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臻剛想起孟長明,平安身邊的小太監元寶就匆匆進門,脆生生的道,“首輔舊傷複發,不能按時進宮為殿下授課。”

話畢,元寶雙眼亮晶晶的凝視唐臻,期待幾乎溢出眼眶。

唐臻莞爾,隨手抓了把糖遞給元寶,聽著小孩利落喜慶的吉祥話,內心毫無波動。

吃吧,再吃僅剩的%e4%b9%b3牙也保不住。

自從當麵質問唐臻是誰,得到找不出任何破綻的回答,孟長明就再也沒進過宮,先是偶然著涼,唯恐傳染殿下,如今又舊傷複發。

如果許願有用,唐臻希望孟長明能一病不起,再也彆出現在他麵前。

否則唐臻不能保證,他會不會再次生出送孟長明去與原主團聚的念頭。

隻有他能認出相同軀體中不同的靈魂。

還挺浪漫,不是嗎?

唐臻勾起嘴角,重新拿起敞開倒放在桌麵的話本子。

這是他從幾十冊話本中,專門選出來的睡前讀物。

短短八十個章節,至少有六十個章節有大段對東方玄學的細節描寫。

正所謂,藝術來源生活。

唐臻相信,隻要他足夠細心,肯定能抓住蛛絲馬跡,參悟東方玄學,少奮鬥幾年。

為了早日達成目標,他甚至佯裝沒看出仙妃對他的嫌棄,從原本隔日去看望仙妃一次,變成每日都去給仙妃請安。

熟悉的困頓從無到有,逐漸蔓延,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也扭曲模糊,難以分辨原本的模樣。唐臻打了個哈欠,懷著對夢中悟道的期盼閉上眼睛。

然而期盼落空的速度,快的令人猝不及防。

唐臻剛閉上眼睛,院子裡的喧鬨聲就越來越大,格外響亮的撞擊聲甚至能令他想象到巨大的箱子撞窗欞上的具體畫麵。

“殿下恕罪”程誠見唐臻睜開眼睛,麵無表情的坐起來,立刻解釋道,“陛下在翻賬冊,看到適合您東西,直接令人給您搬過來。”

昌泰帝好不容易能打起精神,程守忠怎麼可能忍心敗壞昌泰帝的興致?

那就隻有委屈已經習慣性小憩的太子。

唐臻聞言,臉上的沉默和鬱鬱瞬間煙消雲散,利落的從軟塌上爬起來,饒有興致的道,“孤去湊個熱鬨。”

程誠愣住。

殿下?

有朝一日,他竟然能親眼看到殿下沒睡夠就被吵醒,非但沒有生悶氣,反而滿臉笑容。

殿下果然純孝!

