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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島情書 李暮夕 4418 字 6個月前

淡而潮濕的鹹味。

走了會兒遲溪就停下來, 回頭去看蔣聿成:“你不是要帶我來吃夜宵嗎?”

“你餓了?”他反問她。

她不餓, 但她想早點結束這趟行程。

跟他待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說不出的不自在。

遠處傳來輪渡的轟鳴,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撇下他轉而望去,看到幾隻大型的輪船轟鳴著路過。

更遠地方是商業區, 燈火璀璨,此起彼伏的火把在黑暗裡攢動, 跳舞的人踩著動感的音樂節拍,交織在一起,定格成一副熱鬨的畫卷。

可這些熱鬨都是彆人的, 與她無關。

此處隻有微涼的夜風, 還有海風裡淡淡的腥味。

都不是很讓人愉快。

她忍不住去看蔣聿成, 他的神色卻和往常一樣, 並沒有什麼特彆的波動, 這讓她心裡更加煩躁和不安。

“六年過去, 你的耐心好像沒有以前好了。”他在昏暗中輕輕一笑, 將脫下的西裝隨意勾提在肩上, 步履優雅。

可這種從容,更像是對她的一種嘲諷,她忍不住反唇相譏:“確實比不上你混得好。”

蔣聿成:“生氣了?”

遲溪沒有再搭理他,抱著肩膀低頭數腳下的沙子。

“這樣的心理素質,怎麼掌控遲家?”他又道。

遲溪的動作停下來,皺了皺眉,還是看向他:“你什麼意思?”

蔣聿成卻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抬步朝前麵走去,似乎是在報複她剛剛的對他不理不睬。

遲溪在心裡暗罵一句“幼稚”,卻也隻得跟上去。

沒辦法,他太了解她,確實每次都能精準拿捏住她的軟肋。

“果然,對於遲三小姐來說,錢和家產就是最重要的東西,其他什麼都要靠邊站。”他的語氣很淡,卻透著一股輕嘲。

遲溪也知道他還怨恨自己當年的背棄,她確實乾了,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她無話可說。

所以她也沒反駁,隻默默受著。

“遲溪就是遲溪,都不屑辯解一下。寧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是吧?”蔣聿成輕笑,“不知道該說你太自負呢,還是太沒良心。”

遲溪終於有點受不了他這樣不停擠兌她,無奈開口:“你要聽解釋?我已經說過了。”

蔣聿成:“沒彆的了?”

他確實是有病。這麼多年了,一直在給她找借口。

幻想著她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

但是事實上呢,她就是想跟孟元廷結婚,純粹就是為了遲家的產業。

她嫌他礙事了,所以借遲中駿的事情一腳踹開他。

四周靜得仿佛空氣都有些凝滯。

遲溪深吸一口氣,%e8%83%b8腔裡好像堵著什麼。可她隻能咽下去,很多事情是沒有如果的。

一旦跨出那一步,就無法回頭。

而且,她也不想回頭。

她想了想,緩和了語氣跟他說:“那時候,我弟弟癱瘓了,我媽媽還在精神病院,我很需要錢,我是不可能跟你走的。我這樣說,你明白嗎?”

“當然,我不否認,我就是愛錢,我不可能為了你放棄遲家的產業。”

“對不起,謝謝你年少時對我的幫助和陪伴,我一直都很感激你。我一直,都把你當做是我最好的朋友。”

感激?最好的朋友?

蔣聿成無聲地笑起來。心道,這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不如不問,不如不問。

後來他帶她去岸邊的小酒館裡吃海鮮。烤花哈、白灼蝦、蒸海螺……一道道美味的菜肴裝在最簡陋的盤子裡,看著卻讓人食指大動。

遲溪本來沒什麼胃口的,她晚上也基本不吃東西,不知道為什麼卻忽然很想嘗嘗。

“嘗嘗。”蔣聿成慢條斯理地戴上塑料手套,幫她將蝦剝好了裝在碟子裡,又將碟子推到她麵前。

遲溪多看了他一眼。

年少時,他也是這樣的,習慣做這種事情。

而她,總是很心安理得地享受著這一切。

那時候可以如此,而今卻有些不適應了,到底是橫亙著太多東西了。

“怎麼不吃?”他頭也不抬地問,手裡動作非常靈活,十指修長又漂亮。

“吃,為什麼不吃?”遲溪笑笑,伸手就要去摸。

蔣聿成的動作更快,拿起筷子就敲在她手背上。

遲溪吃痛,摸著被打的手背看他。

他的目光很涼,帶著某種告誡:“不記得我跟你說過,吃東西要用筷子,不能用手抓?用手抓之前必須洗手。”

遲溪是真的被打蒙了,這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

她嚴重懷疑他是在公報私仇。

可是她沒有證據。

心裡理虧,她隻好戴上了手套,一隻一隻吃起來。

蔣聿成靜靜地望著她,看著她因為憋氣而臉頰鼓鼓的,忍不住笑了笑。

回去時,遲溪覺得路線有些陌生,忍不住問他:“這是去哪兒?”

“我家啊。”蔣聿成道。

遲溪:“……不是就吃一頓夜宵嗎?”他帶她去他家乾嘛?

他沒事兒吧?

