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淵尋不著陣眼,還覺得有些古怪,他原以為“死陣”應當是極為肅殺恐怖之處,倒不想是這麼個空蕩蕩的地方。

顧淵忍不住詢問:“這便是你說的死陣?”

欒君答:“是。”

他話音剛剛落,忽而天旋地轉,腳下冰麵碎裂,顧淵站立不穩,慌亂間隻好匆匆伸手抓住身邊人的胳膊,那人拉了他一把,似是擔心他摔倒,乾脆扶了他的腰將他護在懷中,一麵匆忙向後退去,顧淵隻見地下裂紋擴散,無數碎冰簌簌落了下去,待那晃動停止,冰麵裂紋至他們身前方才停下,顧淵鬆一口氣,抬起頭正要道歉,這才發覺扶著他的人是黎穆。

顧淵想自己現今可是師父,竟讓徒弟扶著,實在太過丟人,便匆忙拂開黎穆的手。黎穆卻並未注意他的舉動,他與欒君形容嚴峻,顧淵順著二人目光望去,隻見冰麵下鑽出一隻巨獸,形如狼,瞳似貓,卻又平生一對鷹翼,有三尾,齜牙裂目,甚是嚇人。

顧淵愕然:“這……這是什麼?”

欒君道:“這是守陣之獸。”

顧淵這才察覺這陣法的陣眼就在這守陣獸身上,可守陣獸實力強大,僅是立於麵前,便已形成一片威壓之勢,哪怕三人聯手也難以敵得過他。

欒君壓低聲音與他道:“魔君,我尋至此處,便被這守陣獸趕了出去。”

守陣獸立於三人麵前,一雙豎瞳散著幽光,依次在三人身上掃過,先是在顧淵身上稍稍停頓,那目光太過銳利,顧淵隻覺脊背陣陣發寒,好在它很快移開視線,最終將目光落在了黎穆身上。

欒君在他們身邊低聲說道:“它應當是識得出狼君後人的。”

守陣獸望著黎穆,張開嘴低低咆哮一聲,顧淵卻聽得腦內傳來一人的聲音。

“你們是何人。”那聲音說道,“你們與主上有何關係。”

黎穆上前一步,正要說話,欒君卻搶了先,他指著黎穆開口道:“他是狼君的獨子。”

守陣獸微微歪了歪腦袋,並未接話。

欒君隻好又往下說道:“他不過是想見見父母所居之處,還望神獸放行。”

黎穆抑不住轉頭望了欒君一眼,微微蹙眉,覺得古怪。他們本是想尋仇人蹤跡的,他不明白欒君為何要這麼告訴守陣之獸,卻也不曾多言,乾脆讓欒君代自己往下說去。

守陣獸直勾勾望著黎穆,黎穆也傲然仰首直視他,過了片刻,那守陣獸忽而開口道:“回去。”

欒君愕然道:“他是狼君的孩子。”

守陣獸冷冷說:“你們沒有主人的信物。”

它說罷便展翅飛到裂紋對岸,徒留三人麵麵相覷,黎穆冷著臉不肯說話,欒君雙眉緊鎖不知如何才好,顧淵隻好主動詢問:“現下該怎麼辦?”

欒君搖頭:“我並不知道狼君信物在何處。”

顧淵又扭頭去看黎穆。

黎穆蹙眉道:“不知道。”

顧淵十分苦惱,便試著說:“那我們暫先回去,待尋到了信物再來此處?”

黎穆冷冷開口:“不回去。”

欒君歎一口氣:“魔君,其實還有一個辦法的。”

顧淵聽聞有辦法,自然十分高興,便循著他的意思往下問道:“什麼辦法?”

