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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梟 落日薔薇 4283 字 6個月前

“好,這麼多年也沒請大夥喝上一杯酒,今日我作東。”金爵爽快地答應她,轉頭吩咐眾人從祠堂那裡抬酒菜過來。

“多謝金爺的招待。噢對了,這酒菜可要乾乾淨淨的,我還想請金爺和馬四爺一起吃呢。”霍錦驍摸摸鼻子,露出饞相,“金爺,讓你的人退後些,這麼多人圍著,他們害怕,吃不痛快。”

“小兄弟,這兩個要求我都答應你,我們什麼時候可以談談條件?”金爵揮揮手,令人後退。

“等小爺吃飽喝足休息夠了,才有力氣和你慢慢談,彆急。”霍錦驍笑了笑,舉著火把頭也不回地進了船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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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爵的酒菜晌午時分送到,用木桶裝著,裡麵全是大塊的豬牛羊肉,一桶桶運到船塢外,被村民們抬進船塢裡。船塢四周的村民輪番把守,並未因此有所鬆懈。霍錦驍已躲進船塢和祁望商量對策,大磊裝了一大盤肉送到兩人手邊,這兩人正在說事,他也聽不明白,便給他們倒酒。

“祁爺,你估計雷尚鵬多長時間能回來?”霍錦驍順手拈起塊牛肉遞給祁望,自己卻拿起酒爺頭灌下。

祁望雙手正壓著海島輿圖在看,看到肉遞來,眼也不抬就著她的手就咬進嘴。

“不會超過三天。”他聲音有些糊。許炎在金蟒島的海域附近早有布置,若是順利,恐怕兩天內雷尚鵬就要大敗而歸。

“那咱們就撐過三天,再和那人來個裡應外合,將這些海盜一網打儘!”霍錦驍已經把早上佟姓老者說的話全都告訴給祁望。

祁望點點頭:“目前來看,這是最好的辦法。”

“那我夜裡去找吳新楊。”霍錦驍揀著全瘦的牛羊肉吃了幾塊,也含糊開口。

“等會,他想用離間計,我們再幫他一把。”祁望從她手上搶來塊牛肉,送進自己口中,眼角微勾,笑了。

霍錦驍不解地看著他從腰間摸出枚私人小印,水透碧青的印上雕著一個“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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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暮降下,天星如鬥,船塢外火把點點,被海風吹得搖曳不歇。離船塢不遠的山坡上也守滿海盜,霍錦驍死不鬆口與金爵談條件,金爵在乎船塢裡的船隻,不敢輕舉妄動,便兩相對峙著。

臨海的山崖上,祁望獨自負手立於樹下,清亮月亮照得山岩霜亮,隻有樹下的陰影似能吞人。他遠遠看著一道人影竄入崖上夜色裡,沿著海岸的懸崖峭壁悄然攀走,避開船塢前的重重包圍,往島上衝去。

夜裡海風刮得草木簌簌作響,長褂衣袍獵獵飛舞,他隻如堅石紋絲不動地站著。

天際清暉過雲而出,天地隨之明明暗暗,海上鱗光詭譎暗湧,仿似今夜的金蟒島。今夜恐怕沒有多少人睡得著覺,颶風始終會來臨,等待的時間總是油鍋煎心般的難熬,東海的美麗壯闊與危險詭譎,都藏在這無窮無儘的等待裡,而活下去,是所有等待的最終目的。

他在東海漂泊二十多年,見過無數日升月落,從未有哪一次像今夜這樣充滿期待。

消失於暗夜的身影像從他掌心躍入海裡的小小蛟龍,哪一天會掀起驚濤駭浪,誰也不知道。

霍錦驍去了很久,總算在天亮之前趕了回來。月色雖弱,祁望仍舊清晰看到她臉上有絲失落。

“怎麼?事情不成功?”他問她。

今晚她去尋吳新楊,要說服他幫忙。

霍錦驍不知道他在這裡站了多久,開口就抱怨他:“祁爺你怎麼在風口站著,不進去歇會?事情辦妥了,吳新楊同意,你的信……我也交到對方手裡。”