程誠抬手抹掉眼角不存在的淚水,暗自慶幸,今日麵對程守忠的時候總算是有話可說,不會被罵‘呆木頭’。

羽林衛還有誰不知道,他的叔父最喜歡聽彆人誇讚昌泰帝和太子,如果能兩個人同時誇讚,程守忠哪怕正在發怒也能及時的收斂怒火。

東宮失火之後,不僅唐臻搬來東宮,李曉朝等人也以保護昌泰帝和太子為理由,在福寧宮駐紮許久。

程守忠發自內心的防備福寧宮之外的所有人,輕易不肯讓李曉朝等人接近昌泰帝的住處,連帶著唐臻也是他的重點保護對象。

所以李曉朝等人被安排在前院,不允許走進垂花門半步,唐臻卻住在後院,隻要不想就不必與他們碰麵。

隨著對後宮突如其來的□□和東宮失火的調查陷入凝滯,昌泰帝終於忍無可忍,時隔多年,再次下旨,暫住在福寧宮的外人隻能陸續離開,立刻空出更多的地方可供唐臻選擇。

不僅有徹底清掃過的前院,還有隻與正殿隔著回廊的東院和西院。

然而唐臻不在乎住的是否寬敞,舒服,反正對他來說,即使是昌泰帝享受的宮殿......也就那樣而已。

沒有科技產品,無論做什麼都是純手動。

地方大反而空曠,不如留在後院,起碼距離昌泰帝足夠近。

因此唐臻走出房門,立刻能看到抬著木箱的羽林衛從前院的後門通過,徑直往後院的正門走來。

唐臻若有所思的瞟向看上去沉甸甸的木箱,眼底滿是好奇。

他在先看木箱中都有什麼或先去看昌泰帝之間猶豫片刻,堅定的越過一個個木箱,直奔人最多的地方。

無論門外有多熱鬨,能陪在昌泰帝左右的人,依舊是幾個熟悉的麵孔。唐臻順著眾人讓出的路,徑直走到昌泰帝身側,垂頭看向昌泰帝捧在手心的賬冊,眼角餘光卻隻有昌泰帝蒼白的側臉。

“臻兒也看看,喜歡什麼,直接搬去你那裡。”昌泰帝大方的將賬冊遞給唐臻,眼角眉梢的神采與平日大不相同。

唐臻心不在焉的瀏覽賬冊,輕而易舉的發現,這本賬冊中記載的物件,全都是從曆代皇帝的私庫中傳給昌泰帝珍寶。

他漫不經心的指了幾個,順勢將賬冊塞進程守忠的手裡,抓著昌泰帝的袖子問道,“今日發生了什麼好事,父親這麼高興?”

昌泰帝麵露感慨,拍了拍唐臻的手,語氣難掩懷念,“我才知道,齊伯父的長孫即將進京,想找些東西賞給故人之後,算是替外祖父圓他和齊伯父君臣相得的緣分。”

唐臻滿臉茫然,“故人之後?”

程守忠向來隻管昌泰帝高不高興,肉眼可見的歡快,解釋道,“殿下出生的晚,沒聽過齊侯的威名,他......”

昌泰帝抬手,攔住程守忠的解釋,笑著道,“我來說。”

“好好好,難得陛下今日心情好。”程守忠連連點頭,喜滋滋的退後。

唐臻見狀也跟著揚起笑意,眼底的墨色卻陡然加重。

程守忠口中的齊侯曾是成宗的義子,因此幼時在成宗身邊長大的昌泰帝才會對這位異性伯父有很深的印象。

齊侯的祖輩曾是開國功勳,因為有不肖子孫丟了爵位。

即使成宗格外偏愛這位義子,破例在其尚未建功的情況下再次賞爵,也沒辦法令義子一夕之間恢複祖上的榮光。

從齊氏小兒變成齊侯,非但沒能讓齊侯安心,反而促使他的反骨肆無忌憚的增長,竟然不告而彆前往北地,投奔陳國公。

成宗未曾因此責怪齊侯,受成宗影響頗深的昌泰帝,自然也沒有將這件事記在心上。

昌泰帝再次見到齊侯的時候,成宗已經駕崩,再也沒辦法給予他庇護,往日親密無間的舅舅和表兄弟為皇位爭紅雙眼,絲毫不顧及親情。

哪怕昌泰帝作為公主的兒子,隻是不願意站隊,在他們眼中也是十惡不赦的罪行。已經成為北疆軍中流砥柱的齊侯頻頻出手,昌泰帝才能數次逃過死劫。

等到成宗的血脈後代隻剩下昌泰帝,對他照顧有加的齊侯反而乾淨利落的斬斷,彼此的所有聯係。

以至於昌泰帝至今都難以忘記,對方的雪中送炭。

聽聞齊侯的長孫即將抵達京都,久違的生出儘地主之誼的心思。

唐臻麵露遲疑,猶豫半晌,終究還是小心翼翼的開口,“父皇說的人,好像是......陳國公的義子?”

昌泰帝臉上的笑意稍斂。

“是,我記得他叫齊黎,是個好名字。”沉默片刻,昌泰帝再次莞爾,“齊黎隻比你大兩歲,你們應該會談得來。”

唐臻聞言,險些沒能藏住眼底的戾氣。

齊黎?