欒君道:“我與黎少主雖不敵這守陣獸,可魔君您卻是能殺了它的。”

顧淵:“……”

欒君:“隻要殺了它,陣眼一破,此陣定破。”

此言一出,黎穆立即轉頭看他,那神色間帶了兩分期冀,目光灼灼,顧淵心虛不已,他壓根打不過這玩意,隻好轉過頭當做什麼都看不見,心中腹誹這些魔修成日裡隻懂得打打殺殺,一麵想方設法辯解道:“那畢竟是隨了你父母多年的妖獸,它尊你父親作主人,你不該這麼隨意便殺了它。”

欒君說:“可不殺了它,我們便無法入內。”

顧淵越發覺得欒君古怪,欒君先是搶在黎穆之前與守陣獸說話,現今為何又非逼著自己去殺了那守陣獸?他皺眉不言,而欒君仍在一旁勸他,黎穆也有些動彈,似是不知該聽誰的才好,顧淵忽而想起欒君是極懼怕尹千麵的,便沉下臉來,冷冷瞪他一眼,道:“我說不殺,誰也不許殺。”

欒君一愣,隻得垂下眼喃喃道:“是我僭越了。”

顧淵又轉而問黎穆:“徒兒,你且認真想一想,若是你父母知你殺了這守陣獸又會作何感想?”

黎穆已明白了他的意思,隻要一搬出他父母的名號來,他還是好說話的,點頭答應道:“我明白了。”

顧淵總算鬆下一口氣來,心想自己又強行糊弄過了一次,現下隻需去尋厲玉山留下的信物便好,可天下這麼大,尋一件東西何等之難,更何況他根本不知道那信物究竟是什麼。顧淵苦惱不已,他細想片刻,雅澤夫人與厲玉山均是被人所殺,那所謂的信物,不是被同道們取走了便是還留在厲玉山屍首所在之處,厲玉山死在何處他並不清楚,欒君與黎穆卻應當是知道的。

他向二人詢問此事,厲玉山死時黎穆尚在繈褓之中,他並不清楚,反倒是欒君說道:“我並未見狼君屍首上有何信物。”

此話說來,厲玉山死時,欒君應當是在場的,而依他所言,或許他還知道那信物究竟是什麼東西。

顧淵問:“你可知守陣獸所說的信物是何物。”

欒君道:“我並不確定,不過我想稱得上是信物的,應當是狼君的其風劍。”

既然厲玉山的屍首上沒有信物,那想必是被人拿走了,顧淵被凍得直打哆嗦,便提議先從此處離開,到外邊再去追尋這把劍的下落,欒君又領著他們出了陣,黎穆一路沉默不言,顧淵仍在想著辦法,他想若是到厲玉山葬身之處布下陣法,不知是否能看到往昔場景。

他正想提出這辦法,欒君卻忽而說道:“狼君的其風劍為竹師兒所鑄,是數千年來竹師兒最為滿意的一把劍,傳聞鑄劍師與所鑄之劍心魂相係,她或許會有尋其風劍的法子。”

竹師兒是一根青竹化形所成的妖,所鑄之劍在妖修與魔修之間頗有名氣,隻不過她鑄劍用的大多都是狠辣殘暴的法子,顧淵知同道間對她所鑄之劍極為不屑,也隻知道竹師兒住在玉瀾川畔,具體的位置卻不清楚。

“不如我們先在鎮上休息一夜。”欒君說,“明日清晨,我再領魔君與黎少主去尋竹師兒。”

第6章

三人在鎮子上歇息了一夜,次日清晨天還未亮,黎穆便已準備妥當,順帶著敲門吵醒了顧淵。

玉瀾川距此處並不算遠,午後他們便已到了地方,欒君帶著他們去尋竹師兒,他們先到了一處農家小院,院外柴扉半掩,欒君推門進去,朝院內的老農婦揖了揖身子,萬分討好般喚道:“竹婆婆。”

顧淵原以為竹師兒是位妙齡女子,可眼前之人白發蒼蒼,滿麵溝壑縱橫,看上去似有人類七八十歲的年紀。顧淵見過的妖並不多,即便如此,他也知道大多數妖類總是喜歡將自己化得年輕貌美一些的,這竹師兒卻有些品味奇特,竟將自己變成了個貌醜的老農婦。↑思↑兔↑網↑

欒君與竹師兒大約是舊識,言語間十分熟絡,他告知竹師兒尹千麵又換了新皮,竹師兒過來與顧淵行禮,她認真看了顧淵許久,竟也咧嘴笑道:“很像啊。”

