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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勢犧牲,尚且有情可原。

單純因為認不清自己......

孟長明想到陳國公可能會有的憤怒,不由頭皮發麻。立刻找羽林衛,先將燕翎安置在側院。既方便燕翎養傷,同時也能讓燕翎冷靜。

唐臻知道還有人不遠不近的跟著他,進門之後,立刻用門板擋住這些人的目光。他漫不經心的環顧屋內熟悉的擺設,端起桌上的茶壺和茶盞,徑直朝窗邊的軟塌走去。

因為劉禦醫的祖傳針法和最近幾個月的調養,他的身體雖然依舊比不上健康的人,但是已經不至於像從前那般弱不禁風。

突然爆發體力固然令他疲憊,閉上眼睛卻絲毫沒有睡意。

即使心中明白,守在門外的人,尚且不至於因為今日的插曲,急著對他做什麼,唐臻也無法放下......算不上警惕,隻是不想解釋,又忍不住回想意識混沌時發生的事。

期間岑威和程誠試著敲門,唐臻立刻拿起放在身邊的茶盞,朝著房門處砸去,果然換來長久的寂靜。

陳玉帶著劉禦醫匆匆趕回來,總算是沒再被唐臻的茶盞繼續攔在門外。

始終等在院中的人,看著陳玉也在門前吃癟之後,又去窗外求情,然後帶著劉禦醫通過另一側的窗戶爬進屋內。

不久後,陳玉從門口出來,不知去何處拿回裝滿整壇的藥,親自廚房熬藥。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說不出的流暢,肯定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

所以太子早就......

梁安去廚房轉了半圈,什麼消息都沒打聽到,反而挨了頓臭罵,灰頭土臉的退出來。他歎了口氣,慢吞吞的蹭到岑威的身邊,不動聲色的打量李曉朝的背影。

他覺得驃騎大將軍似乎......很憤怒?

麵無表情的麵容下,藏著遠超擔心的憤怒。

沒有任何依據,隻是有這種感覺。

即使從天亮守到天黑,眾人依舊沒能見到太子。

陳玉告訴他們,太子吃了藥已經睡下。

至於太子為何會突然反常,他給出的答案是,自從猝不及防的知道昌泰帝已經身在北地的消息,太子每日都會去福寧宮中專門祭拜鬼神的偏殿,求鬼神給他親自去北地接回昌泰帝的能力。

久而久之,太子的脾氣越來越暴躁,身手卻與從前大不相同。

“你是說,太子殿下這是......請神成功了?”梁安目瞪口呆,滿眼狐疑的凝視神色莊重的陳玉。

他覺得陳玉是在欺負他讀書少,但是他沒有證據。

孟長明無聲展開折扇,擋住下半張臉,眉宇間滿是困惑。

如果用陳玉的解釋填補他這段時間的困惑......竟然剛好能說得通?

‘因為請鬼神,所以麵相發生變化。’

看相對於孟長明本就是玄而又玄的事,所以他雖然知道太子不老實,但是很難立刻堅定的否決陳玉的解釋。

況且他從前很少能看清彆人的麵相,需要靈光一閃。

至於靈光什麼時候能來,隻能看緣分,從來都不會隨著孟長明的心意改變。

最近卻不同,他看到彆人麵相的概率、不,隻有看到唐臻麵向的概率逐漸升高。兩個月前,每旬隻能看到一次,如今幾乎隔日便能看到太子的死相加重。

從前他並非沒有遇到過將死之人,大多數時間,直到對方徹底身死也不會發現端倪。

這些......似乎都可以用鬼神之事解釋。

岑威對陳玉的話,半個字都不信,但是他知道,陳玉不會告訴他真相,所以乾脆沒有追問。

李曉朝驚疑不定的打量陳玉,隻有臉色能勉強維持平靜。

發現太子異於常人的身手之後,他立刻覺得太子早就對他有防備之心,所以才會瞞著他,練出幾乎能與岑威抗衡的身手。

然而站在院中的幾個時辰,李曉朝仔細回想這幾年發生的點滴,非常確定,太子不可能瞞著他習武。

畢竟無法安排心腹貼身伺候太子是去年才有的事。

哪怕太子是千年難遇的習武天才,也不可能在不到整年的時間裡,練出如此刁鑽詭異的殺招。

陳玉的解釋雖然離譜,但是剛好能填補

他心中無法解釋的疑惑。

“岑兄,你相信有神明嗎?”

