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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讀大三?那明年就畢業了,打算做什麼。”

葉嘉寧回答“會先讀研。”

說完這兩句,對方似乎也詞窮,兩個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突兀地陷入一陣靜默。

過了幾秒,藍太太噗嗤笑起來,跟葉嘉寧解釋:“她有點社恐,慢熱,多聊聊熟悉起來就好了。你們兩個很多地方都相像,肯定很合得來。”

“不好意思,我不太擅長起話題。”孟和夏為了表達自己的友好,主動想出一個覺得她會感興趣的話題:“不如我跟你講講之前連環命案的屍檢?”

藍太太一聽見關鍵詞頭都要大了,她自己做法醫每天麵對那些不覺得可怕,不知道聽的人能做一星期噩夢,正想叫她聊點彆的,卻聽葉嘉寧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很感興趣的樣子:“是那個肉製品加工廠分屍案嗎?”

孟和夏眼睛一亮:“對,你聽過?”

宜港市內這樣的連環命案畢竟少,這個案件當時很轟動,雖然媒體報道不多,法醫係因為專業性質難免對案件更關注些。

葉嘉寧點頭:“解剖課的老師講過一些。。”

“……”藍太太趁這次分享活動開始前趕緊走了,給兩人牽完線便功成身退,去招待其他客人。

葉嘉寧跟孟和夏相談甚歡,一個分屍案很迅速地拉近了她們的距離,在學校上課和真槍實彈的屍檢還是有很大區彆,書本上再多的理論知識,都不如一個真實案例來得深刻。

葉嘉寧聽得入神,孟和夏講完,朝某個方向瞟了眼:“你男朋友啊。”

“嗯?”葉嘉寧循著她視線望,那邊圍合型的沙發區坐著幾位男士,藍總、王躍恒和幾張陌生麵孔。不知他們在談論什麼,想來男人之間的話題也就那些。

霍沉心不在焉地靠在單人沙發裡,西服黑色衣袖上端一隻冷白分明的手,撐著鼻骨和下頜,心思很明顯不在那些男人的話題上,葉嘉寧目光不過剛剛觸及他,他就敏銳察覺,視線精準地朝她偏移過來。

孟和夏拿著自己調的雞尾酒抿了一口,葉嘉寧聽見她說:“眼睛就沒從你身上移開過。看著一拽哥,還挺粘人呢。”

看來不是她的濾鏡。

他就是粘人。

“我沒注意。”

孟和夏問:“你們是怎麼相識?”

她給人感覺很舒服,這句詢問是無惡意的,純粹的好奇,葉嘉寧答:“小時候的鄰居。那時候我家住在他家附近。”

孟和夏露出不出所料的神情,從小博覽言情小說偶像劇的基因在血脈裡跳動,搖著雞尾酒杯說得頭頭是道:“那我知道了。你肯定是他的小天使,是他黑暗生活裡唯一的光,治愈了他悲慘的童年。”

葉嘉寧麵無表情:“……你副業是編劇?編得比電視劇都誇張。”

“彆說,我小時候真的想要做編劇,把那些討人厭的壞人都寫死。”孟和夏笑著說,又往那邊看一眼,“我副業不是編劇,不過我輔修心理學,你男朋友眼神裡透著厭世,童年一定受過創傷。”

葉嘉寧頓了下,回頭。

她剛才沒撒謊,跟孟和夏聊天時真的沒注意,所以也不知道霍沉坐在男人堆裡,眼睛卻好像隻看得到她,視線追隨。

孟和夏說完好像覺得自己冒昧,倒了酒自罰一杯:“不好意思,我沒惡意。”

隔著光鮮亮麗觥籌交錯的人們,葉嘉寧和霍沉目光相對。

宴會廳內濟濟一堂的說話聲、不時的杯碟碰撞聲,和其他人一起構成喧嘩的背景。

葉嘉寧說:“沒關係。”

