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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被迫在一起的婚姻。

如今郎有情妾有意,福臨該不會就是想再來一次吧?

福臨知道她聰明,到了這會兒,也不瞞著了,就笑道:“朕與你的大婚,是皇上與皇後的大婚。皇上有嬪妃有子嗣,你也帶著皇後的框定,你我之間還是有彆人存在的。朕想,給你一場沒有彆人的大婚。朕就像普通兒郎那樣迎娶你,和你成婚,好不好?”

當然好啊。

含璋萬料不到他這樣用心。一時站在先帝的地宮中,心中十分感慨。又怕先帝地下說她拐帶自己的兒子。

可轉念想一想,先帝自個兒不也是寵愛宸妃都骨子裡去了麼。大約阿瑪也是說不得兒子的。

含璋太好奇了:“你早已預備下的婚禮,在哪兒呢?”

這個便是要保密的了。

福臨準備了好久,可不打算一下子就將驚喜都告訴她。

含璋問不出來,那就隻好繼續期待了。

隻是看著福臨那認真靠譜的模樣,含璋心裡頭,倒是很期待這個婚禮了。不是期待婚禮本身,是期待福臨的一片心。

地宮中隻他們二人是離的最近的。

吳良輔孔嬤嬤等人,都是在後頭的甬道上等著的,並沒有敢過來打擾先帝與文皇後。

福臨靜了一會兒,才說:“昭陵之中並無屍骨。先帝及文皇後,還有嬪妃們的屍骨都火化了。這梓宮之中,什麼都沒有,按照先帝的意願,隻放了裝著骨灰的罐子。”

大清入關前的風俗便是如此的。

福臨還怕說出來含璋會害怕。含璋卻想,這好像不害怕,她哪有那麼脆弱呢。其實在現代的時候,大家不都是這樣的麼。

福臨牽著她的手,目光溫澈:“朕是說,放到咱們自己身上,怕你害怕。”

含璋哦了一聲,她想了想,誠實道:“你說得對。我可能會真的有點怕。”

如果都成了一團骨灰,把她和福臨放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分也分不出來,可這樣的話,屍身都沒有了。就好像人死燈滅,一生陪伴隻剩下一堆骨灰罷了。

她莫名傷感,莫名不願意這樣。想像福臨說的那樣,萬年如生的躺在陵寢之中。

福臨淺淺一笑:“朕就知道是這樣。”

所以他才將什麼都安排好了的。

福臨望向先帝和文皇後二人梓宮的目光很柔軟,含著孺慕之情。

他當然還記得他阿瑪的模樣,會記得他的聲音,也會記得他們父子短暫相處過的那樣一些時日。

文皇後是順治六年去世的。才去了六年而已。對這位皇太後,福臨的感情也是很深的,文皇後也是很疼愛他的。

今兒過來,太後叫他帶了些話過來說。

“額娘如今不得出宮,盯著她的人還是太多了。額娘不禦朝政,但她的重要並不少於兒臣的。孩子們也離不得她的照顧。兒臣可以保證自己的安全,卻不能帶著額娘一同前來。我們若都離開紫禁城,怕是很不妥的。阿瑪與皇太後還請體諒。”

福臨說,“額娘如今身體很好,怕是不會很快來陪伴阿瑪與皇太後。額娘是想著,百年之後,不能來打擾阿瑪與皇太後。所以兒臣在昌瑞山裡,又給額娘選了一塊地。用來給額娘百年之後做陵寢。”

“額娘自個兒也說了,想離著兒臣近一些。兒臣想,阿瑪與皇太後是一定會體諒的。”

“還有一事,自兒臣之後,大清的皇帝妃子,皇太後入葬,便不再火化了。額娘的兒臣也會妥善保存的。請阿瑪與皇太後放心。”

死生之事,總是容易牽動人心的。

含璋在旁邊陪著,聽到福臨與先帝和文皇後說些家常話,說些宮中的安排,還有先帝去後,福臨親政後的一些事情,她的心也跟著慢慢的靜了下來。

福臨的東陵外,有個昭西陵,便是太後的長眠之地。太後不可能被圈在兒子及後世子孫的陵寢園地之內。

又不能送回昭陵來。那便隻能在東陵之外,昭陵之西側新建陵寢了,是單獨給昭聖皇太後的陵寢。

對於這樣的安排,幾百年來眾說紛紜,什麼樣的揣測和說法都是有的。

此時此地,含璋站在這裡,聽著福臨的聲音,想著太後素日的為人,還有對她的疼愛,她想,最簡單最動人的那個解釋,才應當是真的。

皇太後想陪著自己的兒孫,為兒孫們守門看家。她原本就是一位偉大的女性,不應該用叵測的心思去揣測她。

她與獨子福臨相伴數年,後來又活得那麼長久,在她的心裡,大清的江山和未來的大清兒孫們,才是她心中最為重要的清衷之地。

對於先帝和文皇後,太後是很尊敬的。沒有什麼不敢麵見的說法。太後就是不想打擾先帝與文皇後的長眠。

太後身子骨硬朗,還有許多年的活頭,太後如今已然是太後了,難道讓太後百年之後,又去葬入妃子的園寢麼?

