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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雲天?八重雲天的名聲非尋常門派可比,收徒更要慎之又慎,我……旁的不說,腳踝上的印記若是被人瞧見,隻會讓你蒙羞,讓八重雲天蒙羞,何必如此?再者,世人都說神仙好,可是,我更想平平凡凡的過完一輩子,更何況,我若是現在走了,對我的丈夫又何曾公平呢?仙師,莫要再在我的身上糾結了,你的未來遠比一個女人更加廣闊。”

她遲疑了一下,最終伸出手來,拉住了他的衣袖,輕聲保證道:“我向你發誓,我一定會過的很幸福的。”

看著她的手,薑玉鳴忽然想起他們第二次遇見的時候,他帶著她下山的時候,她也是這般拉著自己的衣袖。

那個時候,她還在他身邊,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漸漸地離他而去,最終變成如今這樣——她就站在他的麵前,他們卻要永遠的分開?

是他對她不夠關心。

薑玉鳴很快就想到了答案。

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是抗拒她,回避她,不願麵對自己的感情和心意,隻想和她保持距離。

如果那時他能坦率的麵對自己的心……也許此刻站在她身邊的人,就不會是那個所謂的“丈夫”。

見薑玉鳴盯著手中的劍穗呆呆出神,似乎已經無話可說,莊子真覺得現在正適合將他帶走。

“已經夠了。”他慢慢走了過來,勸道:“玉鳴,緣分已儘,不可強求。”

他從拱門之下的陰影中緩步而出,姝麗俊秀的麵容漸漸綻放在眾人眼前,好像是月光照亮了他,但又仿佛是他自己本身就發著光。

而見他靠近,伊荼娜往後退了一步,尊敬的垂下了眼眸:“仙長。”

之前在人間逃難時,同伴們各自偽裝身份,為免連累同族,在外人麵前,都會裝作陌生人,避免被人看出聯係,怕到時候自己被抓,然後扯著蘿卜帶出泥一窩端。

因此,伊荼娜習慣性的在外麵,謹慎表露出“我們不熟”的模樣。

莊子真知道這一點,但這是他第一次親身經曆。

瞧見她那疏離淡漠,好像從沒有與他微笑擁抱過的樣子,他的腳步頓了頓,瞥了她一眼,不知怎麼的,岩朗莫名看出了一點受傷的含義。

狼妖蹙了蹙眉頭,覺得自己應該是看錯了。

他沒見過莊子真,但聽說過八重雲天的代掌門,銀發淺眸,容色絕佳,對外性格冷淡,尋常人等難以入眼,對內卻溫和耐心,極為護短,雖然貴為日理萬機的門派之主,但隻要有弟子求助,他都會儘心儘力的給予幫助,像是恨不得把門下所有弟子都護在羽翼之下,不讓他們受一點點傷的老媽子。

這樣一位法力無邊的真君,怎麼可能那麼脆弱,就因為伊荼娜避著他退了一步而覺得受傷?

一定是因為他的長相導致了錯覺。

這位代掌門生的並不瘦弱,卻總給人一種莫名的脆弱感,肌膚白皙的有時候仿佛透明,好像海中的泡沫。

莊子真拉住了薑玉鳴,垂眸道:“我們該走了。”

……

終於,庭院裡再無外人。

伊荼娜確認薑玉鳴已經被帶走後,長長的舒了口氣。

岩朗才開口確認道:“折竹君,薑玉鳴?八重雲天代掌門,莊子真?”

伊荼娜沒有隱瞞:“是。”

“你若是之前就告訴我來人是這兩位,我會以為你是想害死我。”

“我要是想害死你,直接把你丟在那兒不管就好了,哪裡需要這麼麻煩。”

岩朗慢慢的抬頭看向了月亮,篤定道:“薑玉鳴還會回來的。”

“為什麼?我難道拒絕的還不夠徹底?”

“不是因為你,是因為我。”岩朗輕輕的歎了口氣,“因為他最好的朋友死在了我手上。”

伊荼娜愣住了。

岩朗金色的眼眸望向了她:“你失蹤的時候,他找了許多朋友來幫忙,他們沒找到你,但發現了我。你見到我的時候,死的那個幾個人,都是他的朋友。他們受他之邀前來幫忙,一旦意識到對方失去了聯係,薑玉鳴絕不會就此不管,若是他追查下去——他就一定還會回來。”

伊荼娜皺起了眉頭。

第30章

伊荼娜問道:“你和他, 誰強誰弱?”

“若我在全盛之時,大概不分伯仲。現在麼……”岩朗伸手握了握拳頭,感受了一下此刻傷勢恢複的情況, 眯了眯眼睛道:“大約是三七之分。”

聞言, 伊荼娜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清楚了:“他不會那麼快回來的,你還有時間恢複傷勢。”

她的話語沒有任何偏向,岩朗有些不信:“那你呢?”

“我?”

“你不告訴他嗎?”岩朗道:“他的朋友是來幫他找你的, 你不會覺得歉疚嗎?”

“那我問你,”伊荼娜表情淡淡道:“他的朋友遇見你的時候,你在做什麼?”

“我什麼也沒乾, 隻是藏在山裡, 想著怎麼避開那麼多的修仙之人。”

“他們為什麼要對你動手?”

“因為我是一隻大妖。”岩朗道:“我受了傷,但凶性和野性太強,會捕獵,會吃人。”

“既然你那時什麼都沒做, 如果他們就此離開,繼續尋找我,難道還會死在那裡嗎?是他們主動對你出的手。所以他們之所以會死, 並不是因為他們受人之托在找我, 而是因為人類的傲慢。”

“什麼傲慢?”

