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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 兜兜麽 4266 字 6個月前

出來,兩人寒暄一番,於成雙便打算回宮複命。

關上大門,元安心頭大石落下一半,趕忙回到紫苑屋中,將一張繡春滿芙蓉園的方正地毯掀開,露出地麵上米缸大小的木門,拉開門裡頭便是一方地窖,他親自下去將青青送上來。

因是直梯,青青身上又沒力,最後幾乎是依在他身上登出地麵。

元安扶她坐下,端一杯熱茶送到她手裡,“微臣辦事不妥帖,殿下受累了。”

紫苑借口倒茶避了出去,青青瞧見他眼底憐惜,搖頭說:“都這個樣子了,還有什麼微臣殿下,算了吧……”

她聲音很輕,顯然是受病痛折磨,疲憊無力,元安不敢與她爭辯,順從地答應一聲“好,我……我聽你的。”

青青借著茶杯暖手,側過臉看窗外,“他們還會來嗎?”

元安道:“搜得不儘心,顯然上頭也沒指望這個,約莫是不會再來了 ,但城門那邊應當會加緊搜捕。上頭隻需把住城門,將你困在城中,其餘的便都不著急。”

“他總是……什麼都能贏……”她呢喃著,望住眼前仍似少年般乾淨 清秀的元安,“恐怕要連累你。”

元安笑笑說:“這是我千辛萬苦討來的,是恩賞,不是連累。”

“你覺不覺得我傻?”

元安搖頭,“殿下……您是我見過的頂頂聰明的人,隻可惜頂頂聰明的人上頭,還有更沉穩老練不動聲色的。不怪殿下,怪時運。”

“時運?”青青抬眉,“那就是怨天怨地了?倒也是,現如今除了怨天怨地還有什麼能怨恨的?我是想不出了。”

她自嘲般地笑了笑,撐住小桌站起身來,卻不料忽然間天旋地轉,等她回過神來,人已經落到元安懷裡。

他說:“小心。”便穩穩托住她,如珍寶,如摯愛。

她聞到他身上熟悉甘冽的味道,一切又仿佛回到幼年時,他抱著熟睡的她,從宮中各處,走回長春宮溫暖的小床。

她忽然哽咽,所有的委屈都在這一刻相約著襲上心頭,她說:“你抱抱我。”

“元安,你抱抱我,我想回家。”

☆、第71章 章72章

青青第七十一章

她太累了,累得幾乎閉上眼就要長久地昏睡過去,這一刻再也顧不上從前的糾糾葛葛,她的渴望和渴求都憑本能。

於他而言,仿佛憑空多出一隻手,突然間緊緊握住他的心,那一刻他腦中空白,連呼吸都停止。

他沒有猶豫,雙臂環繞穩穩將她擁在懷裡。

無人發聲,這個擁抱或許根本無關情愛,隻是兩個受傷的人再秋風冷雨中尋找安慰與依托。

他說:“我帶你走,青青,我帶你走……”投入有代會發

而她閉上眼,淚落下來,隱匿在他柔軟的衣料間,寂靜無聲。

她隻希望這樣安然穩妥的時光,能長一點,再長一點。

夕陽晚照,由秋入冬,日頭也比從前暗淡。

宮牆內,陸晟移駕長春宮,先去西側間看元麒。

轉眼兩個月過去,小家夥又壯士不少,小胳膊小腿胖乎乎惹人愛,任誰見了都忍不住想要伸手抱一抱。

關外速來不抱子,陸晟礙著身份規矩,雖不伸手抱他逗他,但往來探望著實頻繁,有時一天下來要往長春宮內一早一晚跑兩趟,眼看著宮內風向又轉,皇後靠小皇子一朝翻身,如今身份子嗣都緊握在手,真算得上是揚眉吐氣,風光無限。

