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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殿下為何總是盯著臣看?”岑威麵露疑惑,抽空低頭自視,“難道臣有何不妥之處?”

唐臻哂笑,終於移開不知不覺間始終放在岑威腰腹之處的目光,暫時結束令他難得生出好奇心的猜測,意味深長的道,“並非哪裡不妥當......正是因為太妥當,所以我才會多看。”

隻是看看,還是近距離賞玩,他還要考慮。

直覺告訴他,好不容易等到的享樂,無論從什麼角度看都是件麻煩事。

岑威聞言,疑惑不減反增卻不知道該從何問起,搖了搖頭,乾脆跳上馬車,放愛駒自由的隨著偽裝成商人的車隊奔跑。他則進入馬車,趁著唐臻心情不錯,看上去不抗拒在沒必要的事上浪費時間,主動說起他們即將抵達的地方。

安樂縣,位於距離京都僅有四個時辰車程的地方。

從前朝起,它便是拱衛京都的城池中,最重要的存在。

然而隨著聖朝皇權旁落,京都也逐漸成為彆有用心之人眼中的肥肉,安樂縣便從守衛京都最後的防線逐漸變成最先被侵蝕的地方。

各路人馬皆在安樂縣有所布置,相互牽製,因為歸根結底是在李曉朝的地盤上,相對而言又還算克製,竟然頗有幾國對峙的架勢。

岑威直覺唐臻不會排斥混亂的地方,果然在說起安樂縣曾經發生的種種‘趣聞’時,看到唐臻眼底的興致。

隻說最近,紹興侯世子施乘風在京都暴斃,凶獸陳國公世子燕翎逃回北地,三省總督大怒,調兵遣將,直奔京都。

在安樂縣則變成,李曉朝大發雷霆,儘數捉拿安樂縣中明麵上所有屬於陳國公和三省總督的人手,一視同仁的關押在地牢中。

顯而易見,李曉朝依舊想要兩不相幫,穩坐釣魚台,正絞儘腦汁的想辦法將自己從這件事中摘出去。更是不願意讓陳國公或三省總督中的任何一個人,沾染他兢兢業業幾十年經營的京都。

然而三省總督的怒火遠比從前任何一次都要盛大,絕不會在驃騎大將軍隻是虛張聲勢的表態之下有任何退縮。

五萬東南水師日夜兼程的趕往京都,仿佛感受不到疲憊的假人,在已經全速行軍七日的前提下,再次提高行軍的速度,以此壓力李曉朝。

安樂縣中屬於三省總督的人手卻難得安靜。

不僅不曾像同樣是被突然關起來的北疆軍那般,滿臉冷意,反而主動體諒驃騎大將軍不容易,明裡暗裡的獻出許多錢財。

顯而易見,在三省總督的心中,身為嫡長孫的施乘風固然重要,但是已經死去的嫡長孫,又怎麼能與幾十年來投入無數資源,至今依舊沒能收回本錢的李曉朝重要?

起碼東南水軍到達京都,大軍壓城之前,三省總督不會真的如表現出的那般,拚命的為心愛的長孫報仇。

不知道施乘風在天之靈,如果能知道這些,會不會對三省總督有恨意。

另一邊,陳國公在安樂縣中安插的人手,同樣被李曉朝的人暫時看押,兩邊相處就......不太愉快。

因為他們在被控製行動之後,曾數次表示,願意立刻離開安樂縣,返回北地。

這在李曉朝的眼中,反而是陳國公對他非常不滿,絕不可能與他成為盟友的表態。

此消彼長,時至今日。李曉朝難以避免的又開始偏向三省總督,最先得益的人卻是沈思水。

因為李曉朝想讓三省總督退兵,三省總督卻想讓李曉朝開城門,允許東南水軍從京都借路。

兩人誰都無法徹底說服對方,更不願意稍退半步。

李曉朝沒看顧好施乘風終究是理虧在前,隻能利用沈思水,向三省總督示好。

原本屬於依舊被軟禁的北疆軍和東南水軍的東西,如今已經儘數被沈思水的屬下占了便宜。

整個聖朝的風起雲湧,竟然在小小的安樂縣中體現的淋漓儘致。

唐臻對這些故事還算滿意,願意評價為比話本有意思,雙眼亮晶晶的看著岑威,問道,“我們去安樂縣?”

岑威卻搖頭。

“不入城,我們會經過安樂縣周邊的所有小鎮,然後從另一條路返程。”他停頓片刻,又道,“如果殿下生出好奇心,我們即將返回京都的時候可以入城小半日,隨便逛逛。”

唐臻若有所思的點頭,忽然問道,“你對我,是不是特彆有耐心?”

雖然他的感情早就冷漠的與草木沒什麼區彆,但是他思考從來不用感情,全憑邏輯。

有些事,隻要不是瞎子、傻子,很難看不出區彆。

況且唐臻不僅沒瞎、沒傻,他還遠比尋常人更敏銳。

岑威沒想到唐臻會突然這麼問,但也不會因此生出羞赧的意思,大方的承認,“是”

“為什麼?”唐臻立刻追問,眼中隱約含著期待。

隻要岑威說出理由,他就能繼續加碼,直到加至岑威願意伺候他。

等待的過程中,唐臻默默羅列出許多種可能。

去年他幫岑威從北方異族手中騙了不少錢財,雖然今年北方異族與陳國公正式開戰,騙錢肯定不如去年容易。但是隻要岑威開口,唐臻終究還是有辦法。

岑家村底子太薄,即使岑壯虎等人效仿各地封疆大吏,自封官職,起碼三代之內,依舊難逃亂臣賊子的指責。隻要唐臻肯動用傳國玉璽,給岑威一道明確的封爵聖旨。哪怕僅是伯爵,岑家村也能瞬間變成無可指摘的功勳之後。

......

