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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你九皇叔會保護好雲都的。”

“走吧,回房間裡去,我哪些東西給你吃。”烏素輕聲道。

裴逸乖乖跟上烏素,但烏素往日月閣內走的步子卻突然頓了下來。

她感應到,雲都之內又有一人要死去。

這個人,是裴楚。

臘八之夜,裴楚前來,烏素感應到他身上的將死之意,便留了一分裴楚的氣息,用以感應。

她猜裴楚不久之後就會死去。

雖然她不怎麼喜歡與男性魂靈交易。

但在裴楚死之前,聆聽一下這位小殿下父親的願望,也是挺好的。

今日,裴楚果然要死了。

烏素拍了拍裴逸的肩膀,讓一旁的宮女上前照顧他。

“我先出門一下。”烏素對裴逸說,“應該,今晚能回來。”

“好哦。”裴逸乖巧應道。

烏素孤身一人走出了日月閣。

在無人之處,她的身形變幻,化作黑白的混沌之氣,又凝為一隻小小的黑白飛蛾。

這飛蛾直接往雲璃宮飛去。

往常烏素見到雲都皇帝裴楚,都是在雲璃宮的主殿之內,或者是在高高的祭壇之上,又或者,是在華麗的寢宮裡。

但這一次,裴楚的氣息在雲璃宮的地下,烏素在上方撲騰了半天,實在沒找到入口,無奈,隻能使用法術,穿越地層。

她沒想到,在雲璃宮下,竟然還有一個與雲璃宮一般大小的廣闊地宮。

這地宮之內,沒有什麼多餘的布置,有的隻是腳下連綿如蛛網般的金色陣法。

這陣法仿佛是人體的血液脈絡,正吸收著天地靈氣,如吐息般忽明忽滅。

地宮之內,每隔三丈,便燃著一盞長明燈,將這偌大地宮照得亮如白晝。

在中央的祭壇之上,也是這陣法的中央,裴楚正佝僂著腰,孤獨地站在上方。

他沒有穿著正式的帝王朝服,而是身著輕便的常服。

就仿佛是,今晨他剛睡醒,就散步到這裡來了。

小小的黑白飛蛾朝裴楚飛去。

烏素現在還沒感應到裴楚的生命流逝,但她感應到了他身上極其強烈的將死之意。

他想死……雖然他壽元未儘,身體康健,但他今日,一定會死。

烏素的預感從來沒有錯過。

所以,她也沒打算在一個將死之人麵前隱藏自己的身份。

小小的黑白飛蛾在金色陣法封印上,顯出了身形。

烏素今日穿著白裳,她的素顏明淨,墨發如瀑,從肩頭垂落至腰間。

她黑白分明的無情雙眸,靜靜注視著裴楚。

“皇上。”烏素喚他,“你要死了。”

她悠遠的、柔和的聲音在空曠地宮裡回響,仿佛是將死時幻想所見神明的囈語。

裴楚緩緩抬起自己的頭,與烏素對視。

“烏素,是你啊。”他道。

“嗯。”烏素應了聲。

“你不是人?”裴楚問。

“皇上,我不是。”烏素回答。

“你如此特彆,也難怪九枝喜歡你。”裴楚看了眼烏素無名指上佩著的描心石戒指。

“你……”烏素張唇,喚了聲,“我可以完成你死前的一個小小的願望。”

她沒找裴楚要報酬,因為這不是交易,她很難與男性的靈魂產生溝通。

裴楚的願望很多,她一定完成不了,她隻能想辦法給他完成簡單的。

“原來如此,烏素,你靠這個維生?”裴楚問。

“是,之前芸妃死的時候,我也與她有了一場交易。”烏素道。

“我的願望太大,你做不到。”裴楚說。

“所以,我可以為你完成,最簡單的一件。”烏素點了點頭。

“好。”裴楚應,“當初芸娘,讓你做了什麼?”

“她說她要離開雲璃宮,去外麵看看。”烏素輕聲說道。

“那我去陪她吧,待我死後,我的屍骨會被封入皇陵之中,用以增強封印的力量,但我希望,我的靈魂能隨著她一起走。”裴楚悵然說道。

“好。”烏素點了點頭,她還記得芸妃所化月神蛾死去的地方。

她此前見過的所有人類,無不有著極強烈的求生欲望,但她麵前的裴楚,卻滿心求死。

為什麼?

他是帝王,應該希望自己享有永生永世的無上權力。

烏素歪著頭,疑惑地看著裴楚。

“好奇我為什麼想死,對嗎?”裴楚笑。

他抬手,將金色陣法中央的一柄匕首取了出來。

“數百年前,雲都經曆過好幾次這樣的封印鬆動、妖魔肆虐,每一次,這些混亂都得以平息。”

“這是因為——”他盯著烏素,那銳利蒼老的眸驟然睜大,閃過一絲決絕之色。

他手中的匕首按下,直直沒入了自己的心臟,霎時間,血液噴湧,落入那金色陣法。

瞬間,這有些黯淡的金色陣法亮了起來,仿佛又有無儘的力量在維持它的運轉。

“皇上!”烏素一驚,朝他奔了過來,這老者倒在了烏素的身前。

他腳下的陣法還在不住吸收著他的鮮血,他的眼眸睜大,隻抬起自己沾血的手指,對烏素說。

“你看,這就是裴家人的使命,裴家血脈,是雲都妖域封印的關鍵,所以……祂想儘辦法也要影響裴家一脈的命星,讓逸兒那一代人丁凋零,所以……我一定要將皇位傳給有子嗣的後代。”

“裴家,必須要將血脈傳遞下去,然後,在雲都的危急時刻,像我一樣,以血祭陣,保護雲都以及整個人間的安全。”