她沒覺得被冒犯,因為她知道孟和夏說的大概率是正確的。

她看著霍沉的時候,他也一直撐著下頜看她。

對視片刻,他放下手,從口袋裡掏出黑色手機,低頭打字。

他打完抬起頭,葉嘉寧手包的手機響了。

SS:【你很粘人】

?到底是誰粘人。

旁邊幾人在聊股票基金,霍沉懶搭搭靠著沙發背,手機在手裡閒閒地翻著圈,等到震動一聲,被他舉起。

葉嘉寧:【我哪裡粘人了】

SS:【總看我】

葉嘉寧:【你先看的】

SS:【你怎麼知道我看你】

“……”

簡直是小學生吵架。

葉嘉寧被孟和夏看穿一切的笑容笑得無奈:“你這是什麼表情。”

“羨慕的表情。”孟和夏幽幽歎氣。

手機又響。

SS:【要我過來嗎】

葉嘉寧說:【你想過來就過來】

他還拿喬:【你想我過來我才過來】

葉嘉寧打“幼稚”,正敲字時孟和夏忽然喊了聲:“小心!”

葉嘉寧聽到聲音再抬頭已反應不及,被孟和夏往一邊扯過去。她被拽下凳子,還是沒躲過那杯潑過來的紅酒。

突發的小意外引來半個宴會廳的注視,霍沉懶散等消息的神態淡下來,手機揣進兜裡從沙發起身,冷淡著一張臉走過來。

“對不起對不起!”差點摔跤的年輕女人扶著吧台站穩,手足無措地道歉,“我不小心踩到裙子被絆了一下,你沒事吧?”

灑了一杯酒而已,又不是丟來一塊磚,葉嘉寧倒是沒什麼事,隻是這條裙子算是廢了,紅酒液順著細膩的緞麵紋理下滑,酒紅色與%e4%b9%b3白色碰撞出狼狽而濃豔的美感。

她都沒來得及說一句話,霍沉已經走到跟前。

他眉心微擰,眼底積壓不悅,走過來的冷沉氣場像卷著一場暴風雨,闖禍的女人察覺到危險立刻怯怯地往葉嘉寧身後躲,如一隻驚弓之鳥。

葉嘉寧說了句:“沒事。”

話音未落便被人打橫抱起。

她腳邊一灘蜿蜒的紅酒液,眾目睽睽裡霍沉抱她走出來,怕她踩到酒要抱著走,自己的皮鞋從上麵碾過卻無所顧忌。

他把葉嘉寧放到一張乾淨的椅子上,下頜線繃得彆提多冷,從%e8%83%b8口抽出絲綢的帕子,幫她擦拭裙擺的動作卻很輕。

他似乎還想查看她的腳,但頓了頓沒伸手去碰,問她:“傷到哪?”

“沒傷到。”葉嘉寧說。

灑點酒在宴會上再常見不過的小事,可滿會場的人往誰身上撞不行偏要撞葉嘉寧呢。藍暉岷簡直頭大,緊跟著霍沉趕過來,關切問:“葉小姐還好嗎?”

“裙子弄臟了。”女人小心翼翼自責不已,“真的對不起,要不我賠你吧。你的裙子多少錢?”

這時候關心什麼裙子,藍暉岷道:“裙子不打緊,人沒傷到就好。”

葉嘉寧一句沒有還沒來得及說,霍沉冷峭地開口:“我帶她來你這,是讓她被人潑酒的?”

藍暉岷心裡暗罵一句,往自己身上攬:“是我照顧不周。樓上有備用的禮服,澄敏你帶葉小姐去清理一下,換身乾淨衣服。”

這種場合總是會準備幾件備用的禮服給客人,以應對突發狀況,藍太太心一直提著怕那位小霍爺發作,畢竟關於他的傳聞多少有些嚇人,這時才稍稍安下心來,上前去扶葉嘉寧:“葉小姐,隨我來吧。” 本 作 品 由 思 兔 在 線 閱 讀 網 友 整 理 上 傳

等葉嘉寧被帶上樓,霍沉的視線才掃向吧台,那女人戰戰兢兢地,像是被嚇住了,霍沉嫌煩:“讓她滾。”

