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頁(1 / 1)

從一個活生生的人,抬到了虛幻的傳說裡。有一次她依常向孟瀟瀟借筆記,她看見孟瀟瀟回頭時怔愣了一下,好像沒料到她會出現,平白用沉默在彼此間劃開道距離。

一個女孩子到這個份上,自然很難再令人起追求的心思。

溫凜仿佛對這些微妙的變化視若不見,規規矩矩把論文寫完呈交。陸秉青從不提楊謙南的事,她也就權當是師長賞識她,才為她開此特例。

掛掉電話,她神色如常,像個去度蜜月的新婚妻子,問楊謙南要不要帶泳衣。

楊謙南說帶著唄。

“你不是說應朝禹把他老爸的酒店頂層改成麻將桌了嗎?”溫凜回頭。

楊謙南早忘了自己是在哪說過這句話,挑起一雙丹鳳眼:“我說的每句話你都記著?”

溫凜被戳穿心思,赧然埋著頭。

如今她在外也算個能獨當一麵的人,朋友雖少,但個個認為她沉穩可靠。她那身段和衣品,嘴角淡然下抿,自挾七分凜色。可是在他麵前,還是經常露出這樣怯生生的,怕被他點破的羞赧姿態。

楊謙南對這些細微之處的特殊頗為受用,蹲下去幫她挑泳衣,眼角噙笑:“就這套吧。”

“暴露死了。”

他抿住她的耳垂,黯聲道:“晚上穿。”

*

應朝禹的告彆趴有遊船項目,溫凜帶了好幾條隻有在甲板上穿才不顯突兀的吊帶民族裙。

她還記得臨走前的那個夜晚,楊謙南對著一盞床頭燈,一邊嫌棄味道刺激,一邊幫她把腳趾甲塗紅。他的眼睛有點嬌氣,被甲油熏久了會泛酸,止不住地眨眼睛。溫凜還捧著他的臉說你不要一直眨啊,全都塗出去了。楊謙南蘸了一刷子,假裝要往她睫毛上塗,說你聞聞,你們女人是不是每天都給自己投毒?

所以她抵達大理的時候,穿了一條黑色蕾絲長裙,就為掩蓋被他塗得七零八落的腳趾。

洱海一入夏,雨如雲霧,一場接著一場。

幾十號人在酒店裡玩了幾天麻將,逮到一日天藍晴方好,迫不及待地下水泛舟。

說泛舟有點委屈了。應朝禹包了一艘遊船,打算在水上住一晚。船上項目一應俱全,除了能唱歌打牌,還兼具歌舞表演。

溫凜和楊謙南純來散心,一個項目都不參加,躲客房裡遠避塵囂。

蒼山洱海,風景自然美。但她如今對好景色已經有些厭倦,人生要那麼多好景色做什麼呢?海天日暮,紅雲飛霞,看兩眼就足夠了。看多了她會覺得貪心,會有果報。

夜色倏然降臨,兩岸青山淡入薄冥,到了這夥人最亢奮的時間,應朝禹帶著幾個人一間間房叫醒,說要出去喝酒。

船上的酒吧夠大,一張暗金色長台圍坐了三十來號人。溫凜留意了下人數,男女比例很均衡,顯然是特意為之。

他們姍姍來遲,被罰了幾杯酒。溫凜喝得脖子熱,把顧璃借她的那條披肩搭在凳子上,專心在角落聽音樂。

應朝禹帶了葉騫來,後者的眼睛總是處在一種迷`幻藥劑驅使下的興奮狀態中,目光迷離,泛著精光。

沒喝幾輪,他們就提議玩遊戲。

規則很簡單,在場所有男性把房卡扔進一個酒杯裡,女生抽卡決定今晚睡哪間。

葉騫被應朝禹推出來,一個個收卡。溫凜眼睜睜地看著這群男女嘴上連聲哀怨,唇邊卻都揚著惡意的期待,竟然一個個都不排斥。

一張張方形卡片被交到葉騫手裡。

輪到楊謙南的時候,他把房卡搭在手心裡,瞥了溫凜一眼,遲遲沒動作。葉騫到這兒就停了,在溫凜麵前煽風點火:“來嘛嫂子,出來玩兒,放開點!”旁邊一男人添鹽著醋,眼裡映著心照不宣的笑:“就睡一晚。我們也不會做什麼,是吧?”

