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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是正身在京都,有資格上朝的人,竟然都在期限之內抵達宮中。

唐臻悄無聲息的走入大殿,第一次沒有座位,在孟長明的前方站定。

卯時整,昌泰帝身著龍袍出現,徑直在皇位落座。

想要在京都有點秘密,少不得付出極大的代價。

天還沒亮,驃騎大將軍就去宮中求見昌泰帝的消息,早就悄無聲息的傳開。

文武百官肅容站在屬於自己的位置,眼角餘光不停在昌泰帝和李曉朝的身上輪轉。

唐臻不動聲色的打量下方,隻能看清距離他比較近的人。

李曉朝%e8%83%b8有成竹,孟長明饒有興致,岑威從容不迫,陳玉老實巴交,施乘德......迫不及待。

燕翎、齊黎和沈家兄妹昨日剛離開,今日京都就有反常的大事,施乘德這般興奮,倒也情有可原。

唐臻無聲勾起嘴角,垂目斂去眼底的深意。

李曉朝言簡意賅,直奔要點,絲毫沒有辜負滿殿文武百官的好奇和期待。

太子伴讀,貴州巡撫之子胡柳生,在半年前毒害太子,證據確鑿。

沒等有人提出疑問,李曉朝已經令人呈上早就準備好的罪證,人證物證俱全,容不得胡柳生有任何辯駁的餘地。

原本習慣性想要發表意見的朝臣見狀,紛紛閉上嘴,小心翼翼的打量昌泰帝和太子的臉色。

“胡、柳、生。”昌泰帝消瘦的手緊握成拳,目光冰冷的凝視下方攤開的人證和物證,“人呢?”

早在李曉朝在福寧宮求見的時候,他就已經親自看過這些人證、物證。

唐臻怔怔的望向上方。

他從未見過昌泰帝怒形於色的模樣。

李曉朝單膝跪地,沉聲道,“陛下息怒,臣辦事不利,賊子胡柳生驚慌恐懼、難耐重刑,自儘於獄中。”

第92章 一合一

昌泰帝目光定定的凝視李曉朝,向來平和的臉上儘顯刻薄與懷疑。

李曉朝見狀,深深的垂下頭,“臣辦事不利,請陛下責罰。”

不等昌泰帝決定,如何懲處李曉朝,慣常喜歡彰顯存在感的朝臣已經爭先恐後的出列。他們張嘴驃騎大將軍膽大心細、勞苦功高,閉嘴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無一例外,皆是替李曉朝辯解。

程守忠冷笑著抽出綁在腰間的長鞭,狠狠甩在李曉朝麵前的大理石處。

大殿內的喧囂因此戛然而止,朝臣麵麵相覷,眼底滿是對方眼角眉梢尚未消散的驚恐。

程守忠敢不敢真的抽在李曉朝的身上,還不好說。

但是......如果鞭子抽在他們的身上,隻需要一下就能皮開肉綻!

突如其來的鞭響帶來的壓迫感還沒消散,朝臣的想法就得到證實。

跟在李曉朝身邊的心腹麵露不忿,想要去扶李曉朝起身。

他剛有動作,程守忠的長鞭就像是長了眼睛似的呼嘯而去,在親衛的臉側留下深可見骨的傷口。

“身居高處,還敢有小動作,可是心中不服?”程守忠居高臨下凝視親衛,眼底唯有冷漠。

李曉朝轉過頭,目光幾乎與程守忠沒有區彆。

親衛見狀,眼中的慌亂越來越濃,傲氣蕩然無存,立刻跪地求饒,連聲道不敢。

然而無論是程守忠還是李曉朝,都沒有原諒他的意思。想要拍馬屁卻摸到菊花的親衛,當眾挨四十大板,最後是被羽林衛拖出大殿。

再次感受到程守忠的目光,朝臣皆自覺的低下頭。再也不敢有任何借此機會,彰顯存在感的私心。

程守忠麵露滿意,問李曉朝,“胡柳生的屍體在哪,幕後主使是誰?”