這算什麼好名字?§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嗯,父皇說的是,我與他年紀相仿,肯定能談得來。”唐臻抬起頭,笑眼彎彎的看向昌泰帝,像是發自內心的在期待與齊黎見麵。

昌泰帝見狀,眉宇間反而浮現遲疑,囑咐道,“齊黎是替陳國公來京都監察李曉朝對端妃的審問,你與他投緣就多說幾句話,不要管他與彆人的事。”

沒等唐臻有反應,他再次強調,“任何事都不需要你插手,即使他無法處理,也有燕翎。”

唐臻乖巧的點頭,深不見底的雙眼總算是再次浮現明亮的色彩,“父皇放心,我肯定不會因為齊黎的安危冒險。”

“嗯”昌泰帝輕拍兒子的手,感歎道,“臻兒聰慧,無需為父過多的點撥。”

唐臻聞言,嘴角的笑意越發鮮活,雙手抱住昌泰帝的衣袖,小心翼翼的倚靠過去,玩笑似的道,“可是無論我聰慧與否,都想受到父親的提點。如果父皇因為我聰明就不肯為我考慮,那我寧願做個蠢笨的人。”

昌泰帝立刻心軟的一塌糊塗,滿心都是唐臻出生之後受到的種種委屈,哪裡還能記得故人之後?

書房內若有若無的凝滯徹底消散,唯有父子其樂融融的景象,令屋內的人皆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難得昌泰帝心情好,程守忠和伺候昌泰帝的宮人都竭儘全力的配合太子的話,力求能令昌泰帝感受到愉快的時間延長。

可惜昌泰帝畢竟是病人,即使心情好也難以抵消精力不濟,沒過多久,眼角眉梢留露出疲態。

唐臻雖然舍不得,但更不忍心見昌泰帝受累,順勢接住程守忠的眼色,勸昌泰帝去休息。

他獨自走出正殿,立足眺望的方向剛好是北方。

程誠莫名被太子單薄的身影震懾,良久沒敢出聲打擾。

直到唐臻的目光精準的移動到他的臉上,程誠才恍然大悟般,猛地退後半步,滿臉尷尬的道,“陳大人求見,正在後院的花廳等候。”

唐臻頷首,如同輕飄飄的雲似的從程誠身邊經過,徑直走向後院。

程誠再次後退,讓出唐臻走過的地方,滿臉的困惑。

眼角餘光看見程守忠,他連忙招手,“叔父!”

程守忠大步走過來,滿臉不善,“我與你說過什麼?”

程誠像是麵對惡貓的老鼠似的垂下頭,小心翼翼的道,“不能當眾喊您叔......”

蒲扇般的手掌,狠狠落在程誠的後腦勺,程守忠沒好氣的道,“你怕個屁,張嘴問問,誰不知道你是我的親侄子才有資格去伺候殿下?”

程誠故意踉蹌半步,唯唯諾諾的點頭。

惹叔父生氣,尚且算不上可怕。

如果叔父向他爹娘告狀,嘶......程誠根本就不敢想象後果,連忙道,“我錯了,請叔父教導。”

程守忠見程誠居然還不知道錯在哪裡,臉色更加難看,咬牙切齒的道,“我與你說過多少次,貼身伺候殿下,即使在福寧宮,也要隨時跟在殿下左右!”

程誠正被他想象中的男女混合雙打嚇得瑟瑟發抖,聽見程守忠恨鐵不成鋼的斥責,沒經過思考,嘴邊的話脫口而出,“可是殿下心情不好,也許不想讓我跟著。”

“怎麼可能?”程守忠搖頭,低聲道,“難得今日陛下和殿下都心情不錯,你......保護好殿下,彆揣測殿下的心思。怪你爹娘,沒給你這份本事。”

隻差被指著鼻子罵笨蛋的程誠見程守忠的態度軟化,哪裡還敢犟嘴,立刻點頭。“叔父放心,我知道錯了,即使殿下真的心情不好,我也跟著殿下。”程誠憨笑,“說不定殿下打我幾下,出了心口的鬱氣,心情就會好。”

程守忠滿意的揉了揉程誠的後腦,溫聲道,“知錯就好,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