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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雲野鶴 四火夕山 4304 字 6個月前

地上的婦人,臉上甚至沒有浮現出明顯的情緒。

“三。”

段玉笙輕輕地地念著,“二。”

他的聲音清脆,聽起來是悅耳的。

“你們會不得好死!長生天會……”

婦人尖銳的聲音卻隻讓段黎覺得刺耳。

“一。”

段黎沒有猶豫,繃住弓弦的手輕輕一鬆,箭矢刺穿了婦人的脖頸,不見血肉。

鮮血淋漓,潑灑了一地,紅如中日。

婦人睜大的瞳孔,分明駭人得很,可是她的內心沒有波瀾,這不是她殺的第一個人。

在更早之前,殺戮如烈火灼燒著可達境內的時候。

大東北峰軍旌旗獵獵,戰鼓雷鳴,可達部的守衛軍們卻將手中的槍械棄之如履,戰馬長鳴,在無數悲戚的目光下,呼嘯離去。

哀嚎聲如歌樂一般奏響,白雪皚皚的營帳被鵝毛般飛濺的鮮血染紅,血紅的晚霞閃過寒光,刀劍落下,沉寂替代了悲鳴,星火跳動,照映在不瞑的臉上。

鐵騎踏入營中,揮舞著手中銀刃,人們如同稻草般被割裂,木樁碎裂,篝火倒地,火苗飛濺,落在草地上,帳上,迅速蔓延開來。

丫頭就是趁那時親手將刀刃捅進了害死阿姐禍首的血肉裡。

北牧從不是她的歸屬,養育她長大的是一個大東女子,她恨,恨她的父親在她六歲時將她遺棄,她恨,恨唯一愛她的阿姐慘死,她恨,恨那些將士不戰而退,再一次視人命如棄子。

“做得好。”段玉笙鬆開了段黎的手,聽著她粗重地呼吸,在她耳邊低語,“今天死的應當是兩個人,一個她,一個北牧的你。”

“從今往日,隻有王府的段黎。”

他將弓緊緊地扣在了段黎的手中,“這裡的人都和你沒有關係,聽明白了麼?”

“是。”段黎點頭,碎發貼合額頭,露出鋒銳的眉眼。

“世子!”先前的老農慌張地趕了過來,看著地上倒著的人嚇得驚魂失色。

他聲音發著抖,繞著段玉笙轉了幾圈,“您……您沒事吧?”

“無礙,不過一場行刺罷了。”段玉笙輕描淡寫地說,“以後管好下麵的人,把這裡清理乾淨,彆傳到彆人的耳朵裡。”

“是。”老農一陣後怕。

“阿黎,我們走了!”段玉笙一掀衣袍。

“是。”段黎抬起頭,就不緊不慢地跟在他的身後,看著餘暉洋洋灑灑的落在段玉笙的身上。

她想,她現在算有了歸處。

……

大約是好生修整了幾日,段桀月便找上了門來,依舊是一副氣勢洶洶的模樣,一身束腰的襦裙和淺櫻色的外衫,攝人心魄的眸子卻冷人叫人無法靠近,段黎時常想不明白,為什麼生的如此美麗的人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

見人來,段玉笙便直接將她交給了段桀月,叫她安心的,他有時會趁著閒空來看看她的情況,在一旁悠閒愜意地品著淡茶。

“他的身邊從不需要長相好,身段好的女子,他需要的是一把可以為他所用的利刃。”

“蠻族的丫頭,你有信心可以一直留在他的身邊嗎?”