“這是我們的責任。”他對烏素說。

“隻是……我還有很多事沒做完,我希望能再保護多一些的臣民,庇佑更多的百姓,為他們做更多的事,但是,沒有辦法了。”

“就算九枝在,也攔不住越來越多的妖魔,所以,就到這裡吧。”

“沒在新年選擇離開,我是希望,你們能開心些,過完這個熱鬨的年。”

裴楚在烏素麵前,閉上了雙眼,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與責任。

烏素斂眸,將他鮮血乾涸的身體擺正,順帶,將這老者的衣飾整理好。

她長長的白色裙擺在這金色陣法之上散開,仿佛一朵溫柔綻放的死亡之花。

烏素輕柔地將裴楚殘存的意識從他身體裡捧了出來,她感應到了裴楚的一生。

他愛的是芸妃,而其他的後宮嬪妃都知道她們與裴楚成婚的責任。

其餘人,更像是來到他身邊,完成任務,並無愛情。

裴楚,最愛的孩子是裴華君,其次是裴九枝,他隻有在他們麵前,才會露出真心的笑意。

他的一生,是很典型的帝王一生,烏素瀏覽而過,像是走馬觀花,直到他的氣息逐漸黯淡。

在這一瞬間,雲都封印仿佛注入了莫大的力量,所有逃出的妖魔都被鎮壓。

裴九枝正與一隻強大邪魔搏鬥至力竭。

但就在裴楚死去的那一刹那,這妖魔仿佛失去了所有力量,如山般轟然倒塌。

他站定在原地,脊背挺得筆直,遠處,夕陽即將落幕,殘陽如血,映在雪地之上。

裴九枝的身影被斜陽拉得很長,他握緊了執劍的手,那指尖在黑白混沌的紋樣上不斷顫唞。

他知道,發生了什麼。

而此時的烏素,攜帶著裴楚殘餘的靈魂,緩緩起身。

她的麵容平靜,無悲無喜,隻跨過那重新充滿活力的金色陣法,往地宮外走去。

烏素自然是要完成裴楚的一個小小願望,不收報酬——隻是因為,他是裴九枝的父親。

在出了地宮之後,她的身形在夕陽下重新化作飛蛾。

而在她的身後,裴楚最後的靈魂化作一隻金黃色的皇蛾。

“皇上,走吧,我帶你去找芸娘。”

在熠熠夕陽金光下,一老一小兩隻飛蛾,越過皇城,往雲璃宮外飛著。

雲璃宮內,哀聲漸起,天上又落了雪。

他們腳下的雲都,似乎又回到了寧靜。④本④作④品④由④思④兔④在④線④閱④讀④網④友④整④理④上④傳④

在無人的、落雪的街巷儘頭,烏素看到有一位身著灰紫色長袍的女子站在那係滿紅繩的許願樹下。

那女子腰間係著紅色的絲帶,絲帶之上,佩著一枚星紫色的配飾,仿佛是一顆耀目的星辰。

她似乎剛抵達這裡,手裡撐著傘,來的路上並無腳印。

那女子仰頭看著天上落雪紛紛,收了傘,清寂的麵上滑下一滴淚。

烏素隻看了她一眼,便領著裴楚來到了那許願樹之上。

皇蛾小心翼翼地朝眼前那隻乾枯的月神蛾靠近,他也抱著枝頭,在這裡死去。

第64章 六十四點光

烏素站在許願樹下, 她抬眸,靜靜看著那金黃色的碩大飛蛾徹底失去聲息。

雲都的皇帝,死了。

他是……小殿下的父親, 雖無血緣關係, 卻用心將他養大,給他最尊崇的地位與最有力的支持。

甚至於,連小殿下要娶一位沒有任何地位的普通女子,他也答應。

烏素想起了什麼。

她的腳尖點在雪地上,在暮色降臨之時,她很快轉過身去,往日月閣奔去。

雪地濕滑,她提著裙子,跑得跌跌撞撞。

在走出這條長長小巷的時候,她看到來時遇見的那位灰紫長衫的女子還未離開。

她單手執傘,目光悠遠空寂, 隻安靜地看向這充滿哀慟的皇城。

烏素與她擦肩而過,她腰間掛著的那枚星辰掛飾紋絲不動, 隻悠悠旋轉著。

她回了日月閣,此時夜色已深。

回了房, 裴九枝立於窗邊, 他看著眼底落了雪的浩浩雲都, 脊背挺得很直, 像是雪地裡的青鬆。

烏素瞪大眼, 她輕聲喚:“小殿下。”

裴九枝聽見她的聲音,回首, 安靜地注視著他。

他手裡提著劍,原本整齊的衣袖上有些許劃痕, 他剛從與妖魔相鬥的戰場上歸來不久。

烏素看著裴九枝的眸,他的眼眸仿佛深沉的海洋,蘊藏著極隱秘的悲傷。

她往前走了兩步,朝他奔了過去。

烏素踮起腳,主動將他抱緊了,她的額頭抵在他的前%e8%83%b8,從眉心處傳來他平穩的心跳聲。

“烏素……”他低聲喚,沒有執劍的那隻手撫上烏素的脊背,白皙的指尖從她烏黑的墨發間穿梭而過。

“父皇,死了。”他對烏素說。

“嗯……”烏素抱著他。

她努力地展開自己的雙臂,想要將他完全攏進自己柔軟的懷抱。

烏素一路跑回來,是想要安慰他。

裴九枝低下頭,手中劍落下,在地上發出錚然一聲響。

他反手將烏素抱緊了。

烏素一愣,她放在他脊背上的手輕輕拍了拍。

她聽到他沙啞低沉的聲音在頭頂傳來:“父皇死前,與你說了什麼?”

“我……”烏素一愣,她張了唇,看向他肩頭之後的茫茫風雪。

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