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年輕的公子哥注意力轉了過來。
他抬眼看著段黎,有些吃驚。
段黎依然在馬上,她居高臨下,神色淡淡。
湊近一些,她看清了對方的臉。
她更能確定這是一個富家子弟。
臉上雖然臟兮兮的,但是金貴著養出來的人氣質都是截然不同的,那人眉宇間還帶著一股顯眼的鋒銳。
分明就是涉世未深,段黎沒什麼興致,“什麼情況,說說。”
“青天大老爺!”婦人兒子跪地叫出了聲。
“你要給我們做主啊!”
“彆這麼叫我,我不是。”段黎被這一聲吵得頭疼。
老婦人看上去像是動彈不得,隻能發出兩聲微弱的哼鳴,婦人兒子眼裡還帶著淚,看著好不可憐,她沒什麼觸動:“有事就快點說。”
婦人兒子剛要接話,就被段黎打斷,她衝小卒說:“你應該了解情況吧?你來告訴我,說得簡單一點。”
小卒應了一聲,湊到段黎身邊輕聲說:“稟將軍,好像是這小子推了人想要賴賬,然後那婦人的兒子趕過來,不讓他走,一直吵到現在,那男的還在狡辯。”
“哦。”段黎問:“那有證據麼?”
“那老婦人咬死說是那人推的。”
段黎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隨後看著那公子哥問:“是你推的人?”
“才沒有!我家公子才沒有推人!”公子哥身邊的女子忙說,“誰知道那婦人怎麼倒地的?我家公子隻是好心想要扶她一把,誰知道狗咬呂洞賓,還反過來賴上我家公子!”
“我家公子是被冤枉的!”
“胡說!分明就是你們推的!我老母親前世已高!哪裡經受得了你們動手動腳!”婦人兒子辯駁,“不是你們推的,你們為什麼要扶?”
“說什麼好心?你當我們是傻子麼?”
婦人兒子哀道:“請青天大老爺為我們做主,草民三代從良,沒想到會上這樣的惡人!”
小卒忍不住咂舌,“這年頭,怎麼連個老人也不放過?”
“你還不認錯!”
“我家公子沒錯!”
婦人兒子道:“作孽可是要遭雷劈的!”
“胡說!你……你們……”女子氣得發抖。
“夠了!”段黎厲聲打斷。
她知道對麵那個公子哥一直在盯著自己,遂問他:“你有什麼想要說的?”
她倒是樂意給對方一個解釋的機會。
誰知對方語不搭邊:“你是……那個傳聞中的,段將軍?”
“至今沒有敗績的連勝女將軍?”
段黎沒想到他會這麼問,壓下眼皮,定定的看了對方一會兒,“是。”
公子哥有些驚喜:“我聽過你的傳聞,今日一見,果真是不同凡響。”
段黎微微蹙眉,她沒什麼興趣:“哦。”
給他機會誰知道對方不接,“你就沒有什麼要辯解的麼?要是沒有,那我就當你是錯,隻好把你關起來了。”
“放肆!”女子斥道,眼神瞪過來。
“倒是護主。”段黎打量著這對主仆。
“小蓮,不得無禮!”公子哥撇了身邊人一眼,女子便乖乖地退到身後。
他看著段黎,笑臉盈盈,“小人之心豈能度君子之腹?”
“其實這件事很好解釋。”
公子哥衝著婦人兒子道:“你說我推了人,那你倒是說說看,我是什麼時候推的,又有誰看到了?豈是你一個人信口胡謅就能斷言?”
他不給對方辯駁的機會,“大人請看!那婦人小腿衣物上還沾著厚實的土,近日連綿的雨,想必是田裡的濕泥巴,依小人看,應當是今日勞作時沾上的,按理說整條腿的濕泥巴長時間會變成了乾土,但是大人仔細看,就會發現她壓著的腿肚子上的卻沒有,小人覺得,這婦人應該是在這裡躺了許久,才隻讓表麵的曬乾了。”
“方才說我推人,並不成立。”
“在兩個時辰前,我還沒有入關,小人隻是碰巧路過,與她無冤無仇豈能被她白白賴上,若是對方不承認,也可以找些證人。”
“旁的人隻是看看熱鬨,隨便被三兩句賣慘就誘導了對錯,大人隻要將證人帶到衙門裡,正式的詢問,一切自會大白,隻是擁擾了大人,乃是小人無意之舉。”
他作揖,彬彬有禮。
段黎挑了挑眉:“看來你也沒有我想得蠢。”
小卒沒料到對方是在訛人,自覺丟臉,衝著他們怒道:“你們還有什麼話說?”
“現在就和我去衙門裡審問一番。
“這……我。”婦人兒子急道,“我母親身體受不住啊!”
“方才你過來時,怎麼不先著急找郎中,反而先指責我?”公子哥緊接著說,“既然知道母親年邁,你作為兒子為什麼又會讓她下田勞作,地滑易摔,難道說,你現在才開始關心你母親的身體?”
對方無從辯解。
“我行軍這麼久,真摔假摔,真疼假疼,你覺得我還看不出來了麼?”段黎哼了一聲:“抓起來。”
婦人兒子連忙道:“我老母親年歲高,家裡還有四個孩子,我實在是養不起才出此下策,青天大老爺,繞過我們一次吧!我發誓,我以後再也不會這麼乾了!”
段黎沒搭話,連個眼神都沒給。
一旁的小卒有些心軟,對段黎道:“將軍,這……是不是有些不通人情?”
