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臟。

那麼,他為什麼還會覺得“揪心”?

他的手不自覺的動了起來,為她掃清前路的落葉,為她填平那些坑坑窪窪的地麵,可是,他仍然記不起她的名字,也依然不準備在她麵前現身。

再等一等……

厲鬼總覺得,她想見到的不會是現在的自己。

她在找“阿雀”,他得把“阿雀”找出來,才能出現在她的麵前。

可是,拚圖無論如何也無法加快速度,還有幾塊無論怎樣尋找都無法找到,他不由得感到焦躁憤怒起來。就在這時,前方的少女突然停下了腳步,她轉過頭來的時候,厲鬼下意識的想要躲起來,可不知為何,他僵在原地,動也不能動。

少女看見了他。

他也看見了她的正臉。

一刹那,宛若驚雷劃過天空,劈開沉沉夜幕,初遇時的佳節燈火仿佛又在眼前層次鋪開,母親將他摟在懷中,而他一抬眼,就瞧見站在不遠處的少女,望著他莞爾一笑。

“阿雀?”

他張口,終於呼喚出了她的名字。

少女頓時破涕為笑,提起裙擺朝著他奔來,一頭撲進了他的懷裡。

“你到哪裡去了?”她的聲音猶帶鼻音,伴著一絲還未消散的哭腔,委屈又綿軟,“我到處都找不到你。”

“我……”

他想起來了,他叫厲雀。

厲雀還有些回不過神來,動作有些遲緩的將她攬住,又呆了片刻,好像才確定了她的確在自己懷中,不會突然消失。

“對不起。”他甚至都沒有想著解釋,隻是覺得自己讓她難過了,便下意識的先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

這話霎時點燃了厲雀的心,又好像一個久旱乾渴之人,在乾涸的大地上一意孤行的鑿井,終於在瀕死之前,麵前噴出了甘甜的泉水一般,甜蜜的令他暈眩,“怎麼會。”

他終於想起了如何溫柔,於是將她抱得更緊,漸漸低下了聲音:“我好想你。”

少女抱著他的腰,依偎在他的%e8%83%b8口,輕歎道:“我也想你。”

……

外界來看,那滾滾黑雲慢慢的安靜了下來,不再那麼一副風雨欲來的陰沉危險之勢。

濃鬱的黑色漸漸褪成深灰、又從深灰褪成了鉛灰,最後甚至有那麼一些像是大雨過後,雨歇雲散,將要雨過天晴般的明朗勢頭。

幾位監考官有些遲疑:“這是……伊荼娜做的嗎?”

雖然這些變化的確是自她昏迷之後出現的,可卻也沒有明顯的證據指向他們確有關聯。莊子真沒有再回複,但情形既然有所好轉,幾位監考官相互看了看,決定暫且靜觀其變。

很快,漫天烏雲像是附著在白雲上的蛛網一般,被一雙無形的手撕扯了下來,露出了原本潔白的本質,而飄落下來的灰煙慢慢凝聚成形,在半空中顯露出一位少年模樣的……厲鬼。

他皮膚蒼白如紙,毫無血色。眼角一滴如泣血般的淚痣,將他那本應清俊英秀的麵容,綴上了一絲妖異。顯得那雙本就顏色深晦的眼眸更加漆黑,注視著人的時候,那黑色仿佛能僅憑視線,就滲入汙染旁人的身體與靈魂,叫人渾身不自在的畏懼戰栗,不敢直視。

他冷眼看著那些方才被他拖入鬼打牆裡無法脫身的弟子,隨便一揮手,那群被抓住懸浮在半空中的弟子就紛紛掉落地麵。

雖然高度不至於將人摔死,卻也有不少人摔得極狠,在地麵砸出了蛛網般的裂痕。

厲雀卻無意戀戰,他不知道為何自己會被放出來,但既然那個強大到無法匹敵的男人沒有反應,那麼自然應該趁機逃走——她還在等他回去!

