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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臻側頭看了眼陳玉,興致缺缺的點頭。

三十那日,他可以借口身體不適早些睡,總比先讓陳玉念叨他幾個時辰,再因為心煩不得不答應強。

行為樸素但思維不受局限的百姓,很快就根據陳國公的奏折,憑空編造出許多種昌泰帝隱瞞眾人,悄悄北上的理由。

其中包括但不限於:

昌泰帝是受陳國公的脅迫,不得已選擇北上,不敢告訴彆人。

三省總督才是幕後黑手,本想悄悄將昌泰帝送到北地,然後再將其殘忍殺害,誣陷陳國公,沒想到陳國公竟然及時發現端倪,救下昌泰帝。

昌泰帝忽然醒悟,修仙救不了聖朝,決定奮發向上,故意跑去陳國公的地盤,挑撥三省總督眼紅。想要坐山觀虎鬥,坐收漁翁之利。

......

其中甚至有人僥幸猜對真相,昌泰帝是因為陳國公失蹤的消息,悄無聲息的離開皇宮,前往北地。

唐臻態度堅決,不肯對這件事做任何評價,更不肯給朝臣追問他的機會。

雖然成為太子殿下尚且不足整年,但是他在朝臣心中的形象早就已經潛移默化的改變。從原本懦弱的病秧子,變成如今暴躁的病秧子。

然而隻要有利可圖,永遠都有不怕死的人前仆後繼。

況且太子殿下雖然脾氣變差,但是起碼在明麵上,還沒有動輒要人性命的惡習。

驃騎大將軍和陳國公世子相繼被攔在福寧宮外的消息傳出去,朝臣立刻如嗅到血腥味的鯊魚似的成群趕來。一排又一排的朝臣跪在門前,口口聲聲的稱,他們擔心昌泰帝的安危,在此為昌泰帝祈福。

起初唐臻聽聞外麵的動靜,完全沒有理會的意思。

反正又不是他的膝蓋受累,何苦去妨礙彆人的赤膽忠心?

可惜朝臣醉翁之意不在酒,隻過半日就扯去忠君的偽裝,露出猙獰的獠牙。他們請求唐臻即刻登基,最好能趕在年前昭告天下。

程誠垂著頭,大氣都不敢喘,生怕驚擾已經思考許多的太子殿下。

唐臻卻不是在思考,他在發呆,忽然想到遠在北方的昌泰帝。

從京都離開的時候,父皇可曾回頭?

是否能想到,他心心念念,不忍見其受胡虜之苦的臣民,在不久的將來會如此對待他。

太子登基,還活著的皇帝算什麼。

太上皇還是亂臣賊子?

陳玉雙手緊握,目光炯炯的盯著唐臻,發現太子的目光有所變化,立刻出言打斷唐臻的思緒,“殿下三思,定不能讓這些不安好心的人如願!”

這些日子,他刻意的避免在殿下麵前提起陛下,就是怕殿下尚未徹底穩定的思緒再次受到陛下的影響。

沒想到千防萬防,居然是千裡之外的陳國公壞事。

唐臻回過神,不怒反笑,對程誠道,“挑兩個態度最積極,理由最充分的人帶進來。”

程誠滿臉意外,悄悄轉頭,想看陳玉的提醒。

“看什麼,他是你的殿下?”唐臻隨手拿起果盤中的橘子朝程誠的頭砸去。

程誠沒敢躲避,更不敢辯解,立刻轉身離開。

陳玉滿臉擔心,“殿下......”

唐臻抬起手,示意身側的人閉嘴,漫不經心的道,“孤心中有數。”

不久之後,程誠冷著臉帶來兩名朝臣。

唐臻眯眼打量他們,臉上的笑意漸濃,“楊磊、高玉光。”

這兩人在朝堂向來沒什麼存在感,目前還看不出是誰的人。

楊磊和高玉光麵露驚訝,繼而轉為喜色。

殿下竟然能叫出他們的名字,看來對朝政遠比他們想象中的在意。如此,他們說服殿下年前登基的把握能再提高兩成!