這是段桀月在教她習武前所說的話,於風蕭蕭中,她點了點頭,這便是她給出的回應。

起先兩日是練習一些基礎的動作,雖是不斷重複著一樣的姿勢時常會有些乏味,但是對於她而言卻顯得格外輕鬆,倒也不覺得累,段桀月對此很滿意,甚至有時會露出一個淡淡的和藹親切的笑。

再過來些日子,段桀月覺得到了合適的機會,便開始試著教著她一些劍法,在樹下給她演練一番,長袖在空中飛揚,衫衣如同舞動的蝶翼,她使劍的樣子,似寥寥仙氣縈繞,像是一曲寒光交錯的勁舞。

美人持劍的模樣竟讓段黎感到心頭悸動,果然大東的女子和草原上的人格外的不同,柔可如弱水,強可似波濤江湧,清若孤鴻。

段桀月的劍法很超然,有時她都隻能觀望到一些陸離的模糊劍影,如此白皙細致的手腕,握起劍來卻依舊強勁有力,次次仿若都能擊中人最為致命的地方。

但是儘管如此,段黎學起來卻叫段桀月大失所望,那把長劍握入她的掌心中,卻分外彆扭,使來使去如同揮舞著一把切菜的大刀,無論怎麼教,好似都學不會。

段桀月都開始深深懷疑,是否是自己看走了眼,找了個身體素質合適,卻絲毫沒有學武天賦的蠢人,她甚至有幾次產生了想將她從哪來送回哪去的想法。

不過好在段玉笙及時替她解了圍,他說或許是沒拿到一把合適的武器。

於是她便得了個機會,在武器庫中挑了一個最趁手的兵器——長槍。

徐徐微風,吹起段黎束起的長發,這麼多天以來,她的身體變得格外挺拔,眉目間更是英氣十足,立於樹蔭之下,操練著她手中的長槍,紅櫻晃動,槍舞於空中,可這次她卻有些分心,時不時用著餘光瞥向另一處。

“阿黎,不可偷懶。”

懶洋洋的語氣飄入耳中,段黎持槍的手瞬間抖了抖,頓時緊張起來,鵝黃的小臉露出些許紅暈。

周垂的綠柳之下,段玉笙端坐在一旁,今日段桀月不在,便是特意叫他來監督著的,不來還好,這一來效率反倒更差了些。

段玉笙也不懂,眼前人怎麼會像做賊心虛一般眼神總愛往他這邊瞟,難不成是翅膀硬了,在他背後說過他的壞話?他臉上又沒東西,實在無法想出其他的理由。

就在這反反複複地提醒之下,段玉笙終於沒忍住,冷聲道:“阿黎,你是覺得你這槍法已經練得爐火純青了,已經不想再認真地練了嗎?”

段黎自然是沒有這般想法,可是奈何卻總有股心虛的情愫,她垂下了頭,沒有言語。

段玉笙隻當她是默認了,頓時便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好,來,今日,我便和你比劃比劃,看看你這月以來習得的成果!”

他當機立斷的取來一把長劍,長虹貫日之下,白衣飄飄,持劍而立的模樣自是不凡,眼裡透著些許寒光,如刀刃般薄涼。

和那日初見時的眼神一樣。

段玉笙體力不算好,最多過過兩招。

麵對他如此突然的行徑,段黎頓時便覺得不知所措起來。

可是段玉笙卻沒有給她留下多餘的時間猶豫猜想,一計長劍刺來,惹得她身體不自絕地抬起槍身格擋。

鐺——!

碰撞的聲音格外響亮,實打實的力氣惹得她手指一顫,段玉笙也是個練家子,自然不是什麼三腳貓的功夫讓她可以輕鬆應付的。

她無法做到對他出手,眼神遊離著,在一次次劍影之下,她格外狼狽地節節敗退,瞧著她這幅無措的模樣,段玉笙隻覺得火氣更甚,相必定是偷了不少懶。

一擊,劍身扁平地敲在了她的頭頂。

一擊,落在了她的手肘。

再一擊,打在了她的小腿上。

段黎雖有些吃痛,卻也沒有叫出聲來,隻是臉上的表情格外難看,最終段玉笙用劍尖一挑,直接將她手中的長槍抵飛了出去,劍峰橫在她脖頸處,才算作罷。

“我還以為多厲害呢?也不過如此,既然這般不願習武,那邊跟著去打掃院子吧!反正也閒也不是?裡裡外外都給我掃乾淨了,否則不準吃飯!”