島上防衛愈發森嚴,街巷上都是舉著火把成隊巡視的海盜,霍錦驍費了番功夫才到關押吳新楊的宅子處。雷尚鵬已和許炎達成協議,這番出海並沒再帶上他,仍將他關在老地方,隻是如今守衛比先前多了一倍,宅裡到處都是海盜,她想闖入並不容易,幸而佟前輩知道今晚行動,早已埋在暗中幫她引開海盜。

隻是可惜……她沒能如願見到他,連信也是淩空飛擲給對方的。

魏東辭的事,她無從問起。

“那你是累了?”祁望不知她心裡彎繞,見她無精打采不似白天機靈,隻當她疲倦了。

霍錦驍就地坐下,把臉埋到膝上,悶悶出聲:“這事解決了,我要睡上三天三夜,天塌下來我也不管,祁爺彆使人吵我!”

“好。誰來吵你,祁爺幫你教訓他!”祁望失笑。

有時看她老辣沉穩,有時看她又像孩子,也不知這性子是怎麼養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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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祁望的信。”魏東辭將佟叔拿到的信打開,逐字逐句閱後瞧見落款處的紅印,微訝。

平南島的祁望竟也在金蟒島?

“公子,會不會有詐?”佟叔不太放心。

“就算有詐也要用一用,這信來得正是時候。”魏東辭將信折好收妥交給佟叔。

“把這信放到雷尚鵬屋裡,引葛流風去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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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宵對峙了一夜,不論是村民還是海盜,都顯露幾分疲倦。金爵又命人到陣前叫囂,霍錦驍仍不理會,隻叫村民推說她還在睡覺,不耐煩說事就將人打發了。

午時她又找金爵要來酒菜,金爵仍是應允,隻是也已看出她的拖延之計。

“小兄弟,酒也喝了,肉也吃了,歇也歇過,現在咱們能來談談條件吧?”金爵不再客氣,笑裡透出森冷殺氣。

他的耐性要磨光了。

“好吧,金爺開了口,小爺我自當奉陪。”霍錦驍叫人搬來張椅子,大大咧咧地坐到兩軍正中,笑道。

“小兄弟,你要怎樣才肯讓村民散去呢?”金爵摩挲起腰上佩的銃子手柄花紋問道。

霍錦驍手裡拎著壇酒,喝了兩口脆道:“簡單,兩個條件。第一個條件是你要答應日後善待他們,不能再強迫他們做苦役,不能強搶民女,不能隨便殺人,每年打的糧食要給他們留足一年口糧,不叫他們親人骨肉離散,讓他們能好好活下來。”

“這個條件容易,金某在此當著所有人的麵發誓日後必善待新燕村村民,有我金某一口飯,就絕不叫他們餓著,如此,可成?”金爵毫無猶豫,當即答應。

“金爺爽快。”霍錦驍誇了他一句。

“那第二個條件呢?”

“第二個條件是……我要雷尚鵬的命!”霍錦驍原本揚著笑的臉忽然沉斂,覆上霜冷殺氣。

“什麼?”金爵倏地握緊銃子手柄,“小兄弟,你為何要殺他?”

“金爺,你先前不是問過我的來曆?我現在告訴你,我是雷老二劫掠屠殺的孟村村民,他殺我全村人,小爺隻要他一條命,已經算便宜了。”霍錦驍語畢,將手中酒壇擲於地上。

瓷壇“砰”地裂開,不論是新燕村村民還是金蟒島海盜,均都被嚇了一跳。

設想過種種,卻從沒人想過她是因仇而來。

“小兄弟,雷老二是金蟒島的二當家,你這條件,恕金某辦不到。”金爵冷笑著站起,正要拔出腰間銃子。

“老大。”馬昆忽然從後方衝到他身邊,附在他耳邊一陣低語。

金爵臉色變了又變,最後凝結成冰。

“小兄弟,除了這個條件之外都好說。我給你時間考慮,明天再答複我。”金爵目光複雜地看了她幾眼,也不等她開口,轉身便走,邊走邊吩咐手人,“再給小兄弟和村民們送些酒菜來,讓他們痛痛快快喝上一喝。”