可就在這時,他的目光掃到了人群中一對相互依偎著的男女。在周圍多多少少有些狼狽的弟子中,他們看起來完好無損,頭發絲都沒有亂上一根,顯然從頭到尾都不曾落入危險,隻是被困在其中而已。

那女子從他身上撐起身體,兩人分開後,男子的手依然眷念的護在她的肩周,好像舍不得離去一樣,顯出想要親近的欲望。

他看不清那女子的臉,可是從她的姿態、身形、動作來看,應當是一位美人。

但吸引厲雀停下腳步的並不是因為這一點,而是因為一種莫名的熟悉。

她的一舉一動,對他而言,都仿若夢境重現。

轉瞬之間,厲雀便已從半空,突兀的現身在瞿雨兮的麵前,後者駭了一跳,猛地將伊荼娜護在了身後。

少女在他身後,一隻手搭在他的手臂上,一隻手捂著自己的額頭,像是在忍受劇烈的暈眩和疼痛。

“你……”

其實厲雀並不能清楚的回憶起他夢中所見的少女,究竟長什麼模樣,甚至當他恢複理智時,他也想不起來,他在夢境中曾千百遍呼喚過的名字究竟如何發音,可他一見到這個白衣少女,不知為何,總覺得自己似乎已經見過她千百遍。

他心裡自然而然的對她產生了極其親切的熟悉感,這種感覺除了在夢中見到“她”的時候,從未在其他任何人身上出現過。

夢是唯一的溫暖,而外麵隻有無儘的冰冷和殘酷。

可看見這個白衣少女,就仿佛夢境照映進入了現實。

厲雀直直的凝視著她,問道:“你是誰?”

瞿雨兮道:“你想做什麼?”

但厲雀理也不理他。

伊荼娜從瞿雨兮的身後拉住了他的手臂,慢慢的從他身後來到了他的身邊。

她的神色顯得疲倦,反問道:“你叫什麼?”

厲雀仔細的觀察她,然後被一陣巨大的失望所籠罩。

因為她的反應很陌生,沒有絲毫的激動歡喜,隻有虛弱和幾分防備。

她不認識他?

“我叫厲雀。”

“我叫伊荼娜。”

他覺得她和自己夢中之人如此相似,可她似乎對他沒有任何特殊的情緒。這讓厲雀覺得心臟宛若灌了鉛一般沉重。

他們沉默了一會兒,厲雀說:“跟我走。”

瞿雨兮大驚,但伊荼娜安撫的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不必驚慌。周圍的弟子們也已經注意到了這裡的變故,許多人掙紮著想要站起來,可暫時無人成功。

整個考場,一時之間,站立著的竟隻有罪魁禍首,以及伊荼娜和瞿雨兮三人。

少女問道:“為什麼?”

“因為你和我認識的一個人很像。”

伊荼娜看著他,眼神柔軟了下去,厲雀心神為之一蕩,卻聽見她說:“恕難從命。”

魅魔使用了催眠的天賦,厲雀的眼神刹那空白了起來,重新炸開,猛地擴散出一片黑霧,引起了一陣驚慌,但很快,人們就發現他並不像是失控攻擊,而是緩緩地落入少女的掌心,慢慢凝聚成一粒緩緩旋轉著的黑色小球。

白衣少女站在寬闊的平地上,垂眸握掌成拳,將那方才叱吒雲海,常人根本無法理解,所以也無法擊敗的恐怖之鬼,攥在了手心。

那輕描淡寫的姿態,一時之間叫人覺得仿佛身在夢中一般不真實。

旋即,她朝著那些倒在地上的弟子緩步走去,他們的身體看起來並無傷痛,但靈魂卻已在黑暗中飽受折磨。

比如一位一直在翻滾哭嚎的弟子,捂著手臂,涕泗橫流的狂亂譫妄道:“好痛,好痛,好痛,彆割了,彆割了!我的手——我的手!”