但宮裡麵,女人們忙著眼紅,鮮少有人關心皇後實際如何。

眼看著這已經是今日第三回傳太醫,長春宮上上下下都急得眼紅跳腳。

陸晟自乾政殿來,徑直往西側間去,並未驚動太多人,身後隻跟一個分秒不離的周英蓮,不聲不響地進了屋,卻發現三個奶娘都不在屋裡伺候,隻留元麒一個躺在小搖籃裡呼呼大睡。

陸晟回頭看周英蓮一眼,目中帶火,周英蓮當下明白過來,悄不聲兒地退出去打算把這西側間裡伺候的都拎出來教訓一頓。

為緊著元麒,長春宮的地龍提早燒起來,此時屋裡頭暖融融的還算舒服。

陸晟緩步上前,瞧見一隻白嫩嫩的小胖子睡得雙頰發紅,也不知夢見什麼,睡夢中一隻小手還緊緊握成拳頭,一副小將軍模樣。

他看得好笑,忍不住俯下`身想去碰一碰小胖子圓嘟嘟的臉,卻沒料到觸手一片滾燙,令他也變了臉色,顧不上仍在深睡當中的元麒,大步走到庭中喊,“周英蓮,宣太醫!”

周英蓮正站在奶娘跟前壓著嗓子罵人呢,陡然間聽見這閻羅王似的聲音,嚇得脖子一縮,回過頭苦哈哈望著陸晟,“皇上,太醫院掌院胡大人就在長春宮呢。”

長春宮前頭正忙得不可開交,皇後忽然心悸,得有人伺候太醫,還得有人去太醫院抓藥熬藥,且皇後跟前片刻離不得人,這又正是個表現的好機會,皇後跟前的掌事宮女滿福不知怎麼的被送出宮去,以至於下麵人個個都恨不得削尖了腦袋望前擠,就巴望著能替了滿福的差事,好一朝飛上鳳凰枝。

滿院子都是忙得腳不沾地的人,唯獨陸晟一人輕鬆從容,慢慢從西側見出來,踱到正房,見庭中人來人往穿梭不停,一大幫子人屬劉春眼睛最利,遠遠瞥見一片衣角,立馬跪倒在地,高呼,“奴才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

他這一聲喊,身邊人也都接連下跪,原本嘈雜地前廳忽然沒了聲響,靜得讓人害怕。

陸晟沒理會這些,他腳步不停,後頭隻跟著個時刻不離的周英蓮,轉個向便進了皇後寢居。

皇後的屋子還是和從前一般素淨,大約是為博一個勤儉克己的好名聲,多寶閣上連個珊瑚擺件都不設,一眼望過去,仿佛住是個宮中靜修的姑子一般。

進門時太醫院掌院也在,仿佛是剛剛探過脈,正要重開方子。老太醫一見陸晟正要行禮,被他抬手阻了,“皇後的身子如何?”

胡太醫弓著背,斟字酌句地答:“皇後娘娘的病乃鬱結所致,非一日之功,也非一日之藥可解,恐怕還需慢慢調理,這是緩症,宜緩不宜急。”

“嗯。”陸晟微微頷首,將太醫打發出去,提步望屋內走,一路聽見床帳內傳來衣物摩攃的悉索聲,大約是皇後急於換裝,不願蓬頭披發示君。

兩側宮女撩起幔帳,原本半躺在床上的皇後這時候卻想起身行禮,陸晟自然不允,卻又是冷著臉說話,“皇後正病著,不必起了。”

見他來,皇後原本蠟黃無光的臉上總算多出兩分血色,隻是她心情複雜,惶惶不安,歡喜當中又帶著自責,“都怪臣妾身子骨不中用,不但未能為皇上分憂,還要勞皇上親自探望,臣妾有罪……”

原本她如此說辭,於公於私陸晟都應當出言安撫,但沒料到陸晟聽完,本就陰鬱的臉色更加冷上三分,“方才太醫的話你也聽見了,這病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治得好的,朕瞧你這已經亂得沒章法,實不宜再教養元麒,又因他生母身份地位,不堪此用,朕便先將他抱回乾政殿,由朕親自照看,等皇後的病好全了,朕再將他送回來——”

“皇上!”她學了十幾年的漢人規矩、德容素養在這一刻全拋到腦後,她早把元麒當自己親骨肉,陸晟要抱走他,那就是在拿刀子剜她的心,疼得她厲聲大叫,“君無戲言,皇上允過臣妾,皇上不可出爾反爾!”

