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蕭下去的時候三個男人已經在桌邊坐著,一看到她,石中舟就站起來給她拖板凳:“言姐,來坐,本來想等會兒給你把飯送上去呢,沒想到你自己下來了。”
為了不礙著頸後的傷,言蕭把頭發全挽上去了,鬆鬆地墜了一個髻在腦後,臉龐全露出來,往那兒一坐,透白的皮膚,黑亮的眼,看起來更顯眼了。
石中舟也不是第一次見她了,還是忍不住眼睛總往她臉上瞄。
王傳學在底下揶揄地踹了他一腳,笑著對言蕭說:“言姐真是咱們的福星,自打碰了麵,咱們就跟走了運一樣,現在兩節玉璜都追回來了。”
言蕭嘴角揚了一下:“是麼?我怎麼覺得,自打碰了麵,我就跟倒了黴一樣呢?”
“……”王傳學有種拍錯了馬屁的感覺,這下換石中舟在旁邊笑他了。
言蕭看旁邊,關躍坐在她的左手邊,一隻手搭在桌上,扶著水杯,手指修長,衣袖卷到手肘,露出來的小臂就像是刻刀雕塑出來的一樣。
他應該聽明白了這話是跟他說的,但沒反應。
裝蒜。
梅姐叫廚房裡多做了幾樣菜,還特地添了盤鴨血。端上來的時候王傳學往言蕭碗裡撥了一大半:“多吃點言姐,這個補血。”
言蕭撥了兩筷子,反而沒胃口了。
石中舟吃得快,吃完了就在旁邊拿著手機刷微博,忽然“咦”了一聲:“言姐,你上熱搜了啊。”
言蕭抬頭:“什麼?”
他看了看手機,又看看言蕭,搖搖頭:“不不,應該說的不是你。”
言蕭伸手:“我看看。”
石中舟猶豫了一下,把手機遞了過來。
手機上是條上海某新聞媒體發的微博,下麵兩張照片:一張是言蕭工作時期的照片,妝容精致,穿一身職業套裙,背景是華岩的拍賣大廳;另一張是在小縣城裡的街道上,一個背著包的背影,很模糊,身上的衣服就是她今天白天穿的那套。
微博內容先說了她在鑒寶會上暴露出了不會鑒定的“事實”,接著就逃離了是非之地上海,如今被人拍到去了西北某小鎮,據提供照片的知情人稱,她現在過得如何如何失意潦倒。
看完這段文字再對比兩張照片,還真覺得後麵那張有點潦倒的意味了。
言蕭看了兩遍,那個知情人肯定是宋方,沒想到那老小子來認她前還偷拍了她的照片。難怪當時什麼都沒說,背後倒是準備好了一套。
早知道就該多坑坑他。
石中舟探頭過來:“言姐,不是你吧?是不是恰好同名啊?”
言蕭說:“你見過同名還長得一樣的?”
“……”
她把手機推過去,站起來走了。
王傳學湊到石中舟跟前看了兩眼,又看看言蕭的背影,不可思議地低呼:“真是言姐啊!”
石中舟把手機遞給關躍:“關隊,你看看。”
關躍低頭看著。
“你說她要是根本就不會鑒定,我們乾嘛還請她來啊?”
關躍抬眼:“她要是不會鑒定,你覺得她是怎麼把玉璜帶回來的?”
石中舟反應過來了:“對啊!”
關躍站起來:“等會兒回去收拾一下,明天上路歸隊,少看點八卦。”
石中舟訕訕地把手機收回去了。
關躍上了樓發現言蕭並沒有回房,她就站在走廊的窗口邊,手指間夾著根煙。
廊下的燈光很暗,幾乎看不清她的神情,她的臉往這邊轉過來,模糊朦朧的一片,隻有那雙眼睛,亮的像星子,準確地捕捉到他的目光。
關躍在那視線裡停留了一瞬,推門要進房間。
言蕭忽然說:“等等。”
他站住。
“那節玉璜呢?”
關躍轉頭:“在我這兒,怎麼了?”
“給我。”言蕭點了一下煙灰:“我花了錢的,當然得交給我。”
關躍沉默了一瞬,朝她走了過去:“花了多少?”
“三千。”言蕭一隻手伸了出來。
關躍垂眼看了看她的手心,從口袋裡掏出玉璜放上去。言蕭準備收回手,他的手又伸進另一邊口袋裡,拿出另一節玉璜,一起放在了她手裡。
言蕭眉頭一挑:“都給我?”
“本來也是需要你鑒定的東西,都放在你這裡保管。”
言蕭攏著兩塊玉璜在手心裡摩挲了一下,歪頭看他:“這麼千辛萬苦追回來的東西,你就不怕我帶著跑了?”
“我還不至於懷疑隊友。”關躍說完輕描淡寫地又接一句:“真跑了就追回來。”
言蕭低低地笑了,他沒有刻意強調什麼,但天生就是這麼低沉的嗓音,這話說出來就有種充滿了自信的調調。
她把煙撚滅,一手捏著一節玉璜拚在一起,舉在麵前細細地觀察了一下,說:“一共六節。”
關躍的目光霍然落在了她臉上。
言蕭看他:“錯了?”