“臣楊磊、臣高玉光,給殿下請安。”

兩人鄭重下跪,直奔主題,請求唐臻即刻登基,昭告天下。

唐臻盯著兩人略顯稀疏的發頂看了會卻沒理會兩人,抬頭看向程誠,吩咐道,“再帶進來......十人,開著門,讓他們站在外麵,能看見門內就行,隻是做個見證。”

楊磊和高玉光心中有盼望,自然不介意多跪會,老實的令人側目。

程誠去而複返,身後卻跟著十一個人。孟長明反常的穿著身白衣,隻有領口和袖口有淡淡的紫色繡紋。他捧著手爐跟在程誠的身邊,毫不見外的在唐臻開口之前徑直走進門內。

“我掐指一算,殿下今日肯見人,所以進宮碰碰運氣。”

唐臻翻了個白眼,對孟長明的所有神棍行為保持懷疑,看在對方主動提起過年陪他守夜的份上,好心提醒道,“坐遠些。”

孟長明點頭,若有所思的環顧屋內的人,不客氣的吩咐程誠,“勞煩搬個椅子去門口,我與諸位同僚坐在同處即可。”

諸位同僚按捺著心中的焦急和激動,隱晦的向孟長明投去白眼。

什麼坐在同處?

分明是他們站著,孟長明坐著!

程誠在孟長明手上吃了啞巴虧,才肯在沒有太子吩咐的前提下,答應帶孟長明進入福寧宮。如今又當著太子的麵被驅使,臉色頓時苦澀的比天生苦相的程守忠更難看。

他眼含期望的看向太子,沒得到任何回應,隻能任勞任怨的去搬椅子。

唐臻端起茶盞,本想等孟長明坐下,觀眾全都準備好,再開始表演。

奈何演員心急,楊磊重重的磕了三個頭,迫不及待的開口,“請殿下三思,臣知道殿下待陛下至孝,不願意擅自登基。然而陛下如今遠在北地,不知......,更沒有筆墨送回京都,殿下又怎能篤定,您立刻登基不是陛下所願?”

高玉光也跟著磕頭,顯然是讚同楊磊所言。

門外的朝臣格外入戲,竟然也自發的跪下磕頭,口口聲聲皆是請殿下三思。

如此氛圍下,分彆站在唐臻左右的程誠和陳玉尚且不算違和,端坐在門口的孟長明卻格外可恨,虧得他臉皮厚,竟然還能穩坐不動。

“不知?”最近才養出些血色的臉上浮現思索,唐臻撫掌而笑,“孤知道了,楊大人的未儘之語是不是,陛下如今遠在北地,不知是死是活?”

此話一出,位於最前方的楊磊和高玉光,本就是抱著破釜沉舟的心思隨程誠進門,尚且能保持沉穩,門外的人卻下意識的看向孟長明。

楊磊這番話,幾乎是將對陳國公的懷疑放在明麵上。

孟長明今日出人預料的恬靜,側頭看了眼門外的人,不怒反笑,“彆看我,看殿下和楊大人、高大人。”

“殿下明鑒,臣一心為殿下和陛下考慮,絕無半分私心。”楊磊繼續叩頭,大有唐臻不答應,他不停下的意思。”

相比之下,高玉光更理智,仔細為唐臻分析利弊,“雖然不知陛下是受到何等蠱惑才會悄悄去北地,但是陛下最吸引人窺視的地方,莫過於九五之尊的身份。隻要殿下能夠取而代之,原本不懷好意將目光放在陛下`身上的人,立刻會將目光轉向殿下。我等愚笨,隻想處這等辦法。冒著損害殿下的風險,保全遠在千裡之外的陛下。”

唐臻點頭,似有被說服之意,歎息道,“你們的話,確實有道理。”

當昌泰帝不再是昌泰帝,投放在他身上的精力,隻能用浪費形容。

楊磊和高玉光麵露喜色,屏息凝視唐臻。“殿下......”