霍錦驍垂眸坐在椅上,淡笑不語。

明日,就是第三天了吧。┆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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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海上生霧,辰時方散,霧中有船向金蟒島靠來,帆上的巨大金蟒在陽光下生輝。

霍錦驍收到金爵的邀請。

他同意殺雷尚鵬,不過要她親自動手。

“你瘋了嗎?一個人去海盜窩?”祁望聞信攔在她麵前。

“祁爺,不必擔心,我便殺不了雷尚鵬,自保逃出卻是無礙。何況我也不是一個人……”霍錦驍笑了笑。她有八成把握,在海盜窩裡的人是魏東辭。她不知道他說的好戲是什麼,但既然他將寶壓在了這最後一日上,她自然不可錯過。

布下的層層蛛網,到了要收網的時候。

祁望攔不住她。

☆、重逢

還差一天, 就是金爵的壽辰正日, 這時候本該是金蟒島最熱鬨的日子,今年卻比往肅清十分。祠堂外流水席的圓桌還沒撤, 可桌邊卻空無一人,襯得掛滿整條巷子的紅燈籠更顯冷清。天井裡的露天灶膛倒是生著火,大廚正指揮著幫廚並小工, 切菜的切菜, 擺盤的擺盤,正在準備午間的宴席。

金蟒島外的海霧已經散去,兩艘船匆匆靠岸, 船上的人等不及船靠穩就跳下,腳在海麵上一踏,人便躍上碼頭。碼頭邊已聚集了不少海盜,一見來人就喚道:“二當家。”

雷尚鵬右眼戴著黑色眼罩, 罩上是金線繡的巨蟒,眼罩下有道縱自下頜的疤痕將他的右臉劈作兩半,糾結的新肉往外延申, 仿如蜈蚣細足攀在他臉上,叫人望而生怖。他的神色很差, 尚存的左眼陰鬱冰冷,看人的目光像要噬人。

手下人被盯得毛骨一怵。自從他被刺瞎右眼, 毀了半張臉後,他的脾氣就越發古怪暴躁,今日尤顯可怖。

“二當家辛苦了, 大當家準備了酒席犒勞二當家和大夥兒。”來迎他的人抱拳笑道,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他身後的船隻和船上逐一下來的人。

出去了五十艘戰船,隻回來兩艘,連玄武艦也丟了?

雷尚鵬冷哼一聲,目光更加陰鬱,沉聲道:“酒席?犒勞?老子真該好好謝謝大哥。”

語氣毫無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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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裡的席麵已經備好,乾果六碟,涼菜六碟,熱菜十五道均都擺上桌,盤上還有紅白蘿卜雕的龍鳳,十分彆致。席開四桌,其中一桌擺在祠堂正廳裡。人未致,桌旁空無一人。金爵坐在正廳神龕下的太師椅上喝茶,葛流風陪在下首,馬昆還盯著船塢,並不在這裡。

“大哥,現在證據已有,你為何不直接下令抓他?”葛流風喝不下茶,目光緊盯門外。

金爵淡道:“老三,我們兄弟四人在東海闖蕩也有近十年了吧?”

“那又如何?他連你都想殺!借著給嫂子送香料為名,打的卻是你的主意,他不仁不義在先,又怎怨我們無情?他想做當家的位置一人獨大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在外頭行事囂張不留餘地,得罪的人不計其數,反過來卻怨我們畏首畏尾,在外隻說金蟒島和咱船隊是憑他一人之力發展到今時地位,幾次三番將我們麾下兄弟拉攏到他那裡,現如今島上有三分之一的兵力都歸其手,就這樣他還不滿足,竟還與平南島勾結,想借平南之手騙走大哥手裡船隊和人馬,他好殺個回馬槍,搶去當家之位!你還與他說什麼兄弟之情?”

葛流風咬牙切齒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