然而岑威煞有其事的思索半晌,最後卻給出完全在唐臻預料之外的理由。

他發出聲輕笑,臉側的酒窩若隱若現。

明明是個威嚴俊朗的將軍,有了酒窩卻莫名顯得稚氣,褪去仿佛天生存在的老成,顯露出幾分少年成名的恣意瀟灑。

“我對殿下有耐心,當然是因為殿下值得這樣的耐心,為什麼非要理由?”

四目相對,岑威從漆黑的瞳孔中感受到唐臻的怒氣,從善如流的改口,一本正經的道,“我對殿下有耐心,理由是,我私心願意如此。”

唐臻:“......”

岑威又笑,反問道,“如殿下這般俊朗、聰慧又善良的人,我為什麼不能多些耐心?”

第126章 一合一

行至暫時落腳的地方,唐臻默默找出銅鏡,挑剔的凝視其中的容顏。

劉禦醫的祖傳針法確實有些本事。

這半年來,這具身體雖然因為長高繼續消瘦,但是臉色卻逐漸變得與常人無異,起碼不至於像從前那般,打眼望去便覺得是病秧子。

相比仙風道骨,隨時都像是要乘風而去的昌泰帝,太子哪怕消瘦也是身在人間。可惜此時未在京都,沒有華服美飾加持,怎麼看都僅能稱得上秀氣,寡淡無趣......

唐臻移開視線,放下銅鏡,眉宇間浮現淡淡的疑惑。

岑威說他俊朗也就罷了,畢竟他無論如何都算不上醜。審美這種事,有所差異並不奇怪。

至於聰慧,唐臻雖然習慣被稱作詭計多端,但是偶爾聽到稱讚的說辭也不會覺得刺耳。

唐臻最難以理解,岑威是如何得出太子殿下善良的結論。

哪怕岑威有求於他,有意恭維,也不該如此離譜。

難道他平日做過令人誤會的事而不自知,導致岑威以為他喜歡善良的名聲?

岑威早就準備,沒用多久就安排好護衛,端著同樣是早就吩咐妥當的飯菜回到唐臻的身邊。Ψ思Ψ兔Ψ在Ψ線Ψ閱Ψ讀Ψ

按照他的計劃,如果京都沒有發生變故,他和唐臻可以在安樂縣周邊逗留三日。然後悄無聲息的回到王府巷陳府。

無論是李曉朝還是孟長明,皆不會察覺到太子的失蹤。

“安樂縣周圍有許多村莊,有些是早就賣給京都的貴人,裡麵所住的人都是已經簽訂賣身契的家奴。這種莊子非常排外,即使能找到門路進去遊玩,過後也難以保證不會走漏風聲。”岑威仔細的為唐臻解釋,他們接下來的去處。

有主的莊子,並非全都不能去。

另外有些莊子雖然已經有主人,但是隻有少部分管事是主家派來的家奴,大部分人都是原本就住在周邊的佃戶,自己在稍遠的地方有些田地,再租些莊主的地。這些佃戶雖然拿到手中的錢財不如簽訂賣身契,但是勝在自由。

岑威已經打算帶唐臻去這種莊子和第三種莊子,沒有任何外來人參與,村子裡的所有人都知根知底的村民。

他沒有擅自決定具體要去哪裡,從懷

中取出整理好的冊子,以供唐臻挑選。

唐臻接過冊子,發現岑威不建議他去的那種,完全由京都貴人控製的莊子也整齊的排列在上麵。

似乎隻要他開口,無論多麼困難,岑威都會竭儘全力的做到儘善儘美。

所有莊子的具體地點都畫在簡易的地圖中,後麵詳細記載莊子的來由、構成、特色......每個莊子還有更詳細的地圖。

哪怕是上輩子,唐臻也沒見過這麼具體的旅遊攻略。

因為他從前,根本就沒有閒心旅遊。

事實上,這次出行,如果沒有因為意外令他生出其他心思,唐臻也不會在乎,即將在哪裡浪費時間。

作為曾經生活在信息爆炸時代的人,哪怕唐臻從未對某些事提起過興趣,該有的常識卻半點都不缺。

比如某些事需要心情愉悅,你情我願......如果有良辰美景相襯,更是水到渠成、事半功倍。

雖然還在猶豫,究竟要不要開葷,但是唐臻已經習慣未雨綢繆,目光自然而然的在對景色和環境的形容詞語處流連。

岑威默默打量唐臻眉宇間的認真,嘴角從無到有的生出笑意。

心中不由慶幸,雖然每次提起暫時離開京都散心,太子都表現的興致缺缺,沒有任何興趣,以至於陳玉和梁安都生出退意,他也沒有立刻拿出這本冊子。但是在其他人都為此動搖的時候,他依舊堅持最初的念頭,要帶太子暫時離開京都。

即使無法順應命運,真正的成為天下之主,太子也應該看見更完整的人間。不同於書冊,更無需借助他人之口,每處細節都源自於太子的體會。

完整的屬於唐臻的人間。

岑威相信,世間這麼大,總會有令太子舍不得的東西。

大致翻完整本冊子,唐臻發現,從某種角度看,安樂縣非常奇怪。

周邊的莊子竟然大多以牡丹、杜鵑、巧木、青磚等簡單易懂的文字命名,名字便是整個村子賴以生存的方式。

如牡丹村,這是岑威口中的第三種村莊,沒有外來的貴人在此置地,所有村民都是知根知底的熟人。這裡男人照常種田,女人卻在村子共同搭建的地方伺候牡丹花,每年所分的錢財遠超種地。

這在唐臻眼中並非稀奇的事,然而在這個時代,尤其是村莊,沒將所有勞力都用在種糧,村中幾乎沒有人家完全靠種糧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