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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千麵身邊親近之人都將他錯認了,更何況是與尹千麵並不相熟的賀潺呢?

“這些日子你裝作尹千麵與那些魔頭待在一處,實在是辛苦你了。”賀潺想了想,又說,“易先生說你不肯他立即為你澄清身份,許我冒昧問上一句,你為何不肯……”

顧淵道:“我已決定回去了。”

賀潺倒顯得訝異,他沉默片刻,似是不知該再說些什麼才好,過了片刻,他方才猶豫開口道:“顧少莊主,有一件事……我總覺得那叫欒君的魔修有些古怪。”

顧淵蹙眉問:“什麼古怪?”

“我在這鏡中雖不知外界如何風雲變化,卻大致能察覺得到時間的,那欒君已抓了我許久,卻一直到那一日才將鏡子交給你們,好似他方才捉住我一樣。”賀潺道,“我想不出他究竟為何如此。”

顧淵聽賀潺如此一說,倒的確覺得有些古怪。黎穆總想著要為父母複仇,他是極為著急知道此事的,當初黎穆要他趕回尹千麵所居之處時,所說的也是欒君剛得了些消息。既然欒君早已抓住了賀潺,又為何要過那麼久再告訴他們。

顧淵遲疑問:“你可曾記錯了時間?”

賀潺道:“我在這鏡中無所事事,除去每日修習之外,便隻能掐指算著日子度日,是絕不可能算錯的。”

顧淵歎一口氣,實在理不清思緒,卻又想而今自己馬上便要回到家中去了,欒君或是黎穆如何,已與他再無關係。

他忽而便覺心下失落不已,垂下眸去,賀潺見他神色,不免出聲問他:“顧少莊主,你怎麼了?”

顧淵低聲道:“在想一個人。”

賀潺自覺心下了然,不免笑道:“顧少莊主,你不必多慮,易先生為你澄清此事後,你便可回到家中去,屆時自然能見到令堂與……”

他仍望著顧淵的神色,漸漸覺得有些不對勁,聲音便一點點低了下去,最終閉了嘴,不再多言。

顧淵放下鏡子,走到窗邊去。

如若可以,他也是不想走的。

……

黎穆氣得發抖。

他不明白自己究竟為何如此憤怒,師父死了,或許是顧淵殺死的,可對他與尹千麵並無多深厚的感情,自幼師父逼他練功,那時他尚在貪玩的年紀,若稍有懈怠,便是一頓重罰。

普通父母師長責罰晚輩,不過是拿竹條輕笞手心,重則挨上一頓板子。尹千麵卻不同,他以煞氣化了短刀,隻要黎穆稍有倦怠,或是長久不得長進,便用那刀一下下刻進皮肉,鮮血淋漓。

煞氣劃破肌膚便已是噬骨劇痛,更何況是劃開皮肉,黎穆受不得疼痛,尹千麵便告訴他,他父母含恨而終時所受的痛苦較此還要難過上千百倍,他既為二人的血脈子嗣,又怎可在大仇未報之前貪玩享樂。

尹千麵從不曾關心過他,二人的關聯僅維係在當年狼君的那一句囑托之上,尹千麵因故友之言收留他,而黎穆也從不曾敬慕過尹千麵,他曾視他若仇敵,直至他以為尹千麵殺了飛雲山莊的少莊主,披了那副溫潤清俊的皮囊,對他的忽而便溫和起來。

現今想來,顧淵的確三番四次告訴自己他並非尹千麵,隻是尹千麵愛學人舉止,常常裝得惟妙惟肖,黎穆隻以為他是在胡鬨——錯的是自己,從頭到尾都與顧淵毫無關聯。

黎穆越發覺得煩躁不堪,他氣顧淵騙他,氣顧淵想要拋下他回去,一切溫和關切不過是權宜之計下的虛情假意,他氣顧淵……從不曾真心對過他。

黎穆心中仿佛壓著一股暴虐無處宣泄,他強壓下這一股怪異之感,越發覺得不安起來,他想起方才自己掐著顧淵的脖頸時的心情也與現今有些許相似,那時他控製不住自己的手,黎穆更加惱怒,而這一回他氣的卻是自己——顧淵修為薄弱,他差一點便扼死他了。

黎穆回到死陣之中時,守陣獸仍趴在花圃內懶洋洋曬著太陽,見他回來,便抬起一隻眼,問他:“人呢?”