嘴上說不會做什麼,重音卻故意落在“睡一晚”。

溫凜觀察楊謙南的眼神。他存心逗弄她的時候,眼睫會低垂半攏,援弓半引似地,非要她如獵物般惶惶不安才肯罷休。楊謙南喝到微醺,撐著頭欣賞她這茫然等待的表情,就是不把卡收回去。

應朝禹遠遠地坐在主桌上,磕杯子催葉騫:“行了你!往下收!謙南哥跟咱們現在不是一窩的了!”

楊謙南淡淡然說一聲“是麼”,拇指翹了翹手裡的卡片。

眾人的目光聚焦到溫凜身上,她靜靜地直視楊謙南,好像在和他對峙。他俯身在她耳邊問:“想不想玩兒?”

楊謙南作惡欲漸起,把卡片邊緣懸在酒杯上空,興味盎然的看著溫凜。起哄聲也在此處達到了巔峰——“來都來了,一塊兒玩玩嘛?”

溫凜深吸一口氣,空氣裡那股熟悉的塑料味令她作嘔。她隱忍地彆開臉,一時沒有說話。

楊謙南扶著她腰際,醉醺醺地誘哄:“是不是心動了,嗯?”

她也不知是哪來的勇氣,抽走那張卡,叮當一聲投進杯底。溫凜好像終於融入了這座聲色歡場,撫平了裙子端坐起來,用釋然的語氣說:“來都來了,玩一次吧。”

哄鬨的酒吧似乎寂靜了一瞬,接著迸發出歡呼和掌聲。

她趁那一瞬聽清船上放的音樂,其實是舒緩的藍調。

楊謙南眸色沉沉地轉瞥向酒杯,眼前景象如隔雲端——他們各懷著鄙陋心思,給溫凜鼓掌,推她上前,說要讓嫂子第一個抽。鬨哄哄的人群像一盤蜂蟻,像她背後長出的兩根黑色翅翼,輕輕一扇,將她帶至酒台中央。

溫凜伸出手腕去抽的時候,轉身看了他一眼。

楊謙南身後是一扇窗。望出去,溶溶月色在湖麵上傾灑一道道波棱,一座又一座青山沉在水中。他醉後的眼瞼微斂,並沒有在看她,那張麵無表情的臉龐天生顯得寡冷。或許他不知道,他總是漠然時分最出塵。

景色好到令人心如刀絞。

楊謙南低笑了一聲,沒有阻止。

某一瞬間他其實後悔過,想要扣住那雙雪白的腕子,將她帶離這裡。就像那年他在茫茫雪地裡,包住她通紅的手說,“那種地方你不要去。”

當年是十足的漫不經心,連句子裡體貼都是他漫不經心的裝飾品。

如今卻沒法坦然自若地說出這樣的話。

他覺得自己遠沒有這麼玩不起。

隻不過是稍一猶豫,溫凜已經回過了頭,抽出一張白色卡片。

她按在台子上故作神秘,粘著幾十對眼珠子,把卡片推到楊謙南麵前,說:“讓他來看吧。”

溫凜抬頭看著他,柔柔一笑:“我也不知道哪張是誰的。你來幫我看。”

語氣天生帶著依賴,好像還是那個沒有他就找不到路的小姑娘。

可是昏暗光線下,那一襲黑色長裙仿佛要融進深不見底的水波裡。她托著下巴俯身,黑色綢麵擠出一道深邃的V字,纖瘦的手裡虛攏著一隻酒杯,金色的酒液在她手心微微搖晃,好像在耐心期待遊戲的繼續。

他風輕雲淡地在她耳邊笑,好似情人間的嗬癢:“想抽到誰?我幫你翻。”

溫凜笑著躲開,下巴一抬:“講不定是你呢。”

“哪那麼容易?”