“人殺妖可以,妖殺人不行的傲慢。”

這個世界人類的傲慢,和上個世界,人殺深淵生物可以, 深淵生物害人不行的傲慢一模一樣。

岩朗道:“你不怕我殺人?”

我又不是人類。

伊荼娜這麼想著, 看向他道:“你是狼, 你受了傷, 你要活下去,你需要食物,就要狩獵,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了,為什麼要怕?獅子會狩獵角馬、獵豹會突襲羚羊,人類也不過是一種動物。他們狩獵其他的動物食用生長,為什麼不能被其他的動物狩獵?殺人便要害怕的話,人也會殺動物,為什麼你不問我怕不怕人?狼尚且不會對同一族群的夥伴下手,人卻會殺死自己親近的人,難道不是人更可怕?”

“在你眼裡……”這邏輯聽起來似乎沒什麼不對,但仔細一想,岩朗就察覺到……伊荼娜顯得太過置身事外了。她的地位擺的太過超然,有一種冷眼旁觀的違和感。“我和人是一樣的?”

伊荼娜說:“有人跟我說過,每一種存在都是平等,我相信他。”

“我是第一次聽說這種話。”岩朗沉默了一會兒:“人類是不同的,人類是萬物靈長,是超然的。”

“那你既然覺得妖族天生便比人類低等,他們要殺你時又何必反抗?”

“因為我不想死。”

伊荼娜笑了笑,覺得這是個傳道的好時機:“但這天下,已經被人類所占據了,這天下的正義是人類的正義,天下的公平是人類的公平,妖族能去哪裡?人類有社會,有文明,妖族卻是一盤散沙,散落各方,然後被輕而易舉的各個擊破……終有一天,妖族將再無容身之地。”

就像深淵一樣。

他們在人間苦苦掙紮,但無可避免的要走向衰亡。

他們失去了領導者,沒有人能再將他們聚合在一起,整合他們的力量,帶領他們前進。

“所以,神決定創造一個屬於妖族的世界。”

伊荼娜感知得到妖族的氣息和深淵生物不同,可是和莊子真想的一樣——狼人和血族並非同族,深淵也從未誕生過天使,但深淵就是能夠包容這些所有為人類,為天界所不容的生物的地方。

待他們重建了深淵,妖族就會成為這個世界的深淵生物。

他們會成為新的同伴。┆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他們因皆為異類而相容。

“屬於妖族的世界?”這個口號不可謂不誘人,但也怎麼想都不現實。岩朗疑惑道:“難道你那位神,準備把全世界的人類都殺光?”

“當然不。一個世界的平衡是最重要的,人類的存在是必不可少的事物,怎麼可能都殺光?”她話鋒一轉道:“你知道翟子法器和‘小世界’嗎?”

“……‘小世界’隻是傳說中的東西,沒有人知道它在哪,甚至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

但伊荼娜之前在薑玉鳴的夢中,發現他對“小世界”是有所反應的,也許他知道些什麼。但後來他的紅塵練解除了,伊荼娜一時半會沒有能力進入他的夢境繼續探索,便將打探消息的任務交給了莊子真——作為八重雲天的代掌門,他的身份更加方便。

說起來,莊子真作為代掌門都不知曉小世界的存在和下落,薑玉鳴有可能真的知道嗎?

因為還沒有最後確定,伊荼娜沒有回答岩朗的質疑。

她隻說:“先休息吧。”

她餓了。

……

伊荼娜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進食了。

之前雖然進入過莊子真的夢境,可第一次是交換記憶,第二次的夢境是送給他的禮物。因此她並沒有食用他的歡愉——同類和食物,當然得有所區分。

後來伊荼娜又一直守著岩朗,觀察他是否能夠成為同伴,這是關乎未來是否能重建深淵的大事,伊荼娜十分認真,絕不分心,這麼一來,她已經有好一段時間沒吃東西,全靠之前儲存在體內的歡愉度日。

慘,就很慘。

終於,她餓的必須去補充能量了。

輕車熟路的,伊荼娜進入了夢境世界,找到了厲雀的神識。

由於離得太遠,伊荼娜會無法入夢,所以若是有人仔細觀察她的幾個落腳點,就會發現她從不曾離開青靈山的位置太遠。

這可能會成為一個破綻,伊荼娜也清楚這一點,可是……彆的地方再也找不到如厲雀一般強大又如此毫無防備的食物了。

她舍不得放棄。

而一進夢裡,伊荼娜就發現自己被人掐著脖子,舉在懸崖之上,她順勢露出了痛苦和窒息的表情,奮力掙紮了起來,但力氣的懸殊卻讓她的自救顯得那麼孱弱無力。

那人獰笑著,就要鬆開手,但這時,一縷黑氣像是一柄利刃,自他身後迅猛的切開了他的脖子。

他臉上還帶著殘酷張揚的大笑,卻已永遠停留在那個時刻,與身體分離。噴湧而出的鮮血劈頭蓋臉的澆了伊荼娜一身,她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感覺自己猛地下墜,又被什麼東西迅速柔和的抱起。

她睜開眼睛,發現一股和剛才切開那人腦袋的黑氣差不多的黑霧,將她裹在其中,帶著她遠離了懸崖。

她捂著%e8%83%b8口,臉色慘白,做出劫後餘生的怔愣模樣,抬頭望去,卻見黑霧裹著她前進的儘頭,站著一個一襲黑袍的少年。

我救下你了。

伊荼娜聽見整個夢境裡都回蕩著他的心聲,越來越振奮。

我救下你了!

她仰起臉來,驚喜萬分,而又帶著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