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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我跟你說的那女孩◎

夜晚九點多鐘,中央商區熙熙攘攘,華燈如織,隔一條貫穿南北遊輪航行的水道,玉蘭街叢蔭遮蔽,亭茗會所夜夜笙歌的燈火星河,便掩映於那片鬨中取幽的小葉羅漢鬆後。

名貴車輛魚貫駛入車道,燦金燈帶自動亮起,夾道迎送。

葉嘉寧將共享單車停放在門外,崗亭保安大哥瞅瞅牆上的時鐘:“今兒來挺早,翹課了?”

葉嘉寧衝他點下頭:“戰術性早退。”

大哥樂了:“那我戰術性給你開個門。”

拱形大門至主建築間連接一條綿長筆直的景觀池,斷臂維納斯潔白矗立在儘頭的圓形噴泉中央。

葉嘉寧踩著清淩涓流聲快步踏上石階,繞過噴泉池,小米正在門口玩著手機。

貼身的%e4%b9%b3黃色方領針織衫,棕色短皮裙和細高跟之間,一雙漂亮長腿在瑟瑟晚風裡%e8%a3%b8露著,聽聞腳步聲視線從微信聊天框抬起,鎖骨上有粼粼的光在閃。

“怎麼這麼慢啊,等你半天了。”

原本約定時間是每晚九點半之後,今天的電話提早了半個小時,葉嘉寧翹了半節課過來的。

她仿佛沒聽到對方口氣中的那絲不耐煩,不爭論:“哪台車?”

“今天忙不過來,大家都沒空,你去接一下。”小米轉過身朝裡走,邊將手機放到耳邊聽語音,一心二用地解釋完,按著語音鍵無縫切換語調:“你就哄我吧。我人老珠黃,哪比得上人家小妹妹又嫩又靚。”

晚春夜晚尚存三分涼意,風從毛衣孔隙鑽入,卷過女人婉轉的嬌嗔打轉。

葉嘉寧出來得急,沒時間回宿舍穿外套,抬眸看向眼前的旋轉大門,大廳碧麗堂皇的光亮從玻璃門流瀉而出,透出一種奢侈的溫暖。

小米回身叫她:“走吧,我帶你上去。”

葉嘉寧收回視線,邁步。

亭茗,宜港最負盛名的銷金窟。

空氣裡浮蕩著濃鬱奢靡的香氛,水晶吊燈如流金,在大理石天然紋理上覆蓋一層昂貴柔亮的光澤。

葉嘉寧第一次進裡麵來,小米帶著她左穿右行,繞過迷宮似的走廊,找到一部並不偏僻但相對安靜的電梯。

這部電梯用的人應該不多,隻有直通三樓的按鈕。

小米拿著手機語音講個沒完,抵達三樓,她站著沒動,頭也不抬地說:“前麵直走碧雲間,你自己進去吧,Kayla姐還在等我。”

她甚至沒告訴客人姓甚名誰,葉嘉寧有心想問,還沒機會問出口,她已經將按下按鍵,電梯門在眼前閉合。

碧雲間不難找,穿過吸音地毯鋪就的長廊,三樓隻有唯一的一扇門。

推開那扇厚重的軟包門,靡靡音樂轟然衝出,漫天煙酒味裡摻著窮奢極欲的脂粉香。

樂聲混著各式笑鬨尖叫,喧喧嚷嚷地鬨耳朵,占據半層樓的豪華房間內人影幢幢,晃得人眼花,如果葉嘉寧對娛樂圈多那麼一點關注,就能在裡麵發現幾張眼熟麵孔。

這種程度的喧鬨,她的闖入幾乎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在這麼多人裡找一個不知姓名乃至性彆的客人,針海撈針不過如此。

葉嘉寧就近向一個紫色亮片裙的女人詢問,“代駕?”對方臉上一片茫然,轉身問身旁其他人:“你們誰叫的代駕?”

“誰叫代駕了,這才幾點就想開溜。”

“彆看我,我家狗不睡這麼早。”

“走錯了吧,妹妹。”

有人拎著酒瓶搖搖擺擺地靠過來,興味盎然的目光上上下下掃視她的圓領白毛衣和水洗牛仔褲,“這麼嫩,成年了嗎。來這裡找哥哥還是找爸爸?”