不知是體驗到了千刀萬剮,還是刀鑿斧劈。

少女便從他開始,微微彎下腰去,輕輕在他們的額頭一點,在痛苦的餘韻中煎熬的弟子們就紛紛閉上了眼睛,卸去了力氣,陷入了悠長的夢境,扭曲的表情慢慢的緩和,最終變得恬靜。^o^思^o^兔^o^網^o^文^o^檔^o^共^o^享^o^與^o^在^o^線^o^閱^o^讀^o^

很明顯,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她似乎能撫平他們的傷痛,她在“安撫”他們。

於是剩下的弟子們躺在地上,不少人的痛苦喘熄都輕微了不少,他們的眼睛卻不自覺的追隨著她的腳步,然後發現她的額頭漸漸滲出了汗珠,臉上也流露出了疲倦。

魅魔當然並不疲倦,她甚至都不需要點觸他們的額頭,隻要對視一眼,就能將他們催眠進入夢境,不過,她很清楚,儀式感十分重要。

這就是教廷為什麼要為不同場合,製定不同的祭祀方式和環節。

就是為了給人感覺“這很重要”,從而讓人心生敬畏。

更何況,如果付出顯得太過輕易,就沒有人會放在心上。

所以贖罪券賣得越貴,人們越覺得它珍貴——其實不過是一張廢紙罷了。

因此,再一次俯身點額,直起腰來的時候,伊荼娜纖長的睫毛微微顫了顫,纖細的身體忽然搖晃了一下。

瞿雨兮連忙趕上去,在她身後扶住了她。

魅魔虛弱的倒在他的臂彎裡,靠在他的肩頭,閉著眼睛微微休息了一下,但隻是稍微穩了穩神,便又皺著眉頭,強打起精神,睜開眼睛,去安撫下一個。

那是董仲君。

他問道:“這是什麼?”

伊荼娜垂著眼眸,聲音柔和卻有些無力,但依然十分耐心道:“這是‘入夢’。你會夢見你內心深處,最渴望最喜悅的事情,這可以安撫鬼氣帶來的負麵情緒,平複剛才受到的痛苦摧殘。”

“對你的負荷大嗎?”

伊荼娜微微一愣,隨即笑道:“不必擔心。”

可她俯下`身來的時候,董仲君分明看見她原本紅潤的嘴唇,現在就像是泡在水裡褪了色的花瓣。

他還要說話,但額頭被柔軟一觸,頓時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第49章

董仲君做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美夢。

他夢見他和折竹君一樣, 仗劍天下,鋤強扶弱,賞善罰惡, 滌蕩天下, 於是海清河晏,天地清明。

於是少年刹那便遺忘了曾在厲鬼手下遭受的種種苦難,神清氣爽的睜開了眼睛,然後迅速意識到自己是做了個夢, 如今才是現實——他正躺在八重雲天的醫館裡。

周圍還有不少依然正在沉睡的弟子,以及有條不紊在其中穿梭,熟練喂藥、換藥、看護的醫修們。

看這情形, 如今應當是安全了, 所以董仲君帶著一種安定的心情,在床上又怔然了好一會兒,默默回味那個蕩氣回腸的夢境。大約是因為在夢裡過的了無遺憾,所以如今蘇醒, 並不讓他覺得失落沮喪,反而覺得神清氣爽。

直到最後一絲美夢的餘韻散去,他的腦子才想起更之前的種種事情, 當即拉住了正好經過身邊的醫修, 急切的問道:“師兄,勞煩問一下,門派考核最後怎麼樣了?那隻厲鬼呢?伊荼娜——我是說,最後製服了那隻厲鬼的女弟子, 她怎麼樣?還好嗎?”

那醫修看了他一眼, 笑了笑, “你們每個人醒來, 問的事情怎麼都差不多呢?”

“如今醒來多少人了?”

“差不多全醒了。”醫修道:“門派考核結束了,代掌門親自出麵,將那厲鬼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