又來了。

顧淵皺起眉,欒君與竹師兒都說他的臉很像,像誰?難道尹千麵是因為他像那個人而故意找上他的嗎?他滿心疑雲,大約是稍稍將不滿的神色露在了臉上,欒君已垂下頭去不敢看他,竹師兒卻不惱,仍是笑眯眯地,轉過身去走到黎穆麵前,認真端詳片刻,又轉頭同顧淵歎道:“這就像是當年你陪著狼君來取這把劍一樣。”

顧淵隻沉默不言,黎穆卻問道:“我父親……是與師父一同來此處的?”

竹師兒點了點頭,正要說下去,欒君卻開口打斷她:“竹婆婆,我們來此處是有要事相詢的。”

他將所求之事一股腦說了出來,竹師兒考慮片刻,說:“我確能尋到其風劍的下落,隻不過得稍稍花上些時間,怕是要請諸位在此處住上幾日了。”

顧淵並無意見,欒君不敢拂他的意思,而黎穆似乎對厲玉山的往事十分好奇,他聽竹師兒方才提起厲玉山的舊事,巴不得她再多說上一些,自然舍不得走,三人便在此間留了下來。

這院落狹小,房間是不足的,他們三人隻能擠得一處休息,顧淵不知要等上幾日,他心中對欒君已有所懷疑,他覺得欒君好像一直在騙著他們向已定好的方向走一般,他雖不知欒君目的所在,卻也覺得這並不會是什麼好事情,他想將欒君遣走,又苦於沒有什麼好法子。

竹師兒告訴他們她尋劍的法子,當年那一柄其風劍是以無數生魂人命活生生煉成,自是怨氣衝天,常人難以克製,故而又被人稱作邪劍,鑄劍師與所鑄之劍心魂相係,佐以陣法,是能夠尋得到位置的。隻不過要確定具體方位卻有些難,她需要時間去找尋,所以才讓他們在此處等待幾日。

這是無數人命之事,竹師兒說起來輕描淡寫的,咧著嘴露出一口殘缺不全的牙,笑得甚為開心,顧淵卻抑不住起了滿身雞皮疙瘩,隻覺得這竹妖實在不是什麼好東西。

好在她已不再鑄劍,平日不過種種花養養草,顧淵卻仍覺得她身上戾氣極重,他不想在她身邊呆坐,接連幾日都在附近小鎮上閒逛。

黎穆原想纏著竹師兒說些他父親的往事,可竹師兒忙著布陣,沒有空閒理他,他竟跑來跟著顧淵,一言不發,隻是跟著他。

顧淵在大街上被跟得煩了,忍不住便問他:“你要做什麼?”

黎穆在外總是以紗笠與長衣遮蓋住自己的耳朵尾巴,顧淵看不清他的麵容,隻聽得他猶猶豫豫開口說:“師父,您……真是與我父親一同來此處的嗎?”

顧淵心說我也不知道啊,卻不敢表露出來,隻得淡淡點一點頭,道:“是。”

黎穆的語調已顯得有些許激動,大約是顧淵這幾日的平和令他稍稍大了一些膽子,忍不住小心翼翼接著往下詢問:“師父可否與我說一說那時的事情。”

顧淵有些為難,他幼時父母健在,也對他寵愛不已,他不明白這種自小失了父母的滋味,他見黎穆似乎隻是想知道些父親舊事,這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情,可他卻擺著這副小心翼翼的模樣,顯示先前因此事被尹千麵嗬斥過,尹千麵大約不喜歡他問這些事情,當下卻也不知如何才好。

若他知道當年的境況,他是很願意告訴黎穆的,可他什麼也不知道,不免有些為難,黎穆等得久了,語調漸漸失落下去,低聲道:“徒兒不該問這些事,是徒兒越矩了。”

顧淵隻得歎氣托詞道:“現今……還不是告訴你這些事的時候。”

黎穆不發一言。

顧淵想哄他高興,卻又不知該如何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