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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天記 焦尾參 4268 字 6個月前

是全然的富貴不懂民生多艱。“若不是因為劉山死法不好說,彆人早就搶著租了。”

“楊嶠,沒錢嗎?”柳珣說,看著不像個有錢的,但也不是個沒錢的呀。

李紀搖頭不知。

第二天,柳珣主動找楊嶠蹭茶喝,喝了一杯後裝作不在意的說,“我母親在東牌坊大街那還有幾處房產,空著也是空著,你如今住在哪,我也不白喝你的茶,你去看看,隨意選一套住吧。”

楊嶠失語低笑,“我這幾杯茶可沒有那麼貴。”

“就是一個由頭,真要說起來,你幫了我幾次,我還沒有正式道謝呢。”柳珣說。“你施恩不圖報是君子所為,我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也是君子所為。”

“柳大人好意我心領了,隻是我已經租好了院子,隻等少時修繕就能入住。”楊嶠說。

柳珣皺眉,他並不知碰到這種給東西彆人不要的情況該怎麼辦,有些苦惱,小聲嘟囔,“那撞鬼的房子有什麼好。”

楊嶠聽到了,他看柳珣,這個人啊,真是出乎意料的善良柔軟。於是本不準備說的他也多解釋了一句,“劉山此事是*,不是鬼神,那房子也是正常的院子,沒有撞鬼。”

“*?”柳珣說,“意思是他是人殺的?”柳珣坦蕩蕩,說話的聲音也不加遮攔,他這話一出,室內其他兩個同僚也看過來。察覺到彆人的視線,柳珣才後知後覺的想自己是不是該小聲點,看著楊嶠無語的表情,他訕訕的端著他的茶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楊嶠借收拾茶具的機會,低頭無聲的笑了出來。

午休過後,楊嶠叫上柳珣給他解謎,柳珣怕鬼,現在說殺人,他反而不怕。“你看見過劉山的臉嗎?他死的時候。”楊嶠問。

柳珣搖頭。

楊嶠語塞,那種時候誰都會看一眼吧,誰知道柳珣能全程回避,不過看著柳珣眨巴著探究的眼神,到底隻是一笑。“上吊死的人死狀是麵色蒼白,雙目圓瞪,舌頭伸出半寸,神情猙獰,而被勒死的人麵皮腫脹,眼睛充血,嘴唇發紫,嘴張開,卻不一定會露出舌頭。而當時劉山的死狀是勒死的症狀,不是吊死的症狀。”

“所以他是死了再被人掛上去的?”柳珣問。“既如此,為什麼沙大人說是自尋短見,又怎麼會這樣匆匆下殮。”

“勒死和溢死的差彆從明處看是相差不大的,就是老道的仵作也偶爾會犯錯。”楊嶠說,“當時都說是撞鬼,沙大人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楊嶠看著柳珣,“你彆這樣看我,我就是想給劉山伸張正義,也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總要講究點方法。”

“你要是幫他不是傻大膽嗎,上司都蓋棺說是自尋短見,你非要說是人殺的,你這狀元的官場之路隻怕還沒開始就得回家吃自己的了。”柳珣說。

楊嶠衝他笑,他其實並不是很愛笑的人,隻是和柳珣一起時總會忍不住微笑,柳珣咳咳嗓子,“那你怎麼會看這死和那死的區彆上次我家也是,很熟練很老道,關讀書就夠辛苦了,哪裡還有學這些的時間?”

“就是讀書太辛苦了,業餘時間就喜歡看點斷案仵作野史趣聞做調劑。”楊嶠說。

“來——來人啊——”一聲淒厲的喊叫聲響起,“死人了——”

楊嶠眉心一跳,幾乎就是轉身就往聲音的地方跑去,柳珣不明所以的跟上,到了地方推開短時間聚在門口的人群,楊嶠在大門前看到吊在正室中央的人,官服下的兩隻腳,來回晃蕩。

柳珣措不及防和屍體撞上個正臉,他伸手抓緊楊嶠的手臂,“麵色蒼白,雙目圓瞪,神情猙獰,舌頭伸出半寸,這這是溢死——”

“你不是說不不是鬼嗎?”柳珣都顫音了。

第14章 翰林院(五)

聞訊趕來的沙儘忠,看著吊在梁上的屍體,苦著臉緊皺著眉,半響後說,“諸位,廖學士許是生活上遇到什麼不如意,就,”

“沙大人。”楊嶠拱手道,“廖學士離地已有三尺,周圍卻不見有任何凳子櫃子輔助站的東西,你覺得他是怎麼把自己吊死?”

