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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段單相思才剛剛開始,連含璋這個旁觀的人看起來,都覺得挺苦的。

這將來的事兒,誰能說得準呢?

再回京的時候,正是要入夏的時候了。

他們一行人到了京城,卻得太後嚴令,不許進宮。要他們轉道去京郊的行宮獵場,直接住在那裡,不許回宮了。

接著,便有太後懿旨傳來,令宮中太妃、嬪妃、皇子、公主,所有人即刻離宮避痘,往京郊行宮獵場居住。

是大阿哥。他出花了。

第64章 綻放

宮裡不該有這樣的東西。

未入關前, 先帝在盛京宮中的時候,就十分注意這方麵,隻因滿人熬不過這個, 這幾乎是致命的疾病。

含璋在盛京宮中參觀的時候, 福臨還和她著重講了這方麵的防治。

誰知道回京後, 竟聽見了這樣的消息。

紫禁城中的規矩比盛京宮中的規矩還要嚴苛許多。偏偏總有壞了規矩的人。

有個宮女病了,卻怕失了差事不肯挪出去, 結果就接觸了伺候大阿哥的人, 那個人沒事,大阿哥卻染上了。

事發時查到那裡,那個宮女還說自己不是天花。結果叫太醫一瞧, 她就是天花。還沒等處置她,在含璋與福臨回來之前,那個宮女就死了。

所有接觸過這宮女的都被隔離起來了。有幾個發病死亡的,但更多的, 是像大阿哥這樣在出花的。因為發現的及時, 沒有造成大規模的流行。

但是宮裡是不能再住了。太後才下旨, 令眾人離宮避痘的。

幾個孩子都與大阿哥有過接觸。雖然都還沒有症狀出來,但是孩子們都被隔離了起來, 令出過痘的宮人們,還有太醫在照顧著, 暫時都還沒有什麼事,但觀察期沒過, 誰也見不到孩子們的麵。

隻能等他們自己熬過去。

宮裡供起了痘疹娘娘, 宮外京郊的行宮獵場中, 所有人都是憂心忡忡的模樣。

宮裡向來對此事嚴防死守,可怎麼就偏偏到了大阿哥的跟前呢?

大阿哥住在慈寧宮, 由著太後照顧。

這裡還有二阿哥四公主,還有溫西琿在。多爾瑾與格佛賀雖說住在公主所,但她們日日都要來慈寧宮請安,也會和大阿哥一起上課。

孩子們是天天都要見麵的。一個接觸了,另外幾個都逃不掉的。

如今福臨膝下就這麼幾個孩子,阿哥裡頭,年紀最大的也隻是大阿哥,才五歲。孩子們本來長起來就不容易,容易夭折的時候多。

這樣一來,孩子們幾乎是要全軍覆沒的。唯一就是個寶日樂,跟著去了科爾沁,沒接觸到這個病。

這可不是太後多心,實是太後謹慎,覺得這件事有問題。像是有人處心積慮的想要對皇上的孩子們下手。

不管有沒有,太後在福臨與含璋回來之前,都已下旨,令嚴查此事。隻是還沒有查出什麼結果來。

大阿哥那邊的情況著實不大好。

另外幾個孩子都隔離著,暫時還沒有度過危險期,也不知道等待他們的會是什麼,這一番就真的隻能是看命數如何了。

哪怕是貴為皇子公主,也並不能有多餘的命來逃過這等災厄。

早年的這個時候,還不曾推行種痘之法,皇家的孩子得上這個病,也隻能看自己的命數,熬得過就成,熬不過也是自己命苦。

含璋是入京時聽見這個消息,心中便是一沉。

命數天定,因緣際會,她素來日子過得安穩和順,一時倒是忘了,以為曆史上既定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了。

很多的事情都在因為她的出現而改變了。她便以為,大阿哥與孩子們,能平安順遂的長大。

但如今看來,好像並不是這樣的。

太後為著孩子們的事情勞神費心了,由蘇茉爾陪著歇息去了。

庶妃巴氏心係自己的兒子,可她不曾出過痘,不能去照顧大阿哥。也不能見大阿哥。隻能聽著那邊的消息。

大阿哥身邊有出過痘的宮人照顧著,外頭也有太醫照管,太後安排的十分妥當,可究竟能不能熬過來,還未可知。

巴氏跪在福臨與含璋麵前,暗暗垂淚,想求皇上皇後答應,讓她去照顧自己的兒子。

“你沒有出過痘,皇上與我,都不會答應讓你回去的。”

含璋道,“聽聞你幾天幾夜都沒有合眼,我知道你擔心大阿哥,但是此時,你也要保重你自己的身體。我和皇上,不會對大阿哥置之不理的。”

“你先回去歇著吧。”

巴氏,即筆什赫氏。稱作庶妃巴氏。

在董鄂氏的描述中,這位庶妃應當是得寵過的。至少在那個福臨那裡,她不是個真正無名的人。

她為那個福臨生育過三個孩子,但並沒有一個能健康的活下來。後來董鄂氏進宮,她就沒有再生育過了。

那個福臨與董鄂氏情好之時,也並不是隻有董鄂氏生育過一位阿哥的。後頭也有幾個小阿哥的出生。

隻是能真正活下來的阿哥不多,而公主則更少了。否則也不會收養宗室的格格們入宮當公主的。

大阿哥牛鈕,在董鄂氏進宮前就夭折了。許多的事情,董鄂氏也並不是很了解,她也隻是根據她知道的事情寫下一些回憶。

她入宮後,侍奉皇上,侍奉太後,管理宮中庶務,還要侍奉皇後,還要應對宮中嬪妃們明裡暗裡的爭鬥,她也並不是事事都知道的那麼清楚的。

在她的書信中,充斥著大量的回憶與情緒,含璋有時候都看的眼暈,將有用的信息提取出來抄錄過後,才會給福臨看。

但也不能都相信。畢竟誰知道是不是真的呢。就權當是看看罷了。

而董鄂氏要真是那麼的聰明,又何至於同福臨一道走到了死路,硬生生的把自己給怨死了呢?