“因為他不肯開口,隻能用重刑。”李曉朝的目光與程守忠一觸即離,轉而看向唐臻,沉聲道,“恐其遺容不堪,令陛下和殿下厭惡,我已經擅作主張,令人將其丟去亂葬崗喂山間野獸。”

“驃騎大將軍也知道,這是擅作主張?”程守忠冷笑,不依不饒的追問胡柳生所在的亂葬崗,立刻遣羽林衛去搜尋胡柳生的屍體。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的態度非常堅決。

等待的時間,李曉朝在程守忠的詢問之下,當眾說出審問胡柳生的結果。

鐵證如山,胡柳生不得不承認毒害太子的過程。但是他堅稱毒害太子隻是他的主意,從頭到尾,沒有其他人的參與。

李曉朝不肯相信這番說辭,嚴刑逼供,又得到其他線索。

胡柳生在京都的住處中有間密室,不起眼的角落藏著雕刻蓮花紋路的令牌,經過證實,這塊令牌與紅蓮賊子有密切的聯係。

李曉朝垂下眼簾,沉聲道,“胡柳生說貴州深處,鮮為人知的地方,有座名為‘紅蓮’的小鎮,這塊令牌是能夠保命的憑證。”

保命?

文武百官隱秘的交換眼色,皆想到傳聞中紅蓮殘忍瘋狂,泯滅人性的手段,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

梁安心中微動,抬頭看向陳玉所在的位置,發現陳玉正沉浸在心事中,目光呆滯的望著腳尖。

他接連做出許多隱秘的動作,皆沒能喚回陳玉的神誌,反而引來岑威和施乘德的目光。

“梁兄可是有話想說?”施乘德做出洗耳恭聽的模樣。

梁安卻滿臉茫然,然後驚慌失措的退後,尷尬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不、不是!我要找陳玉算賬!”

“是嗎?”施乘德順著梁安的目光,看向依舊在發呆的陳玉,笑道,“我在浙江時就曾聽聞,梁家軍的小猛虎與廣西巡撫的獨子不對付。本想著你們在東宮做數年同僚,彼此之間的誤會和隔閡會逐漸消散,真是沒想到......不是冤家不聚頭。”

陳玉忽然回神,目光尚未徹底恢複神采,已經鎖定聲音傳入他耳中的方向,“冤家?誰?”

施乘德捂住嘴,意有所指的看向梁安。

四目相對,陳玉和梁安同時冷哼,決絕的轉過頭,力求連眼角餘光中都沒有對方的影子。

岑威默默看完這出鬨劇,在施乘德意有所指的衝他笑時頷首。

梁安和陳玉的關係......確實算不上好。

能親眼見證對方的倒黴,大概是他們最大的樂趣。

然而他們此時卻在默契的防備同一個人。

施乘德。

更準確的說,他們是在防備施乘德身後的三省總督。

廣西的北方是混亂的貴州,西邊是不願意理會中原紛爭的雲南土司,東邊是兩廣總兵的轄地。

兩廣總兵北邊是湖廣,東邊是早在十多年前就投入三省總督門下的廣東巡撫。

多年來,兩廣總兵與廣西巡撫相安無事,幾乎能稱得上是聖朝最友善的鄰居。

謹慎如湖廣,早些年也曾參與對河南省的趁火打劫,更不用說年年不得消停片刻的四川巡撫和當地土司。

隻是廣西巡撫偏安一隅,少有存在感,京都的情況又隨著太子的長大日漸複雜,吸引越來越多的目光,所以才導致鮮少有人能想起廣西巡撫。

選擇太子伴讀的時候,廣西巡撫沒得選......從結果看,廣西巡撫應該是效忠於皇帝,這也是他讓精心培養的獨子,千裡迢迢的奔赴京都的理由。

兩廣總兵膝下兒孫眾多,偏偏選中與陳玉兩看相厭的梁安,怎麼看都不像隨手為之。

梁安在京都,如同遊魚落入泥潭,雖然稱不上寸步難行,但肯定沒有他留在兩廣過得舒服。即使考慮長遠的得失,梁安能夠做到的事,他的堂兄弟也未必做不到,甚至有可能做的更好。

除非......