黎穆淡淡回答:“走了。”

守陣獸又閉了眼,不再說話,黎穆步履躊躇,卻控製不住轉頭走進顧淵的屋子,床上錦被疊得甚為整齊,桌上落了一本翻了幾頁的書冊,屏風上搭著一件外袍。

可人卻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怔怔站著,不知過去了多久,忽而聽得門外守陣獸低聲咆哮,黎穆走出門去,便見著守陣獸已化了那狼身鷹翼的原型,低下頭與他說:“有人來了。”

它話音方落,周遭景致忽而變化,兩人已立於冰麵之上,空中飄著鵝毛大雪,雪中有一人正向他們走來。

是欒君。

黎穆放鬆了些警惕,欒君走至一人一獸身前,朝黎穆揖禮道:“黎少主。”

他臉上帶著些古怪笑意,四下一望,不見顧淵身影,便往下說:“我的消息倒沒有出錯,他果然不是魔君。”

黎穆不言。

欒君又說:“魏山為其子大辦宴席,往來親友慶賀,那裡邊定然會有當年行凶之人。”

黎穆冷冷望著欒君,他心知自己遠敵不過魏山,屆時又有那麼多人在旁,他若真趕過去,隻同是去送死。

欒君道:“我知黎少主心中顧慮,少主年輕,尚且敵不過他們,可黎少主您有狼君的劍。”

黎穆仍記得顧淵所言,他說那劍上有邪氣,此時顧淵已走,他心底對顧淵所說的話卻仍是有些相信的,便隻是看著欒君,不曾接話回答。

“其風劍以萬千人命所鑄,劍上附有極煞之氣。”欒君說道,“哪怕是病弱書生攜了此劍,以一敵百,衝殺敵陣之間,也絕不在話下。”

守陣獸卻在黎穆腦中說:“主上用此劍時,世間敵得過他的已不過寥寥數人,他才能將此劍操縱自如。”

言下之意,以黎穆現今的修為,是用不了這一把劍的。

“狼君得此劍時,人劍如一,縱橫天下無人能敵,可他與雅澤夫人結發後,雅澤夫人勸他棄了此劍,他竟真將這劍丟在牆邊落灰,這才在那一戰中敗給了魏山等人。”欒君忽而道,“最後他雖用了此劍,可敗局已定,無論如何也無法挽回了。”

黎穆不由得微微蹙眉,他抬眸起望守陣獸,守陣獸也隻得垂首道:“卻有此事。”

欒君低聲道:“若不棄了此劍,他是絕不會死的。”

黎穆按住自己的手,他隻覺那股怪異之感如野草蔓生,爬滿心中每一處角落,怨毒之情越發濃烈,魏山在家中兒孫繞膝,他父母卻早已屍骨無存,自己苦練多年不過如此修行,若能得了此劍——

“顧淵不想你殺魏山,自然不會告訴你其風劍究竟是何等的神物。”欒君一字一句低聲笑道,“這是你父親的劍,自然不會害你。”

第22章

易先生回來之時候已是午後,顧淵與賀潺仍在有一茬沒一茬聊著天,店夥計估摸著他是在自言自語,有些害怕,倒也不敢去找他。

易先生敲定了動身時日,他想顧淵現下心境不對,又身體不適,著急趕路怕是會對他有些影響,魏山宴席尚在數日之後,休息一日再動身也算不得太遲,於是他請店夥計為顧淵再備上一間屋子,暫且先停下休息。

