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遲溪不覺多看了他一眼,心想: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隨從,這人看著斯斯文文的,一舉一動皆占據主動。
遲溪拉開後座的門徑直上去,帶起的冷風挾著海風的鹹濕腥氣,刮到蔣聿成臉上。
蔣聿成擰眉,扣住筆記本“啪”一聲合上了。
遲溪這才發現,他今晚穿得很正式,白襯衣、修身西裝,與西裝同色的馬收著腰、甲熨帖著肌理,格外顯襯身材;銀色領夾、領帶上有浮凸而顯貴的暗紋……乍一看似乎很低調,其實細節上處處考究。
他很難得地戴了一副細金邊眼鏡,鏡片下,那雙鳳眼分外深邃。
隻是,少了幾分平日那種咄咄逼人的氣勢和戾氣。
側麵望去,鼻子高而挺拔,是一條筆直的線,如鋒利迭起的山巒。他太好看,隻是,骨相偏冷,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遲溪依稀記得,年少時的蔣聿成是個外冷內熱的人,遠不像如今這樣,由內而外讓人感覺到危險冷漠。
讓人……對著這張臉再難說出什麼交心的話。
似乎察覺到她的沉默,他手腕疊在靠手上,略支著下頜望來:“怎麼這樣看著我?沒見過我戴眼鏡的樣子?”
遲溪收斂心神,搖頭:“我記得你以前視力很好。”
“這是矯正眼鏡。在國外創業時,有段時間連日連夜看文件,視力下降得很厲害。”他始終不喜歡戴眼鏡,之後一直在矯正視力,現在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隻是不能長時間看文件。
今天是剛剛開完一個洲際會議過來的,沒來得及摘下。
話題到這裡就終止了。
遲溪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她也不是個多話的人。
主要是因為,她也不知道要跟他說什麼。
似乎說什麼都尷尬,說什麼都不可避免地提到過去的事情。
說是吃飯,其實他帶她去的是一個慈善晚宴。
邁巴赫穿過噴泉廣場,徑直越過排成長龍的一眾豪車,在貴賓通道停下。周圍人見怪不怪,更有侍者和門童馬上出來迎接。
偏偏有人不明就裡,吐槽道:“我們都在這排了半小時了,怎麼這家夥就能插隊?”
車內同伴用看白癡一樣的目光看他一眼:“你不看車牌?敢跟這位大佬搶位置,你找死啊?”
話音未落,酒店的大堂經理也出來了,還有一些似乎是等待很久的港城名流也都紛紛出來相迎。排場之大,令人咋舌。
遲溪倒是見怪不怪,隻是不太喜歡。
搭著門童的手下車時,她分明能感覺到周遭或詫異或驚羨或探究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遲溪目不斜視,跟蔣聿成一道進了會場。
大堂四通八達,一排排拱形琉璃大門全都敞開著,擎天的羅馬柱有序排列,不斷有衣著光鮮的名流紳士和明星模特魚貫而入。
記者扛著長槍短炮,閃光燈不斷,一張張寫著讚助商和名人嘉賓的立牌陳列在各個入口。長餐桌、銀色燭台、多層塔碟的點心、琳琅滿目的鮮花……美輪美奐,精致地如油畫中的貴族殿堂。
有侍者過來,恭敬地將寫有“蔣聿成”的銘牌遞給她。
遲溪微怔,回頭看一眼他。
“幫我拿著,我不戴這種東西。”
她這才接過來,將燙金黑底的銘牌在指尖翻轉了一下,心道:確實是挺裝逼的。
不由勾唇笑了一下。
抬頭卻發現他的目光正落在她臉上,眼底噙著笑意,遲溪下意識避開了他的目光。
之後就是冗長的致辭、走秀等無關緊要的環節,他們在角落裡一處不算特彆顯眼的地方坐下。可因為蔣聿成的緣故,期間仍不斷有人過來打擾、問好。
他隻淡淡點頭,手有一搭沒一搭在桌上敲著。
熟悉他的人就知道,他這會兒已經非常不耐煩了。
好在拍賣很快開始。
蔣聿成將一塊平板擱到她手邊:“你來投,記我賬上。”
遲溪劃開,發現裡麵是一列的捐贈名單,每次台上有新的展品時,這個名單就會刷新一次,這會兒展示的是一枚祖母綠鑽石戒指,底價200萬,每次加價不能低於10萬。
“隨便投。”蔣聿成頭也沒回道,十指交疊,輕輕擱在膝上。
遲溪笑:“不怕我把你搞破產啊?”
蔣聿成悠悠回頭,側睨她一眼:“你可以試試啊。”
饒有興致的眼神,好像她說的是什麼可笑的玩笑話似的。
遲溪卻一點也不覺得有趣,冷冷收回了目光。
價格已經抬到2200萬,她隨便按了2500萬,想著反正不是她出錢。
沒想到這就一錘定音,沒人往上加了。
遲溪覺得沒什麼意思。什麼慈善晚宴,一幫人在這裡裝逼擺闊罷了。
“我出去轉轉。”她起身告辭。
“不吃點兒東西?”蔣聿成問她。
遲溪掃了眼餐桌上的菜品:紅酒鵝肝、法式焗蝸牛、番茄燴土豆、烤蘋果……精致是精致,但比起這些她更喜歡中餐。
“不了,你自己吃吧。”
走到外麵花園裡,她才感到冷。寒意沁膚,夜風揚起了她的裙擺,如冰涼的塑料紙在皮膚上切割著,雖不算冰冷刺骨,卻有持續的涼意從四肢百骸不斷鑽入。
遲溪這才後悔沒有披一件坎肩。
深秋時節,港城夜間的氣溫已經驟降。
肩上微微一沉,一件還帶著體溫的男士西裝披到她的肩上,細膩溫暖的質感包裹著她。上麵還殘留著男人身上淡淡的木質香,還有灼燙的熱度。
遲溪微微一怔,下意識回頭。
蔣聿成不知何時已經到了她身後,抄著手斜倚在白色的秋千架下。他本就身高腿長,氣質冷峻,不笑的時候,嚴肅的表情讓人無來由有些拘束。
遲溪定定望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麼用這種眼神望著自己。
其實她也不是很清楚,他乾嘛邀她來參加這個慈善晚宴?如果需要一個女伴,他應該不缺。
但凡他放句話,大把女人排隊等著。
可這樣看似毫無目的的行為,遲溪又能隱隱感覺到一些莫名的苗頭。
但因太過荒誕,她每次一往那個方向想就會命令自己掐斷。
無數次告訴自己,不要再這段關係裡投入什麼感情,他不再是以前的蔣聿成了。
但每次和他在一起的時候,那些過去的記憶總會如海浪般席卷而來,要將她淹沒般令人窒息。
她沒看他,淡淡說:“你到底想乾什麼?”
