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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晉陽公主 魚七彩 4422 字 6個月前

己的母親,嘴唇劇烈顫唞起來。

宮氏進門後第一眼就看到付允之滿股是血地趴在地上,嚇得驚呼一聲。她原本發懵的臉瞬間就轉為淚雨如注。她哭著撲到付允之身邊,抓著他的胳膊問他這是怎麼了,痛不痛。

“說好隻是來取東西回去,而今你怎卻趴在堂中受審,可是又乾了什麼色迷心竅之事?”

“宮大娘,好色隻是他打得幌子罷了,您兒子的心可比這野!”尉遲寶琪冷笑道。

“阿母,這是怎麼回事?”付允之死瞪著信紙,手依舊抖著不停。

宮氏順勢看過去,愣了下,“這張紙……你怎麼會……”

“這不是父親留給我的麼?”付允之死盯著宮氏的嘴,臉慘白如紙,浮著一層汗珠。

“允之,這、這……”宮氏同樣驚得臉沒了血色。她頹然蹲坐在地上,她傻眼地看著周圍的人,忽見有一秀雅絕俗的女子坐在上首,雍容貴氣,氣勢斐然。

宮氏恍然張大眼,疑惑地朝尉遲寶琪看去。

“倒忘了給宮大娘介紹,晉陽公主也在,還請宮大娘好生拜一拜。不過若是你這兒子真是李允之,宮大娘自詡是皇妃,想不拜也可不拜。”尉遲寶琪半帶譏諷道。

宮氏嚇得青了臉,她哪敢有這心!但聽此言,再看兒子如今這般遭遇,她再見識短淺也曉得事情為何了。

該不會是她兒子……這種事可是謀反啊!允之怎麼能麼蠢!

“什麼皇妃,賤婢萬萬不敢。賤婢叩見公主,給公主磕頭,求公主寬恕我兒。他這人蠢,常犯糊塗發瘋,請公主體諒則個,不要和個瘋子較真。”

“宮氏,有所言有所不言。事到如今,你覺得你以一句瘋子便可搪塞所有?”房遺直反問罷了,便讓落歌將其兒子所作所為陳述給了宮氏。

宮氏聽得又怕又哭,泣不成聲。

“都怪賤婢,當年就是因為賤婢一句玩笑話,他才會以為自己身份特彆。怎麼都沒想到,這種事兒他竟會記到現在。”

“阿母,你騙我?”付允之驚訝的吼聲幾乎可以震天。

宮氏哭得更狠。

“那時候他才六歲,不成器,便就是貪玩不肯讀書。我一個寡婦帶他費儘苦心,他卻頑劣不堪不聽教化。對他打罵誇讚,什麼招數都用遍了,卻是好了傷就忘了疼,根本不睬我的教誨。

後來縣裡回來一位張進士,人家衣錦還鄉,風光無限,羨煞了許多人,當時人人都在傳頌他的故事,說他少時頑劣,也由寡母養育,同是貪玩不上進,不聽教化。後來邊關來報,得知其父竟是戰死沙場的大將軍,臨死前還留了一句勉勵的話給他。自那以後就轉了性兒,奮發讀書,到底考了功名,為母爭光。

我便想我兒若是這般,會不會也有出息。遂便想編個故事嚇嚇他,試探一二,讓他曉得自己身負期望,需得上進。我起初本是也想編個將軍父親的身份哄他,卻怕他看出我學張進士。再說我想我兒將來定要比那張進士厲害才好,遂就想乾脆編個大身份編給他,讓他更厲害些。”

“宮氏,你倒是真敢,皇家子嗣這種話你也敢說?還偽造了信!”狄仁傑震驚道。

“天高皇帝遠,我們這窮鄉僻壤的,以為沒什麼大事。再說他也是知分寸的年紀了,不可能把這樣的話亂說出去。便是說了,他一個孩子,又有幾人會信。

當時確有了幾天效用,但之後他便開始懷疑,幾番質問,覺得我騙他。我便偽造了這張取名的信,配了一個長命鎖糊弄他。”宮氏頓了下,蹙眉不解地質問付允之,“長命鎖我是給了他,做個念想,但信我深知留不得,早就燒了,怎麼而今會出現在這裡?”

“是我趁阿母分神的工夫,掉了包。那是唯一證明我身份的東西,父親留下的唯一的字,我自然要拚命想法子留下來!”付允之瘋了,衝宮氏大吼道。這多年生活在一句偽造的謊言裡,他一生都因此毀了。

“允之,你彆這樣,那真的不是你的父親,我以為你大些了,就會知道那不過是一句激勵你的戲言。”宮氏哭得幾度哽噎,“你就是個普通的老百姓,你父親是有些才乾,做過縣丞,奈何英年早逝。”

付允之怔了下,動動眼珠子,忙去拉住宮氏的衣袖,“阿母,你是不是為了保我的命,掩蓋我的身世,才故意跟大家這麼說?我阿耶其實就是皇族,是李氏皇族真正的嫡係!”

