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普通。
唐臻心中想著胡柳生的底細,嘴上也沒耽誤繼續引導對方開口。
“夙願不會永遠不變。”
“還有人活著,是不是!是誰?快告訴我,是誰!”
巨石的另一邊響起指甲用力的在木板上劃過的聲音。
唐臻勾起嘴角,冷漠的垂下眼皮,“自己騙自己,有意思嗎?”
他見過真正痛失所愛的人是什麼反應,無不因愛生恨,即使沒有恨永遠失去的人,也會恨促成失去的罪魁禍首,甚至憎恨自己無能為力。
但是胡柳生的語氣中隻有恐懼,深入骨髓的恐懼,是在怕步‘他們’的後塵。
“你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胡柳生仿佛被唐臻戳中痛點,立刻陷入癲狂,瘋狂的拍打床板。
不僅守在院中的京營護衛立刻開口,高聲道,“胡大人有何吩咐?”
正躺在隻與胡柳生一牆相隔的床上,閉目養神的岑威也悄無聲息的掀開眼皮。
“滾!不許進來,我要殺了你們!”
胡柳生抓起枕頭,狠狠砸向已經被推開大半的房門,然後拿起放在床邊的長劍翻身下床,披頭散發的衝向京營護衛。
京營護衛雖然會因為李曉朝的態度,輕視
胡柳生,但僅限於私下說些不痛不癢的揣測,在岑戎看望岑威的時候與同僚意有所指的對胡柳生的住處怪笑。
他們還不至於天真的以為,胡柳生是任由他們逗弄的羔羊。
至少胡柳生殺他們,最多賠錢了事,他們若是令胡柳生受傷......恐怕前途未卜。
京營護衛來得快,跑的更快,眨眼的功夫就一哄而散,徒留滿屋的淩亂和麵目赤紅的胡柳生。
唐臻放緩呼吸,認真的聽著巨石另一邊的動靜,忽然覺得手背刺痛。
低頭看去,在黑暗的環境中白的幾乎發光的手背上多了條細長的紅痕,是蠟油留下的痕跡。
左中殿的書房中蠟燭極少,唐臻已經選擇最長的那根,再耽擱下去,他回那邊恐怕要貪黑。
雖然不懼怕盤踞在通道中,顯然已經將這裡當成家的小東西。但是唐臻討厭黑暗。非常討厭。
可是......機不可失。
胡柳生顯然正心慌意亂的厲害,才會被誤打誤撞的唐臻輕而易舉的撬開嘴。
且不說今日過後,唐臻是否還能找到恰到好處的機會,再次藏在巨石的後麵試探胡柳生。
度過情緒最激動的階段,胡柳生仔細沉思今日的事,未必不會發現異樣。他會輕信唐臻的前提是他口中的‘大人’,有能力派人突破李曉朝的封鎖,與胡柳生建立聯係。
說不定唐臻前腳剛走,‘大人’真正派來的人就會找到胡柳生。
那麼唐臻下一次的試探,無疑是自投羅網。
所以隻有這次套出的消息才能相信,下次......嗬。
唐臻麵無表情的蹲下,尋找散落在地上的蠟油,重新投入火焰。
發瘋的胡柳生扔掉長劍,喘熄著踏上床鋪,“紅水,你想要什麼?隻要你肯救我,無論你想要什麼,我都願意幫你,哪怕失去性命。我不怕死!”
唐臻抬起頭,目光幽幽的看向角落的老鼠。開始思考用老鼠照亮,回程再用蠟燭的利弊,漫不經心的答道,“你覺得我想要什麼?”
那邊陷入寂靜,隻有始終未曾變過的粗喘證明胡柳生未曾離開。
“救、我!”胡柳生咬牙切齒,再也不是與唐臻商量,“反正我已經沒有牽
掛,大不了......”
