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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雲野鶴 四火夕山 4409 字 6個月前

哪裡有什麼可挑剔的?

更何況,他也並不覺得段黎身上有什麼濃重的味道,沒有難聞不適一說。

段黎卻反駁說:“這不一樣!”

她瞪著眼睛像是發出控訴。

段玉笙被唬得心尖一跳:“哪裡不一樣?”

“我和你不一樣!”

“那你倒是說說看。”段玉笙有些不解,他知道段黎不高興,可是又不知道她哪裡不高興。

“因為,因為……”段黎結結巴巴的卻說不出話來了,她腦子裡想了很多,卻找不到話口。

到底哪裡不一樣呢?

大概是,她覺得段玉笙就該是塊乾淨的無暇美玉,他是漂亮的,比這個世道上任何一個人都不一樣,羽白的長袍不沾帶世俗的晦塵,挑不出錯來。

而她不一樣,她是怨恨殘生的凶器。

她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人,可以叫人憎恨,叫人唾罵,但是段玉笙不該。

他是一個好人。

好人身上是不會有血的。

或許……或許有一天,段玉笙也會討厭自己,會心生畏懼。

一想到此,段黎情緒一下就低落了,她有些委屈。

“你方才是在擔心麼?”段玉笙放低了語氣,溫和像她詢問。

“還是在害怕?”

他忽然想到了方才段黎殺完人時躊躇的神色,分明刀口果斷致命,可是下完手反而顯得慌張。

段黎不忌鬼神,也不畏亡靈。

段玉笙幾乎沒有看見過她這樣的表現,他有些擔心。

他的聲音像是柔軟的綿風,吹得人心裡暖烘烘的。

段黎遲疑了一會兒,回答說:“我當著你的麵殺人了。”

她語氣肯定地說:“我知道,你最討厭死人了。”

段玉笙點了點頭:“所以呢?”

段黎答:“我怕你也會討厭我。”

段玉笙不禁疑惑了:“我為什麼會討厭你?”

“因為我殺了人。”

段玉笙卻不由得地笑了:“為什麼,那你覺得自己有錯麼?”

段黎立馬接話:“我當然沒錯!”

段玉笙了然輕笑:“你又沒錯,那我為什麼會討厭你?”

“因為我……”段黎的思緒亂了,她皺了皺眉。

段玉笙打斷了她的話,“我該感謝你才對,怎麼會討厭你,你保護了我。”

“可是我把他殺了。”

他反問:“你不殺他,難道要等他殺了我麼?”

她聲音高昂,接得很快:“那可不行!”

段玉笙語氣平緩地說:“那不就是了,我是不喜歡殺人,但是不意味著我不會殺人,他們站在我們的對立麵,誰都想活,就隻能決出生死,沒有誰對誰錯,誰好誰壞,隻有聰明人才能活到最後。”

“而活到最後的,才有機會評判對錯。”

於亂世中,愚忠,愚善也好。

愚昧,本身就是一種罪。

段玉笙有時覺得,段黎確實和他不同,他是罪人,而段黎不是。

“以後可不要露出一副緊張又不敢說話的樣子。”段玉笙捏了捏她的臉,故意用了一些力氣,“我可舍不得。”

“你可是我的英雄,對我大恩大德,是貴人。”

是愛人……

段玉笙笑了笑,璀璨一刻像是柳山吹過的清風。

“真的麼……”段黎聽到他這話,頭上都是暈乎乎的,她覺得自己身體有些不正常起來。

氣血翻湧,心臟還在亂跳。

她捧住自己的臉,是燙的。

哦……原來,她臉紅了。

段玉笙可能不知道,在北牧,稱呼異性為英雄,是示愛的意思。

段黎看著段玉笙,眨了眨眼睛。

他果然很愛我。

她飛快的在段玉笙的臉上啄了一口,臉上的陰霾儘數散去,除了和段玉笙有關的一些事,又有什麼能讓她煩惱的?既然他都這麼說了,她還有什麼好顧慮的?

段黎親完,臉上笑嘻嘻的。

她像是得了一個承諾,心滿意足。

“不要被彆人看了笑話。”段玉笙彆過她的頭,連忙警告一句,以免對方得了便宜變本加厲。

段黎努努嘴,得意地輕哼了一聲。

段玉笙微微扶額,他大概是瞎操心了一些,她哪裡像是有什麼煩惱的樣子。

“世子!”關平回來了。

原先派出去探查的人也都回來了,麥色的肌肉上敞著汗,麵色不好。

“如何了?”段玉笙站起身。

得到的卻不是一個好消息。

他們先前占領撫平城後,沒有及時檢查,無論是大倉還是米行,大多數的糧食要不是被毀就是下了藥,已經食用不得。

他們想斷了起義軍的後路,連帶著撫平城都儘數毀了。

“他娘的,真是一個瘋子。”關平嗤了一聲,這大概是他第一次叫罵皇帝。

這可是天下糧倉,現在卻毀於朝夕,除了龍椅的上那位,沒人能有這樣的權力,此時,是應該誇一誇這位遠在千裡之外的帝王,能夠迅速地做出如此決斷。

“糧食的問題關係重大,消息不要傳出去了免得引起混亂動搖軍心,先派人去會城以及周邊城中募集,再不濟派些人馬從後方增援,將糧食運過來。”段玉笙眉心蹙了蹙,帶著憂慮地歎息一聲。

這大概是他們現在所能應急之策。

段玉笙說:“隻怕時間一久還是不夠,軍需尚且還能撐上一撐,可是這城中百姓想要買糧又該如何?到時候,周邊郡縣洪澇一發,那才是慘劇。”