楊謙南單手翻開——毫無懸念,這不是他的那一張。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大修了一遍,下一章是徹底重寫,目測12點能寫完不錯了。

已經買過的不用再買,不必擔心。

就問你們這個發展是不是比分手好看→_→(說不是的都被我打死了。)

第37章

溫凜本來抽中了葉騫。不知被他用了什麼法子, 把這顆雷調包給了應朝禹,說是他自己搞出來的爛攤子,自己來收拾。

於是漫漫長夜,應朝禹和溫凜兩個人關在房間裡, 麵麵相覷。

應朝禹對她這種行為表示憤慨:“凜妹妹, 你這是壞我好事,知道嗎?”

溫凜背倚著門, 坐在地上, 側個腦袋說笑:“那我們做點什麼?”

應朝禹瞟了眼隔壁的牆。一牆之隔住著楊謙南, 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造次。

溫凜麵前是透明的窗,大片玻璃映出水上的景象。^思^兔^在^線^閱^讀^

黑夜沁出藍色, 藍色的湖麵黑得像墨。他們這艘船通體亮燈, 漂泊在寬闊的水麵上。

溫凜從口袋裡翻出她僅有的行李——一盒火柴,在當地小賣店買的, 火柴盒上有紅藍交織的傣族圖案。她在暗紅摩攃帶上劃亮一根,給自己點燃一根煙。

二氧化硫焦臭的氣味在船艙內異樣刺鼻,應朝禹指了指她頭頂的禁煙標識。

溫凜虛弱地闔上眼睛, 伸出一根手指, 說:“就一根。”

她起來微微推開窗,以免觸發煙霧報警器。

船上的窗都推不到底,隙開一條縫就卡在半中央。夜風將她的裙擺如紗霧般吹起, 應朝禹覺得她像聖經裡被囚禁的若瑟——

他篤信天主,卻經受誘惑。

他不受誘惑所驅,卻蒙冤屈入獄。

他守在冰冷的監牢, 卻始終留著那份篤信。

一股煙霧騰散,將船燈都鍍得迷蒙,她仿佛要消失在這片黑夜裡。

應朝禹按捺不住,說:“要不我去找謙南哥換回來吧。他那邊是Amy,我看她還不錯。”

溫凜總分不清那些大同小異的英文名,印象裡叫Amy的有好幾個。

應朝禹煞有介事地給她普及:“這個Amy不是上次那個Amy。這個特彆有意思。”

溫凜笑:“長得都差不多,有意思在哪?”

“那是你沒接觸過。”應朝禹唉了一聲說跟你形容不來,“你小時候有沒有玩過那種美女係列遊戲?”

“什麼?”

“就是美女賽車,美女鬥地主,美女泡泡龍,美女俄羅斯方塊……左邊一個遊戲框,右邊一個大波美女,積分打上去就給你脫衣服那種?”

這一聽就是他小時候才玩的遊戲。

溫凜長長地吐了口煙,眼睛無意識地上瞟:“……玩過。”

“這就對了。”應朝禹一擊掌,說,“Amy超有意思的,有天我和葉騫在夜店玩兒,她在舞台上麵跳舞。葉騫說她身材不錯,就喊她下來喝一杯,問她跳不跳脫依舞……”

溫凜雙手交叉,皺眉:“打住。”

這也一聽就是他才會覺得有意思。

“唉我們肯定是開玩笑的嘛,你聽我說完!”應朝禹興高采烈地笑,“沒想到她在手機上下了個俄羅斯方塊app,讓我倆輪流打,給三分鐘,消一屏她就脫一件。”

溫凜無言以對,掩飾性地抿住煙嘴。

“那他媽可難了!你試試看,脫到最後一件的時候,那方塊掉得跟下冰雹一樣,你眼睛是往她身上瞥還是盯著手機啊?盯不過來啊——”

溫凜終於猛咳一聲,笑了出來。

應朝禹正說得繪聲繪色,一邊幫她拍背:“哎唷你沒事吧?”

“沒事——”她一張嘴,又忍不住笑,自然咳得更大聲。

溫凜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