這顯然是不妥當的。

而太後又不曾做過皇後,讓太後與先帝合葬,也是有些不大合適的。那樣肯定會打擾先帝與文皇後的清靜。先帝與文皇後的感情也是很好的。

太後心中一直敬重文皇後,是絕不肯這樣做的。

因此最好的法子,還是不來昭陵了。就陪著兒孫們也是好的。

被福臨牽著從地宮出來的時候,瞧著外頭的陽光,含璋還用手遮擋了一下,還有點回不過神來呢。

“朕帶你回永福宮去瞧瞧。”福臨細心的替含璋擋住了太陽,等到含璋完全適應了之後,才牽著她的手慢慢走出去,“陪都宮殿如今都封存著,有奴才定期維護打掃。朕這次回來了。也要帶你去瞧瞧的。”

含璋當然說好的。

盛京這兒的氣候,可比京城要冷些的。

京中如今是花紅柳綠的春日,盛京這兒卻還帶著冬日的寒涼之意。

他們去昭陵的時候,還遠遠望見隆業山上的白雪了呢。

盛京宮中,久不住人,哪怕維護的再好,也總是還有些潮氣的。

福臨往含璋身上又披了一層大氅,還給了她個暖熱的手爐抱著,才許她跟著在宮中走動。

盛京宮殿,自然就比不上紫禁城的巍峨雄壯氣勢了。

但這是大清的龍興之地,福臨入關前一直在這裡生活,對這裡的記憶從沒有淡去,他還深深的記得在這裡成長玩耍讀書的日子。

那是和額娘一起安穩相伴的日子。再往後,他似乎就沒有那樣童稚的時候了。

六歲登基,也等於是提前將他的人生烙上了帝王的印記。

從前憶及這些,福臨心中總會有諸多感慨滋味,若是再重回舊地,隻怕很多不愉快的回憶都會湧上心頭,會讓他心口那個關在囚籠中的凶獸憤恨撕咬。

可如今,牽著小皇後的手,走在這熟悉的盛京宮中,福臨心中一片安然。這不同於年幼時的安穩無知,而是過儘千帆再行回望時,發現自己竟走了這麼許多路的喟歎與從容。

小皇後,似乎真的撫平了他心中許許多多的不甘與憤怒。

這份對她的感情,似乎滋養著他的內心,讓他有足夠的耐心去麵對過去人生中所有的不如意,還有未來人生中所有的挑戰。

站在永福宮的門前,望著那鳳凰樓台上的宮殿。

福臨握緊了含璋的手,把她擁入懷中。

他深情專注地凝視含璋的眼睛,他說:“含含,朕想,隻怕福臨給你,總是不夠的。”

“你想要不一樣,朕自然是要給你的。在朕的心裡,你原本就同她們都不一樣。給你的,就要是最特殊的。”

“現在的福臨,握在你的手裡,站在你的心上。朕還要將從前的那個福臨,也送給你。”

含含,從此往後,歲月悠長,完完整整的福臨,都是你的。

不要再為彆人傷心了。

福臨心裡,從沒有彆人。隻有你。

=思=兔=在=線=閱=讀=

第62章 箏線

當今太後與皇上曾住過的地方, 尋常人自是不能進去的。

也就隻有留守在盛京宮中的奴才們,才能進去灑掃收拾。

宮中各處都維持著原先的模樣,就好像一切的時間都不曾過去, 先帝和嬪妃們還在這裡生活似的。

彆的地方倒也不必去看, 福臨先前帶著含璋淺淺去看過先帝議政讀書和生活過的地方, 而永福宮,自然是其中所有宮殿中保持的最好最完整的地方。

在福臨眼中, 這裡的一切都沒有變過。

那窗台上, 那書案上,好似還留存著過去的記憶。

含璋慢慢走過殿中的每一處,永福宮並不大, 但這裡很溫馨,處處都是當年的莊妃和福臨在一起生活過的痕跡。

福臨一直在和她說著過去的事,他唇角含笑的模樣,看的含璋的心也跟著溫柔起來。可見在這裡和太後生活的幾年, 在福臨的回憶中, 有著很好很重要的地位。

“方喀拉。”福臨牽著含璋到他以前讀書的地方坐下, 忽而對含璋說了一句滿語。

好似是一個人名。又好似有著它自己的意思。

“矮小之人。”對上含璋疑惑不解的眼神,福臨笑道, “就是小矮子。這是朕以前的名字。入關之前,朕還沒有做皇帝的時候。這就是朕的名字。”

伺候的奴才們還是挺機靈的, 知道皇上和皇後要來永福宮,特意將這書案上的筆墨都預備好了, 哪怕是不用呢, 也瞧著像是有人住在這兒的模樣, 有些人氣兒。

著實是費心了。

誰能想到,這會兒又用上了呢。

福臨提筆, 順手在紙張上將滿語寫出來。

含璋看了,試著讀:“fangkala。”

福臨笑道:“對。”

他沒告訴過含璋,其實他小時候也挺矮的。三四歲的時候都不長個兒,從小就比同齡的孩子要瘦小。

人人都稱九阿哥,也就是先帝,瞧著他這麼個模樣,就總是這麼喚他,孩子小,也沒個太正經的名字。

況且那時候阿哥們難將養,怕養不大,也不會取太好的名字,就都那麼混著叫。況且那時候,八阿哥不太成了,先帝也著實對他沒有太深的心思,疼愛是疼愛的,但若比較起來,總歸是比不上八阿哥的。

所以那會兒,聽見她們姐妹說博果爾是矮冬瓜,福臨聽了就想笑。其實博果爾再過些時日會長高的。他們愛新覺羅家的子孫,長大了也不是矮個子。

看看現在,博果爾不就長高了許多麼。也不會再有人說博果爾矮冬瓜了。

福臨是登基六個月後,大清入關的。

入關前,太後給他改了這個漢人的名字。這是個正經名字,從前那個名字,除了在入關前的檔案中,再之後,是看不見的了。

也無人會再提起。

把小皇後帶到這兒來,在永福宮中,把自己小時候的過去,小時候的名字,這些鮮少叫人知道的往事說給含璋聽,是想讓她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