可他表情平靜地不要太平靜,好像隻是做了最平常的一件小事。

遲溪心裡多少有點忐忑,可也隻能保持著麵上的平靜,下了車,跟他一道上樓。

進門後才發現這是典型的商務大平層,約300多平,帶花園和泳池。

在市中心的商務區,這樣一套房並不比環島彆墅便宜。

“你帶我來這兒乾嘛?”她實在忍不下去了。

“怎麼,怕我對你做什麼啊?”蔣聿成回頭,見她還杵在門口不敢進來,不覺就笑了,緩步朝她走來。

遲溪不算矮,可他一米八八的大高個兒還是給她不小的壓力,越是逼近,那種漫不經心的壓迫感就越是強烈。

她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背脊抵上了大門。

木門略有些堅硬的質感更提醒著她,此刻的危險。

蔣聿成低頭盯著她看了會兒,微微伏低挨近。

一切仿佛都放緩了,視野裡,隻有他不斷放大的俊臉。

棱角分明,剛毅逼人。

襯衣領口開了兩顆,薄薄的質料遮不住微微臌脹的%e8%83%b8肌,他盯著她的時候,喉結微微滾動。

遲溪受不了,感覺心跳紊亂。

結果,他隻是伸手越過她,“哢噠”一聲,將她背後的安全門鎖反扣上了。

轉身,邁步離開。

遲溪目光複雜地望著他頎長高挺的背影。

心裡那種亂糟糟的感覺才稍稍平複了一些。

她坐在沙發裡待了會兒,直到蔣聿成洗完澡,擦著頭發從衛生間出來。

他換了件煙灰色的緞麵襯衣,扣子隻係了中間幾顆,一截下擺還沒收入皮帶中,走動間露出勁瘦的腰。

他的身材不是健身房刻意練出來那種,纖長有型,肌肉和筋骨的比例恰到好處,是自然而然的勁挺健美,視覺效果俱佳。

遲溪收回目光,克製自己不去亂看。

隻有和蔣聿成待在一起的時候,她才能感覺到自己並不是什麼性冷淡。

哪怕心裡抗拒,生理上還是會不可避免地被吸引。

“美式不加糖。”他將煮好的兩杯咖啡端過來,分了一杯給她。

“……大晚上的喝咖啡?”遲溪看他。

蔣聿成微微後仰著靠入沙發裡,端起自己的那一杯緩緩抿了口:“想跟你做點兒應景的事情。怕你精力跟不上,所以讓你先提提神。”

他說話時輕輕一笑,大拇指略微扣住杯沿,指骨因施力而微微凸起,很性感。

他是個很有力量感的人,那種優雅與力量美的結合,讓人著迷。⊕思⊕兔⊕在⊕線⊕閱⊕讀⊕

尤其是一對削薄的唇,笑起來時,格外挑逗人。

隻是,眼睛裡的光芒永遠是清明而冷靜的。你以為他是在挑逗你,其實他就是在作弄你。

遲溪轉頭避開了他灼灼的注視,感覺心跳不正常。

可當她去看彆的地方時,仍能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停駐在自己臉上。

這種心慌的感覺,無時無刻不在。

偏偏他那麼正派,悠然地坐在沙發一角。

遲溪覺得這樣下去太被動了,主動挑起話題:“你之前說,掌控遲家?你到底要跟我說什麼?”

蔣聿成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慢慢抿了一口咖啡。

他的五官本就硬朗淩厲,麵無表情時,更有一種說不出的壓迫感。

哪怕不開口,你也能感覺他好像心情不太好。

隨意掃來的一眼也是冷冰冰的。

就在遲溪不確定他是不是又生氣了時,蔣聿成說:“我幫你掌控遲家,你做我的女人怎麼樣?”

遲溪愣住,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但很快,她又皺起眉:“搞不懂你。”

之前他給她看的那些東西她都看過了,如果他想要威脅她,那些都綽綽有餘了。

她不可能放棄她弟弟。

他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蔣聿成像是能猜到她在想什麼,道:“我不喜歡用強的,強迫沒什麼意思,一點樂趣都沒有。”

這話侮辱性極強,像是把她跟聞雪那一類以色侍人的女人相提並論似的。

遲溪的臉色也冷下來,好像有人在她臉上直截了當地打了一巴掌,還笑眯眯地將手掌展示給她看,說“看吧,我打的其實不算重”。

可惜他這次沒有心軟,還笑了笑,用指腹微微摩挲著杯口:“以前都是我在討好你,現在咱們也換一換吧。禮尚往來,這是咱們祖國的傳統美德,對不對?”

遲溪沒控製住自己%e8%83%b8腔起伏的頻率,冷眼瞪著他。

誰都能看出她的怒氣。

蔣聿成卻好像看不到似的,伸手就勾住了她的下巴,好整以暇地說:“當然,這是往好聽了說,叫‘合作’。你要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準備每年給你弟弟送牢飯吃吧。”

望著這張英俊斯文的麵孔,有那麼一刻,遲溪真想給他一拳頭。

可是她不能,形勢比人強。

她終究,終究還是低下她高傲的頭顱。

她那時候並不知道,其實她隻要說一句“不是,其實我也很喜歡你”或者“對不起,我是不得已”,他就什麼都不計較了。

但人有時候就是這樣,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

像她這樣的人,怎麼可能輕易相信彆人?

他們之間的信任,早在漫長的六年中逐漸消磨殆儘了。

……

一份協議,一式兩份。

遲溪在他的辦公室裡將這份不平等條約仔細看完,哪怕在看到後麵的“乙方需要無條件滿足甲方任何要求,哪怕是……”巴拉巴拉時,她也隻是稍微皺了一下眉頭。

她這人就是這樣,不會做無謂的事情。

咒罵、怨憤,這都是對目前的處境毫無作用的事情。

除了讓自己看起來更加可笑,取悅彆人外,不會有任何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