離開陳府,李曉朝和孟長明各自離開,梁安與正借住在他府上的岑威同行。

不久之前,見陳玉沒有否認他說‘太子請到鬼神上身’的玩笑,似有默認之意。梁安再次肯定,從小蔫壞的陳玉口中沒有半句實話。

撒謊越大,臉上越煞有其事。

然而眼角餘光看見李曉朝和孟長明眉宇間的若有所思,梁安的篤定卻變成遲疑。他向來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憑什麼能在眾多堂兄弟和族兄弟中脫穎而出,從不做用自己的弱點與彆人的強項對比的傻事。

李曉朝和孟長明加起來,至少有兩千個心眼......

梁安雖然不會因此改變想法,依舊堅定的認為陳玉是在騙人,但是難免好奇,聰明的李曉朝和孟長明,為什麼會被如此拙劣的謊言影響。

岑兄也是聰明的人,說不定想法能與李曉朝和孟長明不謀而合。

岑威停下腳步,靠著牆壁,昂頭看天,不答反問,“我父親曾告訴我,故去的人會變成天上的星星,你在兩廣,有沒有聽過這種說法?”

梁安順著岑威的視線仰望天際,可惜烏雲密布,根本就看不見星星。

“我沒有,陳玉聽過,他至今依舊對此堅信不疑。”

“哄小孩的假話。”岑威哂笑,沒想到一本正經的陳玉依舊天真如稚童。

他低下頭,臉側那道在貴州戰場留下,尚未徹底消失的傷疤,在昏暗的燈光下,忽然變得顯眼起來。

“星星隻能哄小孩,神明就不同。”

上至耄耋老人,下至牙牙學語的稚童,愚鈍的人隨波逐流,聰明人另辟蹊徑,不同的人上鉤的方式既可以相同也可以不同。

哪怕是備受苦難的人,依舊會將擺脫苦難的契機寄托於虛無縹緲的神明。

梁安沉默片刻,敏銳的察覺到岑威不喜歡神明,“岑兄不信?”

“岑家村不信。”岑威又抬頭看了眼,朝著來時的路走去。

如今哪裡還有岑家村?

世人隻知龍虎軍的威名貫穿南北。

前有龍虎軍不信鬼神,逆天改命。

後有太子請神成功.

.....

梁安眼中浮現悔意,亦步亦趨的跟在岑威的身後,數次欲言又止,終究沒敢再貿然開口,生怕又說錯話,導致難以預測的後果。

岑威和梁安去而複返,剛好撞見陳玉扯著劉禦醫的衣襟嘶吼,眼角眉梢皆怒火,看上去竟然比唐臻更......

梁安下意識的停下腳步,然後立刻跑向陳玉。

“怎麼回事?

陳玉克製的鬆開氣得發抖的手,“你怎麼回事?”の思の兔の文の檔の共の享の與の線の上の閱の讀の

梁安眼中不自覺的浮現淡淡的委屈,退開兩步,語氣也變得冷淡許多,“岑兄不放心殿下,我也跟來看看。省得鬼神再突然發瘋,你們沒有辦法”

陳玉本就又急又氣,再聽見梁安這句陰陽怪氣,險些昏厥。

岑威立刻擋住梁安和陳玉之間,順著陳玉的謊話描補,“鬼神雖然願意為殿下奔波,但來自幽冥,難免桀驁不馴。殿下想要與對方和平相處,少不了時間,慢慢適應。”