顧淵此時正唉聲歎氣,恨不得以酒澆愁,哪兒還睡得著,他換了衣服,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明明已閉上了眼,眼簾上卻映出黎穆的模樣,心中止不住想——黎穆那傻小子會不會真的去尋魏山報仇?若真的去了,那他又該怎麼辦才好。▂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他想自己確是無藥可救,不過是虛情假意的裝了黎穆幾日師父,竟真的陷了進去,恨不得將黎穆栓在自己身旁,深怕他一不小心便做了傻事。

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想了黎穆一日,翻來覆去入眠後果真在夢中見到了他。

四下裡張燈結彩,看起來甚為熱鬨,,黎穆立於燈火之中,回眸望他,眼中帶笑,甚為驚喜,身後的尾巴輕輕晃著,開口喚他:“師父!”

顧淵正要回答,忽見黎穆身後黑影一閃,他一句小心還未喊出口,那人已舉著刀照著黎穆的脖頸狠狠砍了下去。

是魏山。

顧淵自夢中驚醒,嚇出滿額大汗,一瞬竟分不清眼下這是夢境還是現實,待他終於回過神來,明白方才所發生的一切不過是他的一場夢,卻並不安心。這一切在現實當中的確有可能會發生,如果黎穆真的去找魏山尋仇了,那究竟該要如何才好?

他並不知道。

一夜輾轉反側,幾度噩夢,均是夢見黎穆被人殺了,各種死法無奇不有,弄得他難以入眠,次日精神反而是更加不好了。

他與易先生一同趕往魏山所在的小鎮,那兒離此處極遠,便是禦劍而行也要不少時日,更何況顧淵昨夜未曾休息好,禦劍不多時便已覺得倦怠,易先生見他如此,便停了下來。他們在途中小鎮外茶鋪內休息,茶鋪裡有不少人聊著附近的趣事,顧淵聽得有趣,稍稍打起了些精神。

易先生告訴他,他們若是此時禦劍而行,約摸再有一日便能趕到魏山之處,而魏山的宴席擺在兩日之外,他們可此處稍稍休息片刻,等顧淵恢複之後再複前行。

顧淵點頭答應,這日他為避免撞見同道中人徒生事端而刻意以紗笠擋住麵容,易先生也覺得等他們到了魏山之處再解釋此事較好。顧淵在這茶鋪內坐下,原是想摘了紗笠喝茶的,不想那店夥計望他一眼,笑了一聲,道:“真奇怪。”

顧淵不由皺眉望他一眼,而易先生也放下手中的茶盞,頗為好奇地回首看他。

夥計說:“這幾日怎麼老有擋著臉的人路過。”

他搖了搖頭,似是覺得十分不可思議,正要走開,卻被顧淵叫住。

顧淵問他口中所說之人究竟是什麼模樣,又是何時經過此處的,那店夥計想了一想,仔細回答他,說了那人的身量外貌,那人披了件深色長衣,頭上如同顧淵一般帶著黑色紗笠,冷冰冰的,聽聲音倒很年輕。

他來了此處問路,卻什麼也沒買,店夥計與他玩笑打趣,他也不聽,問完後便徑直離開了。

顧淵心中懷疑此人或許是黎穆,可天下穿成這副模樣的人有許多,他倒也不確定那人究竟是不是黎穆,當下不免躊躇猶豫,還想再問,店夥計又神秘兮兮的說道:“那人想必是隻妖,我看著他衣服下的狼尾巴了。”

顧淵心中猛然一驚,他已確定此人便是黎穆,此處是通往魏山家中的必經之路,他想黎穆那傻小子莫非真的要找魏山尋仇,正皺著眉,不知該如何才好,易先生見他神色古怪,免不了問他一句:“顧少莊主,你怎麼了?”

顧淵不敢細說,隻是草草應付著說道:“似乎是遇見了故人。”

易先生不免微笑,說:“沒想到顧少莊主還認識狼妖。”

顧淵沒有心思和他玩笑,轉口又細問那店夥計道:“你口中所說的那人可還有什麼其餘特征?”

店夥計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