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頁(1 / 1)

Queena喊過去的人,鬨到那般田地,最尷尬的人當然是Queena。她不無歉疚地說:“你老婆那邊還好嗎。我是不是讓她下不了台了?”

她表現得很淡然,以至於誰也想不通,她當時怎麼失態成那樣。

緒康白打趣道:“何必啊,溫總。楊謙南就這麼高貴,說他幾句都不成?那顧璃以前罵他罵成那樣,豈不是早被你在心裡捅成篩子了?”

“那不一樣。”溫凜的聲音逐漸緊繃,%e8%83%b8口一起一伏,忍耐許久,終於還是沒能忍住,想向他討一個答案,“你說他怎麼混成這樣?什麼亂七八糟的人都能把他貶成這個樣子,往自己腦門貼金。”

緒康白對當時的情形隻是有所耳聞,安撫她:“你也不要真信。那女的一聽就是瞎掰,連各種基本情況都摸不清楚,道聽途說瞎編一氣,認不認識楊謙南還難說。”

溫凜沒力氣探究這些了,氣息微弱下去,點點頭。

沒想到緒康白嗤地一聲,說:“楊謙南最近都自顧不暇了吧?哪還有空泡女人。”

溫凜抬起眼眸:“你說他最近什麼?”

緒康白自知失言,扭頭看向江景,緩緩道:“錢東霆要出事。你不知道嗎?”

他這些年很少在她麵前提起那夥人,溫凜也就順理成章地對他們一無所知。依緒康白的話說,如今還隻是暗潮湧動,局勢不明,但已經成立了一個調查組,當初跟過錢東霆的那幾個,包括房婧,都被悄悄喊去過談話。

“楊謙南當初真該聽你的勸,和他彆走那麼近。”緒康白這樣說道。

他走之後,溫凜一個人坐了很久,靠著潛意識拎起包,走進餐廳開放式的懸廊。

她肩上披著一件白色長款西服,空著兩袖,仿佛整個軀殼都是空的,忽而頓住腳步,從錫盒裡抖出一支煙。

說不出來,這一夜她心裡是什麼滋味。

上海不下雨的時候,深藍色的中空玻璃也橫亙著細長蜿蜒的水痕,灰褐色的塵土留在原處,為逝去的傾盆大雨做人證。

溫凜隔著玻璃幕牆,遠望城市稀疏的繁星,夜幕反著光,斑斑駁駁。

那日之後,整個十月再也沒有一朝的晴朗。

上海下了一個月的雨,下得慘慘戚戚。有一天她走在夜晚的下班路上,踩到窸窸窣窣的顆粒,蹲下來一看,是滿地濕漉漉的桂花,混著柏油路麵的臟泥,怪令人惋惜。

這一年她漸漸習慣這座城市的味道。早春的玉蘭,深秋的桂樹,都是輕柔而肆意的香氣,溫淡芳洌,卻霸占整座城池,一街一巷都不許有其他滋味。

像個嬌癡卻霸道的姑娘。

像記憶裡的顧璃。

可她們現在已經很少聯絡了。

顧璃在時尚雜誌乾了一年,辭職做起了公眾號,粉絲量蔚為可觀。有一次溫凜在公司聽人聊起她的一篇文章,她開口就蹦出一聲顧璃,手下實習生一臉茫然地看著她,她隻好連忙改口叫顧璃寫公眾號的筆名。

溫凜微信上和她講過這件事。顧璃當時回了一串哈哈哈,之後竟然找不到話題可以繼續聊。溫凜往上一翻,才發現上次聊天是五個月前了。

那天也不知怎麼的,顧璃的對話框突然蹦了出來。

溫凜看著這個久違的名字,心裡帶點欣然地想,人和人果真有心靈感應嗎?

可惜點開來,顧璃劈頭蓋臉就是一句:“凜凜,你最近怎麼了?”