不料唐臻臉色陡變,眉宇間的溫和、動容,轉眼間儘數化為冷漠,“可是孤不愛聽。”※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嗬......”

孟長明朝紛紛看向他的人擺手,從容示意眾人看太子和楊磊、高玉光,不要分心。仿佛突然沒忍住,笑出聲的人不是他。

楊磊和高玉光再次開口前,唐臻忽然道,“抬頭,看著孤的眼睛。”

兩人呆滯的抬起頭,不明白原本按照他們的計劃順利完成的事,為什麼隻有前半段順利。

唐臻正色道,“孤不愛聽的話,彆說,否則彆怪孤沒有警告你們,滾吧。”

楊磊和高玉光麵麵相覷,眼底皆是不甘。

身前的太子殿下已經拿起此前隨手放在身邊的書冊,顯然不想再理會他們。身後卻是同僚不滿的呼喊和鍥而不舍的請求。

楊磊狠狠咬牙,終於將額頭徹底磕破,鮮血順著額頭流入他的眼底,絲毫沒有影響他緊盯著唐臻的目光。

“殿下,良藥苦口,良言刺耳,您身為君主,怎能偏聽偏信?陛下一日未曾安全的返回京都,所有與陛下悄悄離開京都有關的人,皆應被您懷疑,包括深受陛下信任,數十年來和陛下形影不離的程將軍!您......”

唐臻歎了口氣,放下好不容易提起興致卻隻看了三行的話本,“堵住他的嘴。”

楊磊聞言下意識的想跑,至少將想說的話都說完,然而論反應,他如何能比得過程誠?

隻是稍微愣神的功夫,他連掙紮的時間都徹底錯過。

唐臻朝程誠招手,示意程誠離自己近些,然後看向神色沉重的高玉光,“孤知道你有話說,能不能憋住?孤不愛聽。”

高玉光垂下眼簾,不與唐臻對視,想起來福寧宮跪求太子登基之前收到的密信,強行忍住心中的不安,苦口婆心的勸道,“殿下登基隻是權宜之計,做出對您和陛下最好的選擇。等到陛下安全回來,您再將皇......位、還給......陛下?”

突然起來的疼痛令這番本該一氣嗬成的話出現停頓,他下意識的低頭,忽然發現盤腿坐在軟塌上的太子正彎著腰,以至於他沒法看清太子的表情。

繼續低頭,看到噴湧而出的鮮血。

恍惚間,高玉光覺得有點不對勁,很吵,身邊似乎有人在掙紮,身後像是有人在呼喊。

直到這句話隻剩最後兩個字,他才後知後覺的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驀地睜大眼睛,難以置信的望向笑著擦匕首的太子。

整句話說完,他再也沒有力氣質問太子,無力的倒向地麵,鼻翼間滿是血腥的味道。

最後,他看見血泊中還有個失去力氣的人,麵容格外的眼熟,楊磊。

唐臻接連刀了兩個人,回頭瞥了眼表麵莊嚴肅穆,實則雙腿發抖的陳玉。

為免陳大人因為被嚇得腿軟聞名京都,他放棄讓陳玉去拿帕子的想法,撩起外袍,仔細擦拭匕首上的血跡。

程誠拖著兩個還沒咽氣的人,儘可能的遠離太子殿下,免得他們身上的血沾染到太子殿下的身上。

不知道殿下是不是在匕首塗了藥,為什麼血這麼多?

程誠凝神觀察片刻,抬頭發現太子正在用外袍擦匕首,頓時愣住,下意識的看向陳玉,總覺得自己又好心做了蠢事。

唐臻的動作過於利落,以至於門外的朝臣,大多數都沒能看清,太子殿下究竟是先殺的楊磊,還是先朝高玉光下手。

等他們聽見尖叫,紛紛抬起頭的時候,楊磊和高玉光已經倒在地上,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