在得知大阿哥出花的那一瞬間,含璋曾與福臨深深對視了一眼,當時身邊的人多,兩個人沒有為此事多談些什麼。

這會兒身邊沒人了。

含璋才望著福臨輕聲道:“許多事和董鄂氏所知不一樣了。但大阿哥這回出花,還是甚為凶險的。若依著董鄂氏所說,三阿哥將來也會出花。他會熬過去,但臉上總會留下些痕跡。大阿哥此番,就難說了。”

福臨知道含璋的意思,他卻不肯信:“大阿哥如今不是才活了八十九日的嬰孩了。三阿哥兩歲都能熬過去,難道他五歲還不能嗎?他素來身體健康,都沒有生過什麼大病。朕相信他會好起來的。”

含璋慢慢握住福臨的手:“福臨,你這是在賭。這樣的事情,是不能賭的。”

“這一次你賭。下一次呢?難道還要繼續賭,繼續聽天由命嗎?三阿哥現在還不到兩歲,若依著那個時間,他很快也會出花。這次是因他養在佟妃那裡,沒有和大阿哥有接觸,所以他幸免無事。但也是需要再觀察觀察的。”

滿人幾乎拿天花一點辦法都沒有。

哪怕福臨貴為皇帝,是大清的天子,遇上這樣的事情,也是束手無策。

他命太醫院儘心醫治,甚至想把三阿哥送到宮外去養著,找人精心看護著,或許能避過三阿哥命數中的一劫呢?

而且滿人出身關外,不似長在這邊的漢人們,體質是不一樣的。還偏偏就容易得這個病,對於這個病免疫力底下,多少人入關後,都是死在這個上頭的。

福臨天不怕地不怕,唯獨麵對天花,心中也有不知如何的失措。↑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他才承諾過他的小皇後,會與她相伴一生,會好好的照顧她。可遇上這樣的災厄,一著不慎,他很容易就會食言的。

見福臨沉眉不語,知道自己的話像是一把刀子,狠狠戳到了福臨的心坎上。

含璋便將他抱住了,手臂收在他的腰身上:“我有辦法。”

“什麼?”福臨似乎是沒有聽清她的話。直到含璋又說了一遍,福臨才深深望著她。

他沒有問是什麼辦法,他隻是說:“含含的辦法,是孔嬤嬤教的嗎?”

多少次了。含璋假托給孔嬤嬤多少次了。

這次她卻輕輕搖了搖頭,笑道:“不。這是我自己知道的。沒有人教過我。我就是知道。”

她的福臨,將一整顆心都給她了。她也終於想要拿掉身上的偽裝。他曾說過,她是那麼的耀眼,她在他的眼中是會發光的。

含璋想,那就發光吧。她本來就不是在這裡出生的人,她的所知所想,本來就會超出這裡的存在。既然是變數,倒也不必偽裝的那樣平平無奇。

讓自己的光照亮所有,這也不是一件難為情的事情。她現在,已經有了足夠的底氣與自信,來承接這樣做帶來的後果。

而福臨,就是她的底氣。

含璋道:“天花之事,也不是這時候才有的。很早的時候就有了。漢人在宋時就有法子對付它,隻不過知道這個辦法的人很少,是當做秘方被保存起來的。直到前明的時候才公布出來。”

“大清入關時,因為一些事情和一些人的阻撓,這個法子自然沒有人告訴你們。你們是從關外來的,自然不知道漢人已經有了成熟的辦法對付天花了。”

福臨注意到含璋所說,她說的是你們。

可這會兒不是在意這個的時候,福臨也顧不上在意這個。

他問:“什麼方法?”

“人痘。”含璋道,“就是種痘。種痘之法,有兩個派係。一為湖州派。一為鬆江派。用他們的法子種痘,成功後,便不會再得天花了。如果阿哥公主們,甚至是宗室八旗之中的小孩子們,都能得以種痘,那麼將來,在這上頭夭折的孩子們,就會少很多。大人也能種痘,死在這病上的人,就不會再有了。”

“總有一日,這個病它會自己銷聲匿跡的。”

福臨確實是沒有聽過這個。彆說是他,隻怕滿朝文武,滿臣們都是沒有聽過的。也不怪那些人不說,湖州與鬆江那邊,又怎麼有人願意與朝廷說這個事情呢?

就算是現在,這件事想要辦起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福臨一時還想不到合適的人選。

含璋輕聲道:“把這事交給我吧。湖州與鬆江那邊,就交由憨璞去辦。我知道你把他遣到南邊去了。他是佛門中人,這樣的事情於他修行是有利的。況且他在,辦事也是很方便的。若真是朝廷的人去了,怕是不好操作的。”

福臨凝望著他的小皇後。

她素來都是愛漂亮愛吃吃喝喝的小模樣,膽子有時候很大,有時候又特彆小,可總是有一些奇思妙想。是個古靈精怪的小姑娘。

可他在最初的時候,卻總也忘不掉那個時候,從她身上瞧見的閃光的地方。

福臨也從不曾忘記過,自己一開始,是多麼的滿意她做了自己的皇後。

最最開始的動心,動情,不也是有這方麵的原因麼。

他把人摟在懷中,感受著她柔軟又堅韌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