付允之此言一出,就被衙役一杖打在了嘴上,當即吐了滿口血。

“放肆,皇族身份豈容你個賤民玷汙!”衙役隨即嗬斥道。

“是啊,時至今日,竟還敢跟皇族沾親,我看便是當場把你杖殺也不為過!”尉遲寶琪說罷,忙拱手建議晉陽公主離開,公主貴為皇族,實在沒必要麵對這樣的瘋子。

“倒無礙,你們繼續。”

李明達一語溫言,倒叫在場所有人都覺得這位公主的氣量非同一般。果然不愧是聖人最愛之女,賢德有容。

李明達對付允之很有興趣,他的神態表情,李明達全然都當成了新鮮物來看。平常在宮裡,她倒是見不到這樣的瘋子。自然也瞧不到人真發起狂來的樣子會如何,眼周、嘴角和雙頰都會隨之有怎樣的神色變化。

這次出門她確實見識了不少人和事,同時就總結歸納了不少新的東西。比如即便是不同的人,如果表現同一種情緒,他們的臉部還是會有很多地方有相同的反應。再比如她以前隻知道真假笑的區彆,而今憤怒、吃驚、失魂、呆滯等等表情,她也都可以做出很好的區分。

在此之後,宮氏和付允之母子的陳述,倒沒什麼太過特彆之處,不過是再行交代一些細節。

任誰會想到,一連串“息王後人行俠”背後的真相竟如此荒唐。就隻是因為一句謊話,促成了今天的苦果。

一場母教子的‘良苦用心’,扭曲了一個孩子本可以正常的一生。

*

天擦黑時,李明達等一行人方從福縣縣衙出發,騎著馬奔回安州。

因大家剛剛都聽太多哭聲、吼聲,這會子黃昏安靜,涼風陣陣正覺得爽快,大家都不約而同得慢騎,邊走邊聊。

尉遲寶琪也便在這時,忍不住對付允之一案感慨。

“這事乍聽之下,還真是有些離奇,叫人哭笑不得。但是細想想,像宮氏這樣的女子,在咱們身邊還真是多。為了盼子成材,想儘辦法,無所不用其極。更有許多孩子,因受了苛嚴太過的管教,最終死於父母的棍棒之下。這付允之雖然沒死在他母親的責打之中,卻也情同此狀了,終還是因母教化之錯而送了命。”

狄仁傑點頭應和,“確實如此,如我們這般大家出身的孩子,倒還好些,書香簪纓,父輩都深諳教子之法,手段到底文雅些。但那些不懂這些的百姓家,或是迂腐隻懂棍棒教子的人家,打孩子就是常事了。我之前在家讀書的時候,真碰見一個,便是慈州刺史的長子,人死的時候才十歲。隻因為我們子弟在一起作詩,他遲了些,作得也不好,挨了笑話,回頭就被自覺丟麵子的父母給打了。這還不算,轉即又被打發去宗祠跪了兩天,不吃不喝地,人出來的時候幾乎半死,加之染了風寒,最後到底因這個身子受不住,死了。人走的時候,他父母哭是哭了,卻——”

“卻什麼?”李明達偏首問。

狄仁傑忙恭謹道:“卻是罵喪,未有一點悔意。滿口隻怨他們兒子狠心,沒良心,這麼早拋他們而去,害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

“哼,都是他們自己作的!才十歲,身體哪裡受得住。我記得我十歲的時候,還餓著三天,就是一天五頓飯供著我,我也吃不飽。正長身體的時候,肚子就是個無底洞。”尉遲寶琪氣得抱不平道,“天下怎會有這樣的父母,就不愛孩子!”

“一字‘孝’,大過天。”狄仁傑歎道。

“這自古以來都以孝為重,我們如此說道,會不會有些‘大逆不道’?”

尉遲寶琪轉即見房遺直一直不說話,便特意策馬湊到他身邊,問他怎麼看。 思 兔 網

餘下的眾人也安靜下來,側耳等著聽房遺直的想法。

“父母杖子致死,不責。”房遺直隻述了這一句話。

眾人愣了愣,竟都沒話講了。

律法如此,你能如何?

尉遲寶琪癟了嘴,跟狄仁傑使了個眼色,懺悔自己就不該嘴巴欠去問房遺直。得了,好好一道可以被大家討論一路的熱菜,直接被房遺直一句話潑涼了,叫人沒法再續前言。

尉遲寶琪不甘心,轉即恭敬問李明達,“公主看呢?”

“你們回去跟梁公、鄭公、趙公好生聊聊。”李明達笑道。

夕陽下餘暉下,她的眸彎成了月牙形,清麵似芙蓉花開,似若仙女臨世,勾住了少年們的目光。

少年們自然也都聽懂了公主的意思,這是要他們和朝廷幾位說話分量重的權臣商量,改一改貞觀律?這不大可能吧,還是說說就算了。

偏這時,房遺直跟他們道:“我負責梁公,剩下的,你們來。”

尉遲寶琪:“……”

狄仁傑:“……”

“這不公平,梁公是你爹啊,你自然好說話。而且,而且……”尉遲寶琪的話說到半截,就看向李明達,不知道該不該說後話。

“說吧,我們貴主早說了,私下裡不必太過拘禮。”田邯繕笑道。

尉遲寶琪真不客氣,立刻乾脆道:“而且剩下的兩位都卻不好招惹,都沒有梁公和善好相處。再說我和懷英是晚輩,哪裡輪的上跟那二位說上話。”

“就是,寶琪這話我讚同。”狄仁傑附議,轉即想起一人來,“不過說到鄭公,倒是可以找叔玉。鄭公一向最疼他,他說上兩句最好用。”

“提起魏叔玉,我倒要問了,他不過晚你一日出發,怎的還沒到?”尉遲寶琪道。

狄仁傑搖搖頭,他可不清楚,他跟魏叔玉又不熟。

尉遲寶琪摸下巴歎:“想來是半路上因什麼耽擱了,彆出什麼意外才好。若不然,我們派人去找找他?”

“等你擔心,菜都涼了。程處弼已經帶人去找了。”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