熏天酒氣晃過,葉嘉寧屏息偏頭,剛想側身繞開,被紫裙女人扯到另一旁:“滾哈。人家是代駕,彆見了美女就□□。”

她拉著葉嘉寧手臂,領她往裡走:“來,我幫你問問。”

葉嘉寧的嗓音帶著與包廂裡的燥熱靡亂截然不同的清涼:“謝謝。”

“這麼乖乾什麼。”女人打量她兩眼,“還在上學?”

“嗯。”

“學生仔啊。學生仔還是不要來這種地方了,彆看這些人長得人模狗樣,我跟你講,這是狼窩。”

“那你為什麼來。”葉嘉寧反問。

“有沒有可能,我也和他們狼狽為奸?”

包廂裡太吵,葉嘉寧確認自己沒聽錯:“很少有人將這種詞用在自己身上。”

“那蛇鼠一窩?”

女人說完笑起來,似乎覺得很有意思,貼著閃片的細長指甲隔著毛衣捏捏她小臂的肉。

葉嘉寧瞥一眼自己的胳膊,她馬上鬆開,手指無辜地晃晃:“哈哈,原諒我,我也看見漂亮妹妹就喜歡□□。”

這種路數的人很少見,葉嘉寧停頓兩秒,中肯評價:“確實蛇鼠一窩。”

女人樂不可支,指著周圍的男人說:“我跟你講,這裡麵所有男人加起來都湊不齊一個良心,像你這樣的小綿羊,分分鐘被吃得骨頭渣都不剩,遇到我你真是走運了。”

她今天不知打哪來的善心,領著葉嘉寧四處詢問,幫她找人,順便四兩撥千斤地替她擋掉一些不懷好意的目光。

但對這一包廂的食肉動物來說,這個時間才是夜晚的剛剛開始,酒都沒喝幾杯,叫什麼代駕?

問了一圈無所獲。

也許是葉嘉寧的穿著在一片精雕細琢的裝扮中樸素得很突兀,身上的書卷氣又過於乾淨,以致格格不入。

隨著女人帶她越走越深入,鬨哄哄的環境慢慢降下些分貝,若有似無的打量從四周飄來。

包廂裡側比外麵稍顯安靜,L型真皮沙發上鬆散地坐著些人,衣著都是昂貴質地。

“恒少。”

前一刻還在王婆賣瓜的女人肉眼可見地收斂,語氣多了幾分恭順,她沒注意,葉嘉寧在聽到這兩個字時蹙眉撇了下頭。

“這位代駕妹妹來找人,我剛過來問了一圈,沒找到人,是不是你們這邊叫的?”

穿灰色襯衣的男人眾星拱月般坐在中央,人群環簇,他夾煙的手指搭在身旁女人纖細%e8%a3%b8露的肩頭,一手提拎酒杯,嘴角掛著散漫又心不在焉的笑。

聽到這話抬眼,觸及葉嘉寧不過半秒,手已將懷裡依偎的女人推開,臉上的笑容瞧著都仿佛真切了些。

“我的人。”

紫裙女人意外地回頭看向葉嘉寧。

王躍恒語氣堪稱溫柔:“下課了?”

四周的注意隨之集中到這個突然出現的素顏女孩身上,聽他語氣立時有人起哄。

“恒少這是又換了個學生妹?可以啊。”

“還用你說,能讓這逼下手的哪個不可以。”

“誒,我說恒少可以,你說誰可以呢?”