“是不是鬼?”圍觀的人在竊竊私語,“劉教習一向來和廖學士要好,莫不是劉教習來找他了。”

一時人心惶惶,劉山在翰林院交友廣闊,尤其是低階官員裡,誰也摸不準自己在劉山心裡是不是重要到可以拉著一起去地底下的關係。尤其是幾個和劉山私交更親密的人,登時就變了臉色。

“楊大人想說什麼?”沙儘忠看他,“莫非你想說是鬼鬨的?嗯,翰林院鬨鬼,這就是你想要的。”

“大人。”楊嶠拱手抱拳,“翰林院一個月餘接連死了兩人,怕是非自尋短見能圓說過去的。既然不能圓,不如大方交由京兆尹來處理。”

“你懂什麼?”沙儘忠啐道,“關起門來翰林院辦了喪事,沒人知道,要是報給京兆尹,事情鬨大了,對你對我對在座諸位,對翰林院,甚至對死去的兩位同僚都不是什麼好事。”

“沙大人。”柳珣從屍體的衝擊中緩過神來,朝著東方一拱手,“在這神都地麵上,你以為發生了什麼那位會不知道嗎?等到時候再去麵聖,怕有人會不好交代。”

沙儘忠皺著眉思索了片刻,最後歎氣說,“罷罷罷,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你們都彆動廖教習的身體,張三,拿我的帖子去京兆尹府。”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來的一個捕頭帶兩個手下,彼時沙儘忠已經讓其他人都散去了,包括楊嶠和柳珣,隻留他背對著室內晃蕩著的屍體等待著來人。

楊嶠眼觀鼻鼻觀心的懸筆摘抄條案,同屋的另兩人又不知道竄到哪屋去聊天了,柳珣坐在位置上,雖然說不上驚魂未定,到底沒什麼心思做其他的,於是看到楊嶠真正兒八經的抄條案,深感佩服,這份定力,是做大事的人。

柳珣呼哧呼哧的抱著凳子挪過去,在他對麵坐下,手撐在書案上,支著頭,就這麼看著楊嶠。

楊嶠抄完手上這一條,才放筆看向柳珣,用眼神詢問怎麼了?

“你看見屍體都不驚訝的。”柳珣問,“也不害怕,也不驚奇,平平淡淡跟看案板上一塊肉沒什麼區彆。”

“有區彆的。”楊嶠說,“我看見案板上有一塊肉就會忍不住想它是哪一塊肉,適合做什麼吃,燒鹵還是酥炸?想到興處,總會忍不住口內生津,恨不得立時買塊肉回去十八般武藝處理了吃個痛快。看見屍體我就沒有這種想法。”

柳珣聞言有些口呆,“你若是看到屍體也想起燒鹵還是酥炸,實在可怕到過分了。”

楊嶠輕扯嘴角微笑,那笑意直達眼底,連身邊周遭的氣息都柔和了。柳珣不知道這因為他而起的變化,隻覺得楊嶠這笑古怪,好似在笑他笨,隨意兩句話就能當真被糊弄。於是覺得有點沒意思,想起身走人又思慮才剛坐下就走,莫讓人覺得他小氣量喜怒無常。