陸晟見她陡然如潑婦一般大喊大叫,不由得皺起眉,但語速仍是不急不緩,“朕方才先去看元麒——”◤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皇上……”

“不過三個月大的孩子,獨自待在屋內,身邊連個照看的人都沒有,朕還沒來得及發火,便發現他額頭滾燙,一張小臉燒得通紅。”

皇後聽得咬牙切齒,“是哪個奶娘同宮女今日當差,竟敢如此怠慢皇子,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陸晟不怒反笑,“今日西側間原有兩位奶娘當差,一個告假去找同鄉商量,要從安陽老家給皇後帶一帖治心悸的偏方,另一個說是懂幾分藥理,被叫去給皇後娘娘看藥材。長春宮是錦繡堆,人人都想在皇後跟前謀一份前程,這原也是人之常情,但倘若越界就該受罰。兩個奶娘朕已命人杖斃,長春宮總領太監劉春,在其位不謀其事,打發去浣衣局當差,至於皇後……”

他的話止於此,欲言又止的姿態幾乎要把人折磨得發瘋。皇後紅著眼,賭咒發誓,“皇上,臣妾若知道那起子賤人敢如此對待元麒,臣妾絕不輕饒,臣妾現恨不得扒了他們的筋、抽他們的皮好教他們一個個的都知道厲害……咳咳咳……”

話說得很了,身子卻當不住。皇後彎下腰一陣猛咳,聽得陸晟都有幾分心軟,親自伸手將她扶好,麵上更多了幾分溫柔之色,“皇後有病在身,難免有顧不上的時候,此時本不該怪罪於你。隻不過元麒對朕而言有多重要,想必皇後也清楚,朕老了,再經不起失子之痛,也請皇後體諒朕拳拳愛子之心,勿要與朕計較。”

“可是皇上……元麒也是臣妾的孩兒,臣妾對元麒的愛護之心絕不比皇上少……”

“朕方才不是說過,等皇後病愈,朕再將元麒送回長春宮,如此朕與皇後都能安心。”

“皇上……臣妾離不得元麒啊……”

“皇後病著,與元麒親近得多了,不怕過了病氣給孩子?皇後不怕,朕怕。儷妃也正病著,若此時將元麒送回去,想必她就連隔著窗子都不敢見的。”

陸晟的話仿佛將將磨過的刀,狠狠紮在皇後心上,她紅了眼,死死盯住陸晟,“皇上這是說不是親生不知心疼了?元麒雖不是臣妾生養,但臣妾愛子之心絕不比他那一眼都願看他的親娘少!”

“皇後慎言。”他眸色冰冷,麵沉如水,看得皇後也不禁打個哆嗦,想要當即跪在地上求饒。

卻不料他未再深究,隻說:“皇後且好好養著,哪一日痊愈,哪一日就是你們母子團圓之日。”

預畢深深看她一眼,再不願多留。

月初顯,萬物沉湎。

陸晟回到乾政殿時,元麒已服過藥,此時正睡得酣暢,小拳頭也鬆開來,想必是個好夢。

周英蓮奉茶,陸晟與胡太醫在前殿問話。

“皇子如何?”

胡太醫道:“偶感風寒,奴才開了方子,連服三天即可。”見四下無人,他等陸晟閉目不語時低聲問:“皇上,給娘娘的方子還繼續用嗎?娘娘的身體比預料的弱一些,恐怕要減量。”

陸晟左手撐住額頭,閉著眼,十分疲憊模樣,“你酌情減量,隻將她困在長春宮即可。倘若真騰出位置來,也未必是好事。”

胡太醫心中了然,緩步告退。

不知不覺夜已深,他獨自坐在書案前,輕輕撫著腕子上翠綠欲滴的碧璽珠子,想著那人手上原也有一模一樣的一串,隻不過她狠心,走時連一根簪子都沒帶上,怎還記得定情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