馬上又接道:“不過祁爺,許炎和雷尚鵬一戰,已經俘獲了不少船隻吧?你還要再從島上船庫再要走三分一……”

祁望瞪她一眼,剛要發作,就聽她又道:“祁爺彆動怒,您看您就是東海的佛爺,海神三爺也不及您英明。您那大掌收了燕蛟這麼多船和財,這指縫能不能也鬆動一些,漏點神沙給我們?燕蛟島沒有商船,要不您漏幾艘兩桅沙船過來?讓我和村民也有個交代。”

祁望氣得笑了,這麼些年,和他討價還價的人很多,但像她這樣變著法軟磨硬泡的人,還真就遇見這麼一個。

可偏偏他還被說動了。

霍錦驍眼巴巴看著他抬起手掌,五指伸直。

“五艘,不能再多。”

“祁爺英明神武,仁義無雙,堪為平南燕蛟兩島之佛!”她大喜過望,開口就誇。

“閉嘴,少拍馬屁。”祁望真想堵住她的嘴。

霍錦驍馬上識相閉嘴,倒了杯茶遞給他。

他喝了茶,慢慢坐回椅子上,待心裡的氣散得差不多,才又道:“你還站在這裡做什麼?飯也吃了,茶也喝了,話也說完了,你又想在我院裡睡覺?”

“還有些事……”霍錦驍的問題可沒完沒了,不過瞧著祁望滿臉不耐煩,她乖乖收聲,“算了,改日再請教祁爺,我先回去了。”

說完話她麻溜轉身,可才走出兩步,就聽到祁望叫住她。

“等會,還有一件事問你。俘獲的金蟒海盜和他們的家屬,你打算如何處置?”

金蟒海盜搶掠女人在海盜窩裡做妻妾,如今也繁衍了不少兒女,人數頗大,再加俘獲的海盜也有近兩百人,處置起來也叫人頭疼。

這問題將她問住。

“是生是死?”祁望隻給了她最簡單的選擇。

霍錦驍怔住。這些人裡也有婦孺老幼,和孟村一樣,幾百條人命,她下不去手。

“生。”她聲音不大,卻透著堅定。

祁望冷冷打量她,聲音忽如冰霜:“婦人之仁。斬草不除根,禍患無窮!再給你幾天想清楚,是生是死?”

隻這一句話,她便知道祁望打算屠儘這幾百人。

他從來都不是良善之輩。

作者有話要說:  唔……有一丟丟寂寞……

☆、矛盾

被俘虜的海盜和海盜家眷被關在兩個不同的地方, 海盜們集中關押在西麵廢舊采石場的山洞裡, 而家眷們待遇稍好些,被關在村裡的一座大倉庫裡。

霍錦驍在去看海盜家眷之前先去看過被俘虜的海盜, 她心情微沉。

這些海盜要說壞也確是惡貫滿盈,隨著金蟒四煞到處燒殺搶掠,犯下無數罪弄, 可謂罪無可赦, 然而這些海盜裡有不少人加入是情非得已,或因生存,或被誘使, 或被逼迫,加入之後要再回頭已不可能,隻是麻木追隨金蟒四煞四處作惡。

有罪當罰是沒錯,但是否論罪當死, 卻又另當彆論了。

如果不當死,她又該怎樣處理這批俘虜?

如是想著,她走到關著海盜家眷們的地方。因都是老弱婦孺, 這裡的守衛稍鬆,出入口處與四周由村民把守, 另有兩隊平南衛所的人巡邏。

“景爺。”路上有人看到霍錦驍便都恭敬行禮。

她心裡壓著事,臉色並不鬆快, 受了禮隻略頜首回應,步伐仍不停地朝關人的庫房走去。

才靠近押人之庫,她就聽到裡麵一陣嗽聲與孩子啼哭聲傳出。

守門的人將門打開, 道了句:“景爺,裡麵又悶又擠不好受,您彆往裡去。”

霍錦驍點頭不語,隻往裡望去。

庫裡窗戶少,為怕人逃跑,僅有的幾扇窗戶都被木條釘死,光線黯淡的庫房擠滿人,地上橫七豎八鋪著破爛席子,蓬頭垢麵的人或坐或臥居於其間。島上天氣熱,這倉庫又封得嚴實,被太陽一照就像個蒸籠,她不用走進去就能感受到讓人窒息般的悶熱,這些人中有老有小,咳嗽聲與啼哭聲此起彼伏,空氣裡彌漫著騷臭的氣息。