“我勸你想好再說,難道忘了大人的手段?”唐臻麵露嫌棄,在有選擇的情況下,他終究還是沒辦法忍受臭老鼠的味道。
胡柳生臉色乍青乍白,積年累月的懼怕和怨恨同時爆發,反而變得冷靜,一字一頓的道,“我不得好死,哪怕無法撼動大人,也要足夠的人下去陪我,我,我喜歡熱鬨。”
“你居然這麼想?真......不錯。”唐臻繼續環視四周,試圖找到能替代老鼠的小東西,對待胡柳生,難免沒有原本認真。
明麵上的紛爭,作為太子,唐臻既無心也無力。
暗地裡的窺視,唐臻反而既無法容忍也樂於出手。
如果胡柳生能夠說到做到,他可以給胡柳生個痛快的死法,免得胡柳生整日心驚膽戰的擔憂‘大人’的手段。
胡柳生狠狠咬牙,氣憤透過巨石傳入唐臻耳中,他的聲音卻出人預料的冷靜,“你為什麼與我說這麼多廢話?”
“看你悟性。”唐臻的嘴角終於揚起發自內心的笑意。
看來‘紅水’的地位,並非他想象中的那般,隻是‘大人’的狗腿子,他或許不必再擔心蠟燭不夠用的問題。
胡柳生沉默半晌,如同唐臻預料的般,竭儘全力的求生。
“我願意將為大人所做的事告訴你,今後也一樣,違背大人的命令,我們都逃不掉。”胡柳生的聲音再度變輕,“去年燕翎進京,大人令我挑撥施承善和燕翎的關係,最好讓他們有肢體衝突,導致一人傷殘或暴斃。過兩月,大人的新命令是毒殺太子,直至年初,我才找到機會......”
唐臻邊從胡柳生的話中尋找重點,邊以此判斷‘太子’的命令有何目的。
無論是挑撥施承善和燕翎,想儘辦法的令他們之間發生劇烈的衝突,還是毒殺太子,目的似乎都是令京都或整個聖朝陷入混亂。
胡柳生接下來的話,更能證實唐臻的判斷。
“紅蓮離開貴州之後,大人讓我耐心等待,時刻留意後宮的消息,配合娘娘,趁亂刺死昌泰帝或太子。”
唐臻無聲攥緊手指,眼中的笑意瞬間凝結,輕輕敲在巨石上證明自己還在的節奏卻沒有任何變化。
“半個月前,
我最後一次接到大人的命令。借三省總督追究施承善亡故的機會,挑起施乘德和齊黎的紛爭,趁亂令其中一人暴斃,再留下證據,指認另一個人。”
“這等事,你倒是輕車路熟,施承善死的不冤。”唐臻冷笑。
“你何必故意挖苦我,難道是怕成為下個施承善?你放心,孰輕孰重,我心中有數。”胡柳生的語氣也再度變得尖銳,“畢竟施承善暴斃,我隻是被懷疑,父親突遭大難,我也難辭其咎。”
唐臻抬手護住越來越微弱的火苗,再次改變聲音,仿佛神色高傲冷漠的女人,“告訴我‘大人’是誰。”
不能再耽擱下去,胡柳生也不會一口氣吐出所有的底牌。
“你!”胡柳生猛地錘在床板上,險些再度失去理智,“你是誰!”