段黎也沒曾想過他會有如此生氣的一次,好似分外的惱她,她更加手足無措,隻得應了一句:“是。”

然後……段玉笙便將劍一棄,憤然離去了。

這幾日,好似府上分外地匆忙,隻能見到焦急趕過的人影,她拿著掃帚立在院中的門口,如同龍卷一般惹得地麵上的落葉灰塵一陣狂舞,將她自己都險些嗆到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寥寥思緒圍繞在長空中,愈發昏沉的天讓她魂不守舍的,大腦如同空白般發起了呆。

“阿黎?你怎麼在這?!”一聲喜悅的呼喊聲從身後傳來,她回頭一看,阿花飛快地朝著自己奔來。

大概是因為互相求過情,她們的關係也因此變得格外親昵,阿花閒來無事便會常來尋她,隻是練武間有些繁忙,幾次找了個空,如今一見,卻有幾分詫異。

“我被罰到這裡掃地了。”段黎如實地回答,緊了緊手中的掃帚。

阿花聞言,同樣露出一般苦惱的神色:“剛剛阿珂嫌我礙手礙腳,也將我趕出來了。”

她撇了撇嘴,像是在生著悶氣:“對了,這月來你跟著郡主習武,可還習慣?”

段黎點頭回應。

“想來也定是累的!來這裡掃掃地也能樂得清閒不是!”阿花總是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在段黎的眼裡就是一朵微笑著的太陽花。

“我倒寧願習武。”段黎卻有些頹廢地搖頭,她今日惹得段玉笙不快,自然心情也好不起來。

“若是郡主為難你,你切莫心生埋怨,她雖嚴厲了些,卻同世子一般都是個大好人!”阿花瞧見她臉上有些憂鬱的神色,便握住了她的手,一雙圓潤的杏仁眼格外真摯。

“其實我們都是郡主撿回來了的,那日她那般嚴厲,就是因為事情太過嚴重,弄不好大家都得砍頭的!可是她也未重罰我們,她向來是人美心善的!”

阿花坐在石階上,越說越高興。

“郡主從未為難過我。”段黎隻是搖頭,她倒不覺得段桀月有刻意為難過,隻覺得她是個凶了點的美人,對她而言也算不得什麼。

“笑一個!再過幾日,便有大喜事了!”阿花激動地拍了拍手,捏了捏段黎的臉,將她硬生生扯出一個怪異的笑。

段黎不解地問:“什麼喜事?”

阿花立刻回答:“自然是郡主的婚事!你居然不知道?!”

“再過兩日,便是新郎官來府上納征的日子了!”

“你可知那新郎官是誰!”

段黎搖頭。

“是戶部侍郎家中的二公子!”

“想當初,因為陛下壽宴,他有緣見了郡主一麵,便從此一見鐘情,日思夜想,輾轉難眠!有事無事都會找借口來王府,卻也不輕浮,總是遠遠地看郡主一眼便立刻就走!”

“你是不知,我曾見過他幾麵,那二公子長得也挺俊,溫文爾雅的是個儒生!全身有股書香氣,早些還自詡高潔不打算娶妻,可一見到郡主啊……卻像是個盼婦一般!打定主意此生便隻心悅於郡主一人!”

“你再看看我們郡主平日不親近人的樣子,卻最終還是被他所折服,去年二公子高中狀元,京都的那些大官都想讓他做家中良婿,可是他倒好,直接在陛下麵前求娶這門親事!”

“於是婚約便就此定下來了!大家都覺得,郡主和二公子是這世上最郎才女貌的一對!”

段黎聽得懵懵懂懂,心中卻有些好奇,如南平郡主一般的人會選擇怎樣的人呢?想來也定不會是一個粗狂野蠻的男人。

“到時候,王府會擺訂婚宴!不少達官顯貴的人都會來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