大門打開時,這些人隻抬頭看了霍錦驍兩眼,便又低頭。那目光茫然麻木,宛如利刃剜肉也不知疼痛。霍錦驍知道這其中很多女人都是搶來後被迫留在島上,替他們生兒育女,其中還有不少本村女子。她們本就受儘苦痛折磨,如今隻因育有海盜兒女便被打上標簽,麵臨死境。

若論無辜,沒人比她們更無辜。

霍錦驍在門外站了許久,邁開步子正要往裡,忽又聽到身後傳來低聲爭執。

“小盛,這隻是些吃的,求求你,幫大娘捎給我家大女吧。”

蒼老泣音急語。霍錦驍轉頭,看到頭纏素布的老婦人正將一包東西往門外守衛懷裡塞。

叫小盛的守衛麵帶難色地拒絕她:“林大娘,不是我不幫,是如今村裡有規矩,不準大夥兒和裡麵的人私傳物件,我……”

他說著看了眼霍錦驍。

霍錦驍已經走來。§思§兔§在§線§閱§讀§

“景爺。”小盛忙把油紙包塞回給老婦人。

“就隻是吃的……就隻是吃的……”老婦人不擅言辭,隻是哭著。

“大娘,你女兒在裡邊?”霍錦驍問道。

“是,是啊。我女兒兩年前被搶去當了海盜婆子,被關在海盜窩裡,我兩年沒見她,聽說她生了個孩子,一直被關到這裡。我……我不是救她,我就是給她送點吃的。我知道她被海盜玷汙,還生了孽種,不好再活,但……但她是我女兒……”

霍錦驍從老婦人懷中取過油紙包的吃食遞給小盛,道:“不是什麼要緊的東西,拿去給大娘的女兒吧,另外,你帶大娘見見她女兒。”

語畢,她又朝老婦人道:“大娘,這些事不怨你女兒。艱險環境,她能活下來已屬不易,不要怪她。”

“謝謝景爺,謝謝景爺。”老婦人聞言大喜過望,跪到地上。

霍錦驍已轉身離去。

生與死選擇,活下去永遠比死亡更需要勇氣,就像她做出的選擇。

這個選擇並不困難,她堅守自己的內心,很容易就能下決定,而難的卻是做出選擇之後。

祁望雖然無情,但說得也是實話。斬草不除根,禍患無窮。她憑一己善惡喜好,也許會替村子帶來更大傷害。

殺人容易,活命卻難。

她的確需要好好想想。

————

九月初十,晴。

石潭港程家府邸前紅燈籠掛起,宅外長巷圓桌一路擺開,桌上已擺了鮮果乾碟等吃食,牆根下酒壇子堆疊如山,府中小廝丫環穿流不息,大門外石獅脖頸纏上紅綢,程家大兒子帶著程府管事並一眾師兄弟在站在門外迎客。

府邸內打掃一新,各種燈彩繚繞,熱鬨非常,正廳泰鴻堂裡鬆鶴延年的大壽圖掛上,壓著紅紙的壽桃壽麵供在案上,堂中主座上坐的老者滿麵紅光,唇眉堆笑,雖已兩鬢斑白,卻精神矍爍不輸壯年。

不消說,這老者便是石潭港武林世家程氏的家主,也是破浪刀這一宗派的宗主程觀岩。今日是程觀岩五十八歲壽辰,程家邀請了不少兩江三港的武林豪傑前來為老爺子賀壽,按往年的慣例,還會有許多慕名前來的英雄與曾受他恩惠的百姓前來為他祝壽,所以席開兩邊,一邊是宅外的流水席,一邊是宅內的大席。

而現在程老爺子正坐在正廳裡接受來客賀壽。

“清遠山莊莊主段樓風,祝程老爺子鬆鶴長壽,日月昌明!”全州城清遠山莊莊主抱拳賀壽,身後弟子抬上壽禮並禮單。

程家二兒子站在老爺子身側,代為受禮唱名。禮單打開,頭一件壽禮便是尊如意壽星玉雕。紅綢掀開,堂上圍坐的與屋外站著看熱鬨的人都齊出嘩聲,隻見這尊玉雕青翠水透,雕工精湛,是件難得的上品玉件。

“段老弟,這禮太重了。”程老爺子從椅上下來,樂嗬嗬地攜了他的手請到座,寒暄著。

底下賓客絡繹不絕,禮單一張張送來,壽禮一件件抬入,滿室生輝,清遠山莊的壽禮不過占得一時風頭,很快又被下一件禮掩去。

廳裡正熱鬨著,廳外程雪君卻左顧右盼,心思不在廳中。她身邊簇擁著幾個同輩少年瞧她麵有急切,便知她在等人。

“雪君師妹,你彆看了,小魏在老爺子麵前誇下海口要殺金蟒四煞,我看他是不敢來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