“……”

王躍恒叼著煙笑罵:“滾蛋,給我閉上你們的狗嘴,少在這敗壞我的名聲。”

“現在知道裝貞潔了?一來就把人家琪琪推開,也不怕傷琪琪的心。來,琪琪,過來這,他不疼你哥哥我疼你。”

被推開的琪琪其實長得很漂亮,否則也不能在這種場合有資格坐在王躍恒身旁,但她除了美貌之外,還有更值得被稱讚的識時務,好似絲毫沒覺得不快或被人輕視,笑%e5%90%9f%e5%90%9f端著自己的杯子去了叫她的男人身旁。

“原來是恒少的人,白費我問那麼多遍了。那我把人給你帶到了。”

紫裙女人心想自己真是有眼不識泰山,還多嘴勸人家遠離這種狼窩,人家哪是小綿羊,人家是美羊羊。

她笑著輕輕將葉嘉寧往前推了一下,朝王躍恒的方向。

這是下意識的、促成的動作,然而葉嘉寧並沒有像她預想的走過去。→思→兔→在→線→閱→讀→

她站在原地,瘦得讓人覺得單薄,穿最簡單的毛衣牛仔褲,馬尾用一隻黑色發圈束在腦後,清透臉龐映著流金燈光,雙眼清明如一麵鑒人的鏡子。

她對那些曖昧的、赤-%e8%a3%b8的、意有所指的謔弄視而不見,相較於王躍恒話語裡的親昵,她的語氣更像是公事公辦。

“是你叫的代駕?”

“代駕?”有納悶的目光逡巡著她。

王躍恒身旁坐著一個四肢如竹竿般細長的男人,一手捏撲克,一手撈桌上的酒,聞言刷地一下扭頭,神色凝重:“你二叔下來了?”

王躍恒一腳踹過去:“會不會說話。咒誰呢。”

竹竿渾不在意地拍拍灰:“那你他媽叫代駕。你不向來速度一百八十邁。”

“你懂個屁,老子遵紀守法,喝了酒當然要叫代駕。”

竹竿瞟一眼葉嘉寧,從手裡抽了兩張二丟出去:“你要不想開車打個電話,來接你的人能排到玉蘭街外頭,發哪門子的癲叫個代駕過來。”

葉嘉寧能察覺出那眼神裡的不善,他根本沒有掩飾。

“這還看不出來,當然是發女人的癲!”

插科打諢的哄笑聲裡,王躍恒並不反駁,似笑非笑地抽了口煙,青色煙霧從唇間向外溢出,他下巴朝葉嘉寧點了一點,臉偏向一側,不知是問誰:“上次我跟你說的那女孩。怎麼樣?”

也是在這時,葉嘉寧感覺到一束目光落在身上。

說不清跟周圍那些不懷好意的圍觀有何不同,她順著王躍恒的視線轉頭。

那裡有張獨立擺置的單人沙發,上麵坐著一個男人,款式簡潔的黑色線衣跟長褲,兩條腿敞開著,右手腕搭在沙發扶手,腕骨清瘦,冷白指節朝下提著杯口,琥珀色酒液在浮雕玻璃間浮動迤邐的光點。

包廂裡衝天的酒氣煙霧繚繞過去,他半張臉朦朧而不真切,隻一道瘦削鋒利的下頜線,在昏昧的光影裡格外清晰。

他姿勢懶怠地往後靠著,即便葉嘉寧站著而他坐著,那道由下及上撩起的視線,依然顯得高貴不可攀。

盯了葉嘉寧幾秒,觀察,或者應該稱為審視。

結果似乎不夠令他滿意,目光冷懨滑開。

“不怎麼樣。”

四個字引得其他人發笑,那些蔑笑裡攙著輕飄飄的一絲憐憫。

王躍恒無所謂地笑:“得,這問題就不該問你,什麼女人到你眼裡都不怎麼樣。”

葉嘉寧收回視線,被人當麵奚落也沒顯露什麼情緒:“不需要代駕的話我先走了。”

“急什麼。你走了我待會怎麼回家。”王躍恒施施然站起身走向她,“等我幾分鐘,嗯?”

他垂眼看著葉嘉寧說話,語氣放得很低。

一些眼光越發仔細地投射過來,帶著對這位能得恒少如此耐心溫柔哄人的女代駕的研判與好奇。

他很會耍曖昧,儘管他才剛剛認識葉嘉寧不到兩周,見麵的次數不滿一隻手。

這不是王躍恒第一次借代駕的名義創造“機會”,亭茗這樣聲色犬馬的場所,客人來此應酬、來此放縱、來此享樂,對年輕漂亮的女代駕起色心的,不止一個。

但他比任何一個都難纏。

他是亭茗常客,是韋總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