唐臻輕笑,“我是誰不重要,告訴我‘大人’是誰,我保證他不會知道是你出賣他。”
“不可能!”胡柳生仗著京營士兵知道他在發瘋,不會再輕易闖進門,肆意朝可憐的床板發泄怒氣。
“好吧,那就有緣再見。”
唐臻聳肩,毫不猶豫的將狼獸還原,徹底隔絕胡柳生的聲音,然後單手護著蠟燭,腳步輕快的離開。
與此同時,僅與胡柳生一牆相隔的岑威揉了揉耳朵,起身離開床鋪。
沒有回音,另一邊已經掐斷聲音傳遞的途徑。
岑威從束發的銀冠中取出用蠟油包裹的藥丸放入溫茶,飲下半口,猛地朝門口砸去。
院中的京營士兵愣了會才驚覺,這次有動靜的地方在胡柳生的隔壁,還沒走到門口,房門已經從內部四分五裂。
岑威手持椅子,麵色深沉的從中走出,“有人下毒,我不信你們找來的太醫,去找岑戎。”
京營士兵麵麵相覷,“少將軍何出此言?您的所有吃食、用具,我們都仔細檢查過,怎麼可能......”∮思∮兔∮在∮線∮閱∮讀∮
已經變形的椅子從天而降,多虧開口的京營士兵平日不曾懈怠才能有驚無險的躲過。他滿頭冷汗的趴伏在地,怔怔的望著岑威。
岑威卻沒再理會他,環顧四周,盯上手持銀槍的校尉,語氣絲毫不見平日的溫和,“我再給你們次機會,去找岑戎。”
唐臻順著通道原路返回
,按照早先做好的應急打算,在通向右中殿外宮巷的機關處稍作停留。以徹底放棄直通左、右中殿的通道為代價,抹去留下的痕跡。
在他之後進入通道的人,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內情,隻會以為左、右中殿內,各自有條無法相通的機關通道。
做完這些,唐臻手中的蠟燭已經徹底失去原本的光亮,火苗可憐兮兮的趴在隻剩個底座的蠟燭上,從遠處看,如同長在唐臻的手心。
唐臻見狀,臉色微沉,無聲加快腳步。
陳玉久久等不到唐臻歸來,惴惴不安的心越來越焦急,踱步的頻率越來越高,像是用這樣的方式證明時間沒有停止。
又一次在回頭的時候,目光正對仿佛深井般幽黑的通道入口,陳玉深深的歎了口氣,暗怪自己反應遲鈍,沒能及時拉住太子。
幾十年沒有清掃過的通道,誰知道現在,裡麵是什麼模樣?
萬一蠟燭被陰風吹滅,裡麵那麼黑,太子暴躁起來......
陳玉越想越焦慮,越焦慮越忍不住想,踱步的頻率也不知不覺的繼續加快,映在窗上的身影仿佛是兩個人在麵對麵的轉圈。
守在外麵的京營士兵麵麵相覷,忍不住道,“暗道太子和陳大人從中找到新線索,太高興?”
另一個人臉色隱隱發白,聲音抖得不像話,“可是、可是他們已經轉了整整兩刻鐘,姿勢幾乎沒變過。”
此話一出,並排而立的幾個人齊刷刷的打了個寒顫。
眾人再次麵麵相覷,默契的挪動腳步,變成背對燈火通明的書房。眼前的畫麵頓時變成在月光下略顯淒清的宮牆和夜裡飛行的怪鳥。
尚且不知道自己的行為已經被歸於怪異,多虧士兵膽小才沒被懷疑的陳玉終於在焦慮至瘋的邊緣,看見滿臉不快,手上甚至提著條蛇的太子殿下。
“殿下?”脫口而出的驚呼半路變音。
唐臻的目光在陳玉的喉結處停留片刻,因為頗為豐厚的收獲,忍下傷人之語。
陳玉年紀輕輕,說話怎麼比平安還......容易失控。
“外麵怎麼樣?”
唐臻見陳玉目光閃爍,不敢看他手中的蛇,單手拎著蛇走向此前被搬動的擺件和書冊。
“我來!”陳玉繞著唐臻跑到書架旁,“殿下告訴我怎麼做。”
唐臻點頭,這副孱弱的身體......不提也罷。
他提著蛇坐在此前指給陳玉的位置,低聲吩咐陳玉關上通道入口,順便擦擦落灰的擺件,免得留下痕跡。
左中殿和右中殿之間的機關極精妙,隻要能讀通建造通道的人留下的書冊,可以通過改變書籍和擺件的位置,更換機關的打開方式。
唐臻輕易不打算再啟用通道,乾脆將打開通道的方式改為最複雜的構造。
院中的京營士兵欣賞過在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