“天災人禍,怕是要餓殍遍野。”

關平點了點頭:“暫且隻能如此,其餘的隻能遂天願。”

段玉笙無奈:“關平將軍,容我再想想計策。”

“是,我先去安排人手,世子的安危就交由段將軍了。”

段黎驀然點頭。

關平放心離去,隻留下他二人。

段黎看著對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知道事情似乎不太妙,但是也出不了主意,隻能委婉地捏住對方的手。

牽住他,陪著他。

“看來,就算有銀子也不一定能買到需要的東西。”段玉笙卻隻是回頭衝她笑了笑,燦爛之下夾雜著些許愁緒。

還有時間揶揄,他並非不在意,隻是它不需要再多一個憂愁的人。

段黎眼裡帶著一些困惑,儘管她對戰前的一些謀劃沒有什麼興趣,但不意味著她什麼都不懂。

她直接問:“我能幫你什麼?”

這話太過耳熟。

段玉笙總是會從她口中聽到類似我幫你這樣的話,段黎從不問風險,向來都是毫無顧忌地挺身而出。

像是無所畏懼。

“阿黎,我需要你。”段玉笙回答說。

段黎笑了,她喜歡對方依賴自己,遂道:“你說,我做。”

“我們攻城的時間要提前了。”段玉笙說。

“他們既然想要困住我們,那我們就殺出去。”

“用長槍兵刃,用甲胄鐵騎。”⊿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沒有糧食,那就把他們的搶過來,再把問題還給他們!”

第54章 書寫

◎歪歪扭扭的字體他看了一遍又一遍。◎

起義軍奪城一路順利, 從東石縣到撫平城,深入關中六十裡處,但是戰線太長,糧草補給不足的問題是軍隊中常發生的, 隻不過這回兒, 關係的不僅僅是一個軍隊, 還連帶著一座城池的百姓都糟了殃。

依段玉笙一貫的作風,他不會舍棄城中百姓, 這也是敵人想要試圖拿捏他的軟肋。

最壞的結果, 他們會因此南退,舍棄城池, 將辛辛苦苦得來的一切送回到原點。

但這無非是對方最想看到的,而不在段玉笙的計劃之中。

深夜,段黎看著他正附身案前,幾案上擺著一副長卷, 一盞油燈。

底下的人一早都出動, 他們將原先的米行都占據了,將不能食用糧食能替換了一番,城中三所大糧行就關了兩所, 但是空缺太大,他們難以填補。

生活所需一下拮據起來。

將希望寄托於周邊的郡縣援助不太實際,算算時間,接近季夏, 各地有大雨的征兆。

潰堤之水, 沾染四地, 屆時, 才是大難。

段玉笙扭頭朝段黎招了招手。

段黎立馬知曉他的意思, 將一早準備的文房四寶遞了過去。

段玉笙攤開了一張紙,筆尖著墨,卷起衣袖便神情奕奕地下筆。

段黎突然開口:“我叔叔說,我底下還有幾車糧草,可以用來接濟。”

段玉笙聞言,沒有猶豫直接拒絕了,“不必,那是你們的。”

“現在還分你的我的?”段黎反問。

“我不是這個意思,北牧援助,這些補給理應由我出,現在怎麼能反過來要你們的?”

段黎回答:“那是我叔叔主動說要給的。”

“徽王主動給的?”段玉笙手上一頓,他有一些意外。

“那是自然。”

段玉笙揚唇一笑,心中了然:“那就替我謝謝徽王了,不過我不能收。”

段黎問:“為什麼?”

段玉笙回答:“傻瓜,一軍領頭哪有把糧草送出去的道理,定然是他知道了城中情況,看見你為我著急,所以也久下了狠心,他不是想援助我,他是在幫你。”

“長輩總是見不得小輩人憂心焦慮,他是一個好叔叔。”

“這麼說……那我也該謝謝他。”段黎知道巴圖對自己的關照,隻是她沒想到段玉笙會拒絕,她略有些失望。

段玉笙看她沮喪著一張臉,無聲失笑。

“那你在寫什麼?”段黎接著問,她隻是在宣紙上淺淺掃了一眼,她不識字,黑墨彎彎轉轉在她眼裡形同一副畫。

可是段玉笙卻寫的尤為認真,這不由讓她覺得好奇。

“預防水患之策。”段玉笙回答,他目光灼灼,炯炯有神的眼眸帶著彆樣的堅毅,“我方才觀察這沿路的南道運河圖,看上麵似乎有幾處容易引發水患的險處,現在下達計策,修補還來得及,若是洪災一發,再疏通河道就麻煩了,挽回不了損失,還要多出幾倍的災民。”

一想到此,他眉間輕輕皺著,一邊觀察著水文地勢,一般思索著辦法,手上的動作也沒有停過。

原來是因為那一群人,段黎不由抿抿嘴,忍不住開口,帶著幾分抱怨:“你管他們做什麼?他們現在還在叫罵著,說你殘忍無情,無心無德,用武力霸占了全城的糧食,還濫殺無辜,這幫蠢人連誰要害他們都分不清楚,救了也是白救。”

“喂飽了他們,白漲了他們的力氣,到時候還有反過來伐誅你。”

“阿黎。”段玉笙聞言,輕聲笑了,他提起一邊的袖子,點了點段黎的額頭,“掌權者的作用不就在於此麼?底下的人混沌,也許被一時迷惑,但是本質無過,我要是放任不管,叫這些人都困死於此,那我和龍椅上的那位有什麼不同,我推翻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