溫凜這才知道,關於她的流言早在自媒體圈子裡傳開了。

她下了那位混血小網紅的臉,在場的幾個博主各自交友圈都甚廣,這個托那個,那個托這個,問了一圈下來,大致也知道了她是故事裡的誰。調查到真相的人很失望,鄙夷地說原來是半斤八兩。都分手這麼多年了,還當眾和前任的新歡過不去,吃相未免太難看。

這些都是顧璃轉述過的版本。溫凜當然知道,原話隻會比這個更難聽。

北上廣六千萬人口,說小不小,可隔著兩個圈子調查出一個人的過去,依舊易如反掌。

溫凜奇怪自己聽了並不生氣。她隻是有點悲哀地想,楊謙南這個人在她生命裡,留下些蹤跡也是好的,哪怕是戳脊梁骨的流言呢?

輝煌一時的古城池,能留下些岩屑沙礫,也是好的。

至於其他的風言風語,溫凜隻當耳旁風。

她知道,她這些年走了不少捷徑,從前攢下來的人脈一點也沒放鬆,真要詬病起來幾天幾夜都說不完。就連那位中年女客戶讓她喊一聲乾媽,背地裡都有人笑她奴顏%e5%aa%9a骨。

顧璃驚訝她說起來的時候,語調那麼戲謔——“從前當情婦,現在當女兒,你說我是進步了,還是退步了?”

隻有顧璃始終站在她這一邊,不管不顧地開罵:“你不要被這幫人帶跑好伐?你認個乾媽,又不是認乾爹,她們那些人自己好幾個sweet daddy叫得起勁,有臉說你沒骨頭?”

溫凜沒有表態。

顧璃看著對話框沉寂良久,正想再補幾刀,眼前忽然冒出一句沒頭沒尾的話——“璃璃,上海這個時節,有沒有桂花酒賣?”

她搜腸刮肚給她推薦了幾個地方,反應過來的時候,話題已經被溫凜不著痕跡地轉走了。顧璃對著這個事實,愣了一會兒神。

無論傳言再怎麼把溫凜形容成一個厲害角色,顧璃心裡總是覺得,她還是當初那個有求必應、沒有脾氣的凜凜。

可是事實擺在眼前,到底不複當年了。

人一旦試圖在另一個人麵前維持體麵,關係就難免疏遠了一層。連她也隻能知趣地拿捏分寸,彆彆扭扭地勸:“凜凜……你真不要太拚了。”

溫凜表現得雲淡風輕,所有紛紛擾擾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反過來勸她少熬夜,說:“我看你公眾號推送時間,總是後半夜。”

這是她認識的那個溫凜。冷淡到好像全無深情,可是細微處全是她對你的關心。

但也僅止於此了。

滿城風雨裡,她們短暫地關懷彼此。可是更多的風雨,都要溫凜獨自去捱。

Queena從那天之後就沒再聯絡過溫凜,雖然彼此一句重話都沒說過,卻仿佛從未當過朋友。溫凜甚至發消息給她道過歉,Queena大方自如說原諒她:“沒關係的寶寶,反正那天桌上也沒幾個熟人,鬨僵就鬨僵了,你不要放在心上。”隔天朋友圈就對她不可見。

明明上禮拜她還親密地記得她的喜好,說“這家的牛肋骨你喜歡,喊你來吃。”這禮拜卻已經不由辯駁地劃清界限。

溫凜覺得她和緒康白其實是很般配的一對,擅長溫柔的冷酷,和不動聲色的無情。

至於緒康白那邊,倒是毫不介意她們倆關係如何,之後照樣和她來往。但已婚人士到底和未婚不同,一旦和對方伴侶鬨掰,異性朋友就很難做下去。溫凜礙於Queena不喜歡她,警醒自己少往他們夫婦跟前湊,明裡暗裡推了好幾場邀約。

聰明如緒康白明顯察覺出了她的不對勁,半是玩笑地問她:“就因為我老婆發你脾氣,溫總這是打算不理我了?”