半響兒,段黎開了口:“你覺得呢?”
她這話是衝那個公子哥說的。
“我?”公子哥沒想到段黎會問他,有些意外。
他隨後道:“母親年邁,暫且寬解,但是依小人看,作為兒子,又是壯年之人,有錯自然要自己承擔。”
“你家境不好,就是你陷害彆人的理由?彆人就沒有年邁的長輩和要養育的幼童,所幸你碰到的是我才沒有得逞,你的後悔是自己悔悟還是因為這一次沒有得逞?既然觸犯了大東律法就該受到懲罰。”
段黎立馬道:“聽他的,老人放過,這個抓起來。”
小卒叫人將人帶了下去。
不理漸行漸遠的咒罵聲,公子哥笑道:“大人明察。”
段黎眼眸暗了暗,然後偏過頭去。
她原先還以為這是一個被誆騙的傻大頭,看來人家精明得很。
她扯了扯韁繩,對小卒說:“這些事情,下次不要喊我。”
說罷,扭頭就要走。
小卒低下頭,連連稱是。
“大人等等!”公子哥卻急忙叫住她。
段黎扭過頭:“你還有什麼事?”
公子哥急切道:“大人能否幫我一個忙。”
“想必大人和世子相熟,能否帶我麵見世子?”
他這句話說完,段黎身上的氣場可見的變了。
她臉上的冷意顯出。
公子哥解釋說:“小人無惡意,大人不必擔心,我既不是探子,也不是刺客,你帶見他,他會高興的。”
段黎眯了眯眼睛,冷笑道:“你是誰?”
“玉笙的故友。”
“彆這麼叫他。”她厲聲回道。
難怪看他一副貴氣的模樣。
能和段玉笙相識,定然是哪裡來的權貴?
近些日子來,想要攀附段玉笙的人不少。
玉笙兩個字倒是叫得親熱。
也是他隨隨便便能叫的?
“我為什麼要帶你去?”段黎不悅道,“看著就不像是好人,我沒把你抓起來就算不錯,還敢和我提條件?”
公子哥答:“我身上有對你們有利的籌碼!”
“而且是很重要的籌碼!”
“什麼?”
“你帶我去,自然知曉。”
“若是不滿意,我任由處置。”
“京城的人都像你這樣喜歡繞彎子?”段黎沒給他什麼好臉色,“罷了,去牽一匹馬來。”
公子哥有些臉熱,支支吾吾說:“那個……我不會騎……彆人的馬。”
“什麼?”段黎有些嫌棄,“你不會騎馬?”
“也不是……我。”
“沒用。”她嗤了一聲,“一個男人,也是夠廢的。”
他抿著唇,不說話了。
“過來。”段黎衝他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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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哥靠近兩步,誰知段黎一手拽住他的後腰帶,一把提了起來。
整個人天旋地轉,最後像一個物件一樣橫在馬背上。
他眼神有些驚愕,大概從沒有受到過這樣的待遇。
“公子!”
段黎發話:“把她扣下來,要是有什麼事,到時候一塊殺了。”
她策起馬,一騎絕塵。
公子哥在她身後解釋說:“我都說了我沒有惡意。”
他聲音有些虛顫:“天地間,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女子。”
段黎可沒有管他舒不舒服,馬跑得很快,他被顛得頭暈眼花。
“你能不能……稍微慢一點。”
段黎冷嗬一聲:“你再是再說一句,我就把你丟下去。”
“摔死你。”
第67章 殿下
◎“殿下可是忘了?我不過是一個逆賊罷了。”◎
“先在這裡給我好好待著!”
於馬上, 段黎悠然地轉過身,一手提起他,手腕一甩,毫不客氣的就將他從馬上丟了下去。
原本灰撲撲的人變得臟兮兮。
“疼疼疼。”公子哥在地上滾了兩圈, 嗆了他一肚子的灰, 他難受的皺起了眉頭, 可見的擦破了些皮。
他抱著肚子麵露難色,方才在馬上, 仿佛臟器錯位, 胃酸都懸在了嗓子眼。
他騎過馬,卻隻騎過宮裡層層篩選過被馴服得服服帖帖的乖馬, 哪裡坐得了紅駒這樣不留情的烈馬。
紅駒不會體諒他,段黎更不會。
他那副慘兮兮的樣子,段黎全當沒有看見,她冷聲說:“叫什麼名字, 我告訴他, 他若真的見你,我就放你進去。”
“若是你敢騙我,我就把你捅成篩子。”
公子哥半響兒沒有回話, 拍了拍自己狼狽的衣衫,彈走灰塵,慢吞吞的站了起來。
隻是低著頭,沉默之下也看不見是何表情。
可就算是這樣, 單看身影, 都能看出幾分執拗來。
段黎有些不耐煩:“我隻給你一次機會。”
“不然你以後連進城的機會都不會再有。”
她威脅說:“我說到做到!”
公子哥神情一默, 抿了抿嘴, 最後吐出兩個字:“長卿。”
段黎提了一嘴:“你姓長?”
段長卿眼神可見的沉了沉:“我姓段。”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 他苦笑一聲:
“不過,要是能姓長也未嘗不可。”
“這天下人,哪有誰能決定自己姓什麼,都是命中注定的。”
“矯情。”段黎撇了撇嘴。
吃穿不愁,養的金貴的少爺,還一副愁聲歎歎的模樣。
就是閒的。
那些飯都吃不上的人,哪裡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