“沒錯。”
分毫不差。
言蕭把玉璜收起來,也許是受了傷容易累,往後靠了靠,倚在窗台上:“你怎麼不問我?”
“問什麼?”
“隊友的職業素養都被報道了,你就不好奇?”
關躍手收進褲兜,反問:“我應該好奇?”
言蕭看著他波瀾不驚的眉眼,就想皺眉:“你這個人真難聊天。”
關躍抿了抿唇,終於問:“怎麼回事?”
言蕭笑:“你猜啊。”
“……”關躍早該想到她是故意的,某些時候她似乎很喜歡消遣彆人。
很快,言蕭臉上的笑容淡了:“也沒什麼,得罪了個國寶幫而已。”
國寶幫關躍是知道的,滿屋子贗品還當做國寶的人,在古玩圈裡就叫國寶幫。
他想了一下:“華岩不是一般的小企業,得罪個國寶幫也沒什麼。”
“要是我得罪的是最大最有權勢的國寶幫呢?”
關躍的眼睛動了一下。
言蕭眼尖:“怎麼,你知道是誰?”
他沒說話。
言蕭也沒追問。
五爺,關躍當然知道,得罪他的人,倒是第一次見。
不過看一眼麵前的女人,他覺得也不意外,這種事情彆人也許不敢做,她敢。
作者有話要說: 先定一個小目標,明天開始,先爭取恢複到下午一點左右更新~
emmmmmm……
第13章
第13章
靜靜地站了一會兒,誰也沒說話,各懷心思。
直到關躍要走,言蕭才開口:“明天是不是就要離開這兒了?”
關躍腳步停了一下:“對。”
“真不夠憐香惜玉,我這還受著傷呢,為什麼不多留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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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留容易被窩子裡的人發現蹤跡,越早走越好。”
說完這話他就走了。
言蕭其實也隻是說說,不過看他這模樣,憐香惜玉這四個字跟他這個人還真是半點都不沾邊。
回到房間,她把那兩節玉璜拿出來,按亮床頭燈。
暖黃的光照上去,玉石被照出溫潤的色澤,她在燈光裡一點點觀察,足足有四五分鐘,找了塊乾淨的布分開包裹,收起來,仰頭躺到床上。
關躍肯把兩節玉璜都放在她這裡,讓她很滿意。
不是高興,也不是得意,就是滿意,很滿意這個態度,這代表他還算信任她。
言蕭是對這份信任很滿意。
一早,還沒到七點,石中舟第一個起床,拉開旅館大門。
外麵在刮風,清晨的天不明淨,灰蒙蒙的一片黯淡,雲連在一起就像是塊浸了水的抹布。
他心裡念叨了一句“不好”,回過頭,正好看到關躍下樓。
“關隊,天氣不怎麼好啊,走晚了恐怕會變天。”
關躍朝門外看了一眼:“嗯,那就儘快走。”
石中舟剛上樓叫人起床,關躍的手機響了。
他拿出來看了一眼,一串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兩個簡短的字:換藥。
是言蕭。
他先把號碼錄了名字,然後去叫梅姐。
言蕭下來的時候已經一切都準備好了,越野車停在路口,整裝待發。
石中舟等在門口,看到她出來說:“言姐,你的車還是我來幫你開吧。”
言蕭想了想,把車鑰匙拋給他:“路太長,你跟小王輪著開。”
王傳學早想試試豪車的手感,俏皮地應了一聲“好嘞”,跟著石中舟一起上了紅色小轎車。
關躍隨後上了越野車,就看到言蕭坐在副駕駛座上。
早晚天涼,她身上穿了件薄薄的套頭毛衣,水綠的顏色,露出鎖骨,把她的臉映得鮮亮白嫩,車外西北,她在江南。
關躍沒多意外,也沒說什麼,轉頭坐正,一手扯了安全帶扣上。
車鑰匙剛擰下去,言蕭說:“梅姐的手藝可比你好多了,換藥的時候一點都不疼。”
關躍像是不太明白她這話的意思,偏頭問:“難道我換藥會疼?”
“你是從來不知道自己的手勁吧?”言蕭忽然伸手過來,抓住了他的手。
關躍手指一動,看著她。
他的手很大,溫熱乾燥,言蕭撥開他的掌心,低頭看他上麵的紋路。
“難怪,你這三條線都連在一起了。”她低著頭,像在仔細研究:“通貫手,又叫斷掌,這種手做什麼都很有力,就連打人都比彆人要疼。”
關躍眉峰下壓,雙眼眯成一線:“你還會看相了?”
“我不會看相,但我熟讀曆史,知道麼,唐太宗李世民就是這種手。”
殺伐果斷、利落決絕的手。
言蕭伸出一根手指,順著那紋路輕輕地描摹上去,指尖在他的掌心裡翻山越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