藍總招手叫來人,手在女人肩後以得體不冒犯的方式往前輕推,嘴上說道:“彆這麼緊張。”一麵吩咐人,“帶這位女士去檢查一下有沒有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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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太太親自帶葉嘉寧到更衣室,兩個年輕的私人服務員圍在葉嘉寧身邊,幫她脫身上臟掉的裙子,藍太太又讓人去把所有禮服送過來,重視程度極高。

她是女主人,宴會不少事都要她拿主意,一會就有兩個人來找,葉嘉寧沒覺得是什麼大事,需要幾個人大張旗鼓地圍著她,說:“你先去忙,我隨便換一條就行了。”

她不矯情也不嬌氣,藍太太覺得跟她投緣,也就不客套,細細叮囑幾句便去忙彆的。

葉嘉寧瘦,有時讓人覺得單薄,但脫下裙子後裹%e8%83%b8裡也有著漂亮的曲線,二十歲是一個分界帶,少女的乾淨與女性的成熟於此時迭代,在她身上融合成一種清新微澀的性感。

她腳踩上扶手,低頭擦拭浸濕到身上的紅酒。那條腿有著無可挑剔的形狀,纖長白淨地襯在紅絲絨沙發上,如細膩羊脂玉。

兩個女孩殷勤地就差上手服侍,葉嘉寧沒讓:“我怕癢,自己來就行了。”

兩人乖乖站到一旁,一個細心地幫她遞東西,一個年級似乎不大,滿眼歆羨地望著她:“葉小姐身材真好,怪不得小霍爺喜歡。”

這兩件事哪有什麼因果關係,霍沉也沒看過她身材。

葉嘉寧說:“身材好才能喜歡嗎。”

另一個捧來一件禮服:“你真不會說話。小霍爺喜歡葉小姐也不是單單因為她身材好啊。”說錯話的那個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

“葉小姐,這件可以嗎,跟您先前那條差不多。”

葉嘉寧並不挑,看了一眼說可以。

雖然是備用的禮服,一點都不隨便,典雅大方的V領長袖,微帶褶皺的裙擺很有飄逸感,顏色材質與她那條相似,但不完全一樣,不知是什麼工藝,衣料在光下會反射出漂亮的珠光。

她幫葉嘉寧拉好背後的拉鏈,又拿出一條黑色絲絨緞帶的choker:“這是配套的,我幫您戴上。”

葉嘉寧沒怎麼戴過這東西,緞帶上串一顆光澤柔潤的珍珠,跟裙子風格%e5%90%bb合,她坐在椅子上任由對方幫她戴好,黑色絲絨緞帶環繞細白脖頸,有種優雅的小性感。

換好衣服葉嘉寧就下樓了,地上都已被清理得毫無痕跡,宴會廳內衣香鬢影,樂隊演奏著輕快歡愉的小提琴,一派其樂融融。

霍沉斜靠吧台,剛才的小插曲已經掃了他的興致,他捏著隻空酒杯,不知道是不是剛才酒潑在她身上的那隻,在骨節分明的手指間有一搭沒一搭地轉著,轉得彆人提心吊膽,他自己一臉的意興闌珊。

藍暉岷站在他身旁說著什麼,他聽得不專心,見二樓有人下來,他眺去一眼。

隻一眼,仿佛已入春的山林驟然起冰,翻山倒海地冰封住所有林木湖泊,青綠不再鳥聲儘滅,陰冷得令人窒息。

葉嘉寧不得不頓住腳步。

她從來沒看過霍沉那麼冷的神色,那麼陰沉的眼神,即便是起初把她當陌生人的時候。

他身旁的藍暉岷顯然察覺到什麼,朝他視線的方向看過去,看到的是葉嘉寧,更不明所以。

霍沉麵沉如水,回手將把玩許久的紅酒杯放到吧台,抬腳朝葉嘉寧的方向走去。

晶亮透明的水晶玻璃杯端端正正地豎立在台麵,在他走開的兩秒後,滾圓的杯肚緩緩掉落下來,沿著台麵咕嚕咕嚕滾到邊緣,半秒鐘後,一聲突兀而猛烈的脆響。

藍暉岷在碎裂聲裡回頭,看到滿地的玻璃碎片,和台麵上靜靜而立的半截底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