蔣聿成:“我不是說過了嗎,請你吃飯啊?”
遲溪不說話了,抓著他的西裝平靜地望著滿園怒放的薔薇花。
也不知道是什麼品種,這個季節居然還能這樣大麵積地盛放。隻能說,這世上就沒有砸錢做不到的事情。
不知道是社會現狀的悲哀還是什麼。
儘管她不喜歡這種氛圍,可當你身處於這個泥潭裡時,就不得由自己的心意來做事。
“不開心?”他看她。
“沒什麼開心不開心的。”遲溪表情平淡。
有風吹過,揚起一片樹葉,打著旋兒飄到她的肩上。
他伸手為她揭去。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金色的魚尾吊帶裙,白皙的肩頭暴露在空氣裡,他指尖觸著那一點兒肌膚時,她下意識往後縮了一下,目光落在他帶著薄繭的手指上。
這雙手依然寬大修長,指骨分明,是一雙如藝術品般漂亮的手。隻是,到底是和以前不大一樣了。
變得更加厚重而強勁,如有千鈞,有迫使她低頭的力量。
這是絕對權力和金錢的象征,是階級的壓迫,就如遲浦和對她的壓製,遲浦和對她母親的逼迫。遲溪深刻意識到,哪怕同是富人,也是有明顯的高低貴賤之分的。
他不經意的一個觸碰動作,都讓她極為難受。
這一直都是她努力想要擺脫的東西。
這更加讓她深切地明白,他跟過去不一樣了,過去的蔣聿成不會施加給她這種痛苦。而今的他,根本不在意。
或許,讓她痛,讓她難堪才是他的真正目的。┅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所以,當他掰過她的臉,忽然低頭去%e5%90%bb她的唇瓣時,她忍不住顫唞,下意識想要推開他。
“沒動。”他似笑非笑,“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了?”
遲溪背脊僵硬。
她握了握拳,指尖無意識地陷入掌心,帶來微微的刺痛感。
“放鬆。”他握著她的肩膀笑道,“我難道很粗魯嗎?僵成這個樣子?”他微垂著眼簾覷她,“你跟你前夫不接%e5%90%bb的嗎?”
“跟你沒關係!”遲溪根本不想跟他討論這個問題,“你要弄就快點!我還要回家看孩子。”
他笑,不知為何,遲溪覺得他的笑聲裡充滿著愉悅。
她感到深深的無力:“蔣聿成,你不能放過我嗎?也放過你自己。”
“放過你?那誰放過我?”他低笑,表情變得嚴肅,輕輕捏正了她的臉頰。
眼中的寒意和占欲讓她心驚。
……
回去的路上一路無話。
遲溪窩在車後座乾脆假寐起來。窗外流光幻影,放映似的掠過,偶爾在她麵上一閃而過,激起幾道明晃晃的白光。
因為是夜晚,車內漆黑,倒不多麼刺眼。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感覺車停了下來。
好車的性能向來不錯,停靠時毫無覺察,她還在半夢半醒中時就感覺被人抱了起來。
刹那的失重,她險些驚呼出聲,下意識伸手勾住了頭頂人的脖子。
睜眼就是蔣聿成那張冷峻寡淡的臉。
他身上那種清冽的冷香混雜著灼熱的體溫撲麵而來,有種震蕩心靈的窒息感。
遲溪覺得自己的心率在不正常,不知道是因為畏懼還是彆的。
她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
其實她這會兒有點混亂,甚至分不清為什麼自己會在這裡。
過了會兒思緒稍微清明了一點,她喝了點酒,在他車上小憩了會兒,然後他把自己帶回了這座環島彆墅。
夜晚的海濱非常靜謐,棕櫚樹婆娑的樹影在月色下輕輕搖曳,晃出一團團一簇簇忽明忽暗的陰影。
遲溪一米七,但骨架纖細,且因為她不愛吃東西,體重一直保持在90斤上下,被他強健的臂膀抱在懷裡好像輕若無物。
到了門口,他單手開門,彎腰將她放下。
遲溪在地毯上站定,這才發現,其實他們有將近20厘米左右的身高差。
屋子裡很暗,隻有月光灑照在地板上反射出來的清輝。
遲溪覺得自己可能是喝多了,揉了揉太陽%e7%a9%b4,去了沙發裡坐下。
耳邊聽到水聲,是蔣聿成在中島台的地方給她倒水。
“喝水。”他彎腰將水杯放到了她麵前。
遲溪抬頭看了他一眼。
他臉上的表情挺平靜的,不像是要跟她吵架的樣子。
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