溫凜沒有回這條消息。

她隻是有時會想起從前,想起當年僻靜胡同裡,她背著楊謙南偷偷請緒康白吃飯,他一坐下就舉起清酒,揶揄說“偷情勝地啊溫總,敬你一杯”的狡黠模樣。

當初光風霽月,彼此都坦坦蕩蕩,所以敢開這樣的玩笑。不過四五年,人事摧折,風雨瀟瀟。今後再想心無芥蒂地舉一杯酒,卻好像是奢望。

這個相識七年的故人,她生命中的貴人,溫凜一直覺得他不隻是一個朋友。他們之間,有一種類似於“知遇之恩”的東西在。所以她總是帶著點感恩和他相處,從他身上汲取一些微弱的能量。

可惜現在連這份能量,她也不得不避嫌。

所以她想要默不作聲地退場,不要等到場麵難堪的時候,彼此反目成仇。の思の兔の在の線の閱の讀の

她也確實成功過一陣子。

可惜生活總有比亂七八糟的人際關係棘手一萬倍的問題紛至遝來,讓她連表麵的體麵都做不到。溫凜接到老周的電話時,內心竟然很認命——也許各人有各人的命。而她的命裡,注定做不到姿態優雅。

事情並不複雜。老周在電話裡說,最近有會議在開,文化審查方麵全網加嚴,他們做的某個線上視頻方案,審批遲遲下不來。

這個案子整個團隊前前後後努力了一個月,好不容易要成功落地,卻出了這種岔子。周正清慣常來找她商量,心想這個比他小十歲的姑娘門路廣。他明麵上總攬一切,但背地裡許多彎彎繞繞,都是溫凜在疏通。

溫凜躊躇半晌,還是給許久未聯係的緒康白助手發了微信。

這位助手跟著緒康白六七年了,和溫凜也是好朋友。溫凜趁周末提了兩壺桂花酒,來她家拜訪,對方熱情地招待了她,還以為溫凜找她談心是因為和她老板娘的齟齬。

助手姐姐是典型那種在上海有兩套房、爹媽幫襯、沒有野心的本地女,非常樂天知命,今年三十好幾了,人卻很活潑,好心地勸溫凜:“你也不要太放心上了。該正常往來還是要往來呀。你不要怕Queena發飆,我們身邊人都不太搭理她的。”

溫凜靜靜倒酒,儼然把勸解都聽了進去。

顧璃推薦的這家桂花酒很清,但後勁似燒酒,衝得喉嚨火辣如燒。

半壺下肚,溫凜忽然提了一嘴,說這兩天這個會,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開完。

那位姐姐附和道:“是的呀,空氣倒是好了不少,但是安檢嚴得跟皇宮一樣,恨不得丸子頭都要捏一捏哦。”

溫凜聞言笑起來。

她笑的時候很文雅,連睫羽都收斂成一束。所以對方也看不清她是用什麼神色,狀似無意地說——對了,孟先生這兩天,是不是也在上海?

第48章

直到溫凜踏入那家餐廳, 她都未能料到, 她會遇見楊謙南。

孟先生的飯局設在滬上知名的空蟬, 溫凜特地挑了一條白色刺繡裙,歪坐的時候會像一朵淡墨風荷,瀲灩地鋪在榻榻米上。

她認識孟先生,還是因為緒康白。他做影視這一行, 慣常和□□的人打交道,有一次帶她一起吃飯,坐主位的孟先生說一句古話忘了下文, 是溫凜替他接了上去。

身居高位的人並不在意這些虛的臉麵, 遂誇她有古文底蘊。原本謙虛一句就過去了的事,溫凜卻搖了搖頭, 笑道:“不是的。我記得這句話,是因為以前聽您說過一次。當時也不知怎麼的,就記住了。”

孟先生知天命的年紀, 圓形鏡片下眼袋軟沉, 這才對她感起興趣,說:“哦?你見過我?”

溫凜說在北京見過一次。隻是好幾年前了, 說出來怕您沒印象。

其實究竟在哪個場合見過,溫凜自己也忘了。

她回憶當年一場又一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