恰巧同屋的楊肆和王爾蔴回來,柳珣借口詢問他們京兆尹可派了人來,輕輕巧巧的起身離開了楊嶠的範圍。

“來了,沒一刻鐘的時間說是自殺,把屍體帶走了。”楊肆說。

“自殺?那可曾解釋了廖教習腳下無踩凳的事?”柳珣問。

“說不上來,一說是自己跳上去的,二說是不是有人在發現之前先把凳子挪走了。”王爾蔴說。

“挪走?誰會這麼無聊?”這個理由讓柳珣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是跳上去還是挪走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官府來人結案說是自殺。我看沙大人也是鬆了好大一口氣,死人不是什麼好事,比起鬼怪或者人為,自我了斷顯然是最好的結果。”楊肆說,他看一眼楊嶠,不免也是有些警醒意思在裡頭,讓他不要再出頭說些有的沒的。

“這俸銀還沒發,又要出奠儀,日子難過呦。”王爾蔴拖著長調感慨道。^_^思^_^兔^_^網^_^文^_^檔^_^共^_^享^_^與^_^在^_^線^_^閱^_^讀^_^

柳珣覺得這樣斷案太過於草率,不免有些意興闌珊,回頭看自己辛苦挪過去的凳子還要再挪回來,一甩袖子,借口身體不舒服,就早退了。

柳珣第一次這麼早下值回來,最近因為分家的事一天到晚都得待在主院的喬氏聞訊匆匆趕回來,“我兒可是哪裡不舒服?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也沒什麼正經事,最近天氣越來越熱,我覺得在那待著有些悶,就提前回來了。”柳珣說。

“覺著悶就回來,我看有些人一個月能當十天值都了不得,尋常都是點了卯就走人,你也不要太實誠。”喬氏碎碎念道,親自擰著帕子給柳珣擦臉擦手,摸摸他的後背,又推他去換了衣服。

換了常服,發冠也被取了,有丫頭來鬆了發髻,用牛角梳通頭皮,通了百餘下後,將散發編成辮子又盤在頭上,喬氏問柳珣今晚上想吃什麼。

“吃肉。”柳珣沒骨頭一樣斜躺在羅漢榻上,“燒鹵的,酥炸的都成。”

廖教習的家人都在神都,於是當天夜裡就把靈堂起了,第三天頭上,翰林院的同僚們相約著去靈堂拜祭,事先並沒有越好,柳珣還是和李紀一起去的,不過出來的時候也是碰上前一腳出來還沒走遠的楊嶠。

寒暄幾句,李紀抱歉的對柳珣說,今天不能和你去吃飯了,我有事的先走,現在鎮國公府是一團亂麻,李紀和二小姐的婚事自然也耽擱下來,耽擱是耽擱了,但準備工作也不能就不做,瑣事一堆,沐休都不得空。

柳珣看他,“你有事自去你的,在神京我還能丟了不成。”

等李紀走了,楊嶠邀約柳珣,“柳大人要是無事的話,我新租的小院就在附近,不若一起去看看。”

“鬨鬼的院子有什麼好看的。”柳珣如是說,卻也跟著楊嶠的身後走。

兩進的院子在柳珣看來,真的沒什麼好看的,小的和他家柴房有的一比,好吧,其實柳珣並不知道他家柴房在哪長什麼樣子,隻是因為得得兒總是這樣比較,他也就這麼說。

除了黑油大門看起來還齊整外,進了院子,隨處都可見敗落的跡象,尤其是過了影壁,大門敞開著,吹過一陣過堂風,裡頭空蕩蕩的就剩一個三腳凳。

“這是被洗劫了嗎?”柳珣問。

“劉山的家人是過慣了日子的,家夥什舍不得扔,都帶走了。”楊嶠說。對眼前的狀況並不以為意。

“你給了她租金吧,這屋裡的家具該是租房的時候給的,又不是他家置辦的,怎麼好意思都拖走。”柳珣說,“怎麼說你也算幫結了他們的難,真是以德報德難。”

“家具我都請人打了新的,這裡那些舊家具,他們不拿走,也是要劈了做柴燒的。”楊嶠說。

“留做柴也好過全拿走。”柳珣看著楊嶠。“這是做人的問題。”

“進去看看,你可能從來沒進過這麼小的房間?”楊嶠說。

“誰說沒進過,咱們當值那房間也算不得大。”柳珣說,不過也邁開他的貴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