莫名其妙開始生悶氣的梁安滿臉震驚,目光詭異的看向岑威的後腦勺。

如果不是親耳從岑威口中聽見岑家村不信鬼神時,借著燈籠的亮光,看見了岑威眼中的堅定。他聽見這番話,肯定會認為岑威是岑家村的異類。

岑威冷靜平和的語氣令陳玉的焦躁和憤怒稍稍緩解,他默默記住岑威對太子請鬼神的理解,緩緩點頭,眼中似有明悟。

“殿下畢竟是禸體凡胎,強行接受鬼神的饋贈,難免吃些苦頭。等會你將殿下調養身體需要的藥材列個單子,我與梁安會想辦法。”岑威安慰似的拍了拍陳玉的肩膀,看向跌倒在地,顯得沉默又頹廢的劉禦醫。

梁安聞言,心中依舊堵得厲害,腳步卻不聽使喚,徑直繞到陳玉身側,然後嘴也失靈,自顧自的道,“你放心,阿爺讚我在貴州表現的不錯,專門讓九哥來京都,給我送好東西,最多再有兩三日就能到。以九哥的聰明,哪怕是世間少有的藥,對他也不是難事,起碼能知道誰手中曾有過藏品。”

陳玉閉上眼睛,緊繃的肩頸陡然鬆垮,眼角眉梢滿是挫敗。

“我現在不是找不到藥......不知道該用什麼藥幫殿下。”

劉禦醫沉默的低下頭,又羞又怒,由內而外的散發頹喪的氣息

雖然認可岑威對太子成功請到鬼神的理解,但是陳玉依舊堅稱太子已經睡下,不肯帶岑威和梁安去見唐臻。

岑威見狀也不強求,反而對劉禦醫生出好奇,試探著問了幾個困擾龍虎軍營帳中的軍醫許久的問題。

劉禦醫態度消極的朝遠離岑威的方向移動,嘴卻沒閒著,言簡意賅的指出最關鍵的地方。

岑威的天賦幾乎都長在帶兵打仗上,自然是無法理解劉禦醫的指點。

他隻知道,從河南到京都,沿途碰到的名醫皆對這些問題三緘其口,鮮少有人能給出答案。更沒有如劉禦醫這般思路清晰,即使心不在焉也難掩篤定的醫者。

然而陳玉看著劉禦醫對答如流的模樣,剛因為岑威和梁安強行壓下的怒火再次衝上心頭,看向劉禦醫的目光越來越鋒利。

劉禦醫似有所感,飛快的抬起頭看了眼陳玉,又默默的回到岑威的身邊。

岑威對劉禦醫和陳玉之間的暗潮洶湧視而不見,耐心的等待所有的疑問得到解答,順勢道,“我還有一件事,想要請教禦醫。”

“少將軍不必客氣,儘管問就是。”劉禦醫擺了擺手,同樣是展示所學,臉上卻再也沒有第一次對陳玉吹噓祖傳針法時的意氣風發。

岑威垂下眼簾,認真的思考了會才緩緩開口,“我有個......幼時玩伴,從小艱難求生,很擅長隱匿心思。為了更輕鬆的生存,他可以佯裝成任何性格,很少露出破綻。”

劉禦醫心中微動,覺得岑威的形容似乎有些耳熟。

“他長大之後,又經曆了些變故,性格變得更加古怪。受到刺激就像是突然換了個人,不僅脾氣遠比平時暴躁,思考事情的思路也......”岑威停頓片刻,仔細斟酌合適的詞語,“平時他是走一步,算三步的性格,受到刺激便隻顧眼前,偶爾還會不認人。”

這不就是太子殿下?

劉禦醫恍然驚悟,眼底的詫異卻不降反升。

殿下生在深宮,長在深宮,幾乎沒有在宮外過夜的經曆。

龍虎少將軍卻生在河南,長在河南,在昌泰二十四年之前沒有進京的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