岑威不動聲色的觀察陳玉和梁安的小動作,輕聲叫住施乘德,一本正經的問起施承善的後事。

除非兩廣總兵決定太子伴讀人選的時候,陳玉也是很重要的考慮因素。

陳玉和梁安兩看相厭的消息傳遍京都,每次相遇,幾乎不會給對方任何好話,非常符合傳聞。@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然而作為對兩個人都算熟悉的友人,岑威卻知道,真到處境危急,隻能逃命的境地,梁安肯定會帶上陳玉。

他們隻是看彼此不順眼,希望對方倒黴,從未有過你死我活的念頭。

從某種角度看,至少在京都,他們......岑威目光閃爍,忽然不知道該用什麼詞語形容。

抬起眼皮,看見施乘德近在咫尺的麵容上滿是對施承善的懷念,虛假的令人不忍直視,岑威莞爾,梁安和陳玉至少比施乘德和施承善更像兄弟。

隻是兄弟之間既有兄友弟恭,也有兄弟鬩牆。

梁安和陳玉大概是兩者各占半數,什麼時候哪邊占據上風,全看外界的壓力有多大。

以小見大,兩廣總兵和廣西巡撫同樣是長年處於三省總督的壓力下,不得不報團取暖。

既要報團取暖,又要讓三省總督相信,他們之間的關係並不是很好,免得引起三省總督的猜忌。

可惜......

沈貴妃和端妃的薨逝,明明是突然出現的端妃,莫名其妙的打亂沈家的計劃,最後卻是沈風君不得不麵對燕翎的怒火。

岑威因為新仇舊怨,選擇袖手旁觀。

李曉朝同樣對沈家兄妹心懷不滿,因為沈婉君在沈貴妃和端妃的薨逝馬上就能平息時選擇節外生枝,再次引起事端。

沈風君孤掌難鳴,終究沒能頂住巨大的壓力,隻能接受施乘德的示好,以此緩和艱難的處境。

消息傳回兩廣,恐怕廣西巡撫和兩廣總兵都要睡不著覺。

不過他們的運氣也不算差。

位於北方的湖廣和東邊的三省總督日漸親密,肯定會給兩廣總兵巨大的壓力。

廣西巡撫眼光長遠,知道他與兩廣總兵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若是有朝一日,兩廣總兵不複存在,下一個就會是他。可惜廣西巡撫人微言輕,更不敢輕易暴露與昌泰帝和太子的羈絆,恐怕隻能竭儘全力的幫助兩廣總兵拖延時間,苟延殘喘。

怎麼看都是必死之局。

偏偏這個時候,胡柳生給太子下毒的罪行被發現,供詞承認,源源不斷的紅蓮賊子並非偶然。

在貴州,有個被稱作紅蓮鎮的地方。

雖然以鎮為名,但實際地點卻是在深山老林中。

那裡既有貴州巡撫的心腹,也有貴州的世家源源不斷送去的奴隸。

這些奴隸,有人在主家犯下大錯。

有人隻是在精疲力儘的時候偷偷休息片刻,因此無法完美融入周圍的人形牛馬,所以被處處針對。

更有無法眼睜睜的看著家中女眷被人欺辱,鼓起勇氣動手卻反被卸去四肢的倒黴蛋。

......

除此之外,紅蓮鎮中還有貴州巡撫從彆處尋來的流民或百姓。

進入紅蓮鎮,隻有兩種人能夠活著。

一種是鎮民,在外麵,他們會被稱作紅蓮賊子。

一種是官吏,他們要幫助源源不斷的新人變成真正的鎮民。

除此之外,還有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