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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平安起碼已經認識到,他沒有資格與李曉朝硬碰硬,悶聲道,“我去給殿下和大將軍上茶。”

陳玉見平安恢複冷靜,鬆了口氣,依舊擋在平安麵前,漆黑的雙眼充滿令人沉靜的力量,輕聲道,“公公安心,我是受到岑威的托付,進宮替他朝太子回話。”

平安想到岑威,寂滅的雙眼立刻重新燃起光亮。

如果龍虎少將軍願意保護殿下,李曉朝想要繼續道貌岸然的保持驃騎大將軍的形象,肯定會有所束縛,不能肆無忌憚的欺辱殿下。

“岑兄數次為殿下前往京郊,請正在養病的孟首輔回京,教導殿下儒史經典,今日終於以誠心打動孟首輔。”陳玉抬起頭看向太陽的位置,笑道,“半個時辰之內,岑兄必會親自進宮給殿下請安。”

平安聞言,溢於言表的欣喜和激動瞬間收斂,神色複雜的凝視陳玉輕鬆又愉快的笑容,眼底深處浮現淡淡的羨慕。

如果他和陳玉一樣,什麼都不知道,是不是現在也能感受到由衷的輕鬆?

孟長明終究還是回來了。

平安記得,當初孟長明離開的時候,他心情複雜的厲害,不乏慶幸。

如今對方回來,平安依舊心情複雜卻難以忽略慶幸。

先帝保佑,這兩個禍害儘管相互折磨千萬彆在牽連殿下。

平安雙手合十,守在距離書房大門最近的位置,專心禱告。

陳玉回到太陽照不到的地方,若有所思的打量平安。

東宮似乎發生過他不知道的事,平安為什麼會忽然對李曉朝,抱有如此大的敵意?

良久之後,終於有聲音打破焦躁的寂靜。

陳玉和平安同時抬起頭,看向院門。

身著墨色長袍的岑威龍行虎步,他身邊有名身著朱紅色廣袖長袍,滿臉冷淡矜持的青年,明明走路的速度也不慢,相比滿身氣勢的岑威卻顯得儀態萬千,足以入畫。

陳玉率先迎上去,先朝岑威點頭,“岑兄。”

然後對孟首輔躬身長揖,“孟首輔。”

直到此刻,陳玉才驚訝的發現,聖朝的武曲星和文曲星竟然年紀仿佛。

古話曾有言,若是恰逢天下大亂,豪傑輩出之時,山河即可如故。

可惜......殿下不願意再賭。

孟長明朝著陳玉點頭,不滿的道,“我對你說過,不必講究這些俗禮。”

陳玉笑而不語。

麵對與岑威同樣少年成名的孟長明,他總是會生出難以言喻的距離感,不敢有任何造次。

他將這歸結於武將和文臣的區彆。

岑威輕咳了聲,悄悄對陳玉使眼色,“殿下聽聞長明願意進宮教導他的消息,是不是高興壞了,正在思索要如何為長明接風?”

孟長明臉色稍緩,再次看向陳玉。

他不喜歡違背他的意願,非要與他客氣的人。

目前為止,能做到這點的人隻有太子和岑威。

陳玉揚起笑容,說出思索已久的答案,“我來得不巧,剛好驃騎大將軍要與殿下秘談,還沒來得及告訴殿下這個好消息。”

“李、曉、朝?秘談?”始終冷淡矜持的孟長明臉色陡變,猛地轉頭看向緊閉的書房大門,冷笑道,“太子和李曉朝單獨在裡麵?”

陳玉覺得不太對勁,求助的看向岑威。

然而沒等岑威有反應,孟長明已經從陳玉的臉上看到答案,如同飄浮的火雲般,以令所有人驚豔的速度移動到門口,猛地出腳。

緊閉的房門在巨響中,應聲而開。

第41章 二合一

岑威和陳玉及時追至孟長明身側,剛好看到書房內猝不及防的反應。

李曉朝尚未回神,難掩震驚的望向門口,下意識的將與他隔桌相望的人擋在身後。

然而孟長明、岑威和陳玉的目光,都沒如李曉朝的願,停留在他的身上。他們神色各異的望向被李曉朝護在身後的人。

身著杏黃色常服的少年顯然也受到了驚嚇,原本捧在雙手間的詩冊,正以敞開的姿態胡亂推擠在腿上。即使隔著薄紗,眾人依舊能感受到少年的慌亂。

......沒錯,隔著薄紗。

不出意外是太子本人的少年,臉上正蒙著張早就被淚水浸濕的手帕。

粉紅色的手帕上繡著殷紅的桃花,受到日光照耀的邊角波光粼粼,仿佛能囚住太陽的光芒。幾乎能夠斷定,這既不是太子的貼身之物,也不是東宮女仆的物件。

陳玉退後半步,臉上的震驚幾乎化為實質。用儘渾身的力氣,終於穩住蠢蠢欲動,想要立刻逃跑的腿。

如果不是已經親耳聽見太子對他說,願意放棄所有,追求自由。他恐怕會立刻出宮,收拾行李,連夜回廣西。

京都太亂,他把握不住。

陳玉寧願對父親承認自己的無能,也不願意深思太子和驃騎大將軍之間,究竟有什麼恩怨糾葛。

岑威按捺下猛然升騰的詫異,不動聲色的打量驃騎大將軍和太子的姿勢和距離,然後悄悄觀察陳玉的反應。

恍惚間,他想起下定決心要親自來京都的時候,家中老父和叔父費儘心思收集的消息。

京都有傳聞,太子和驃騎大將軍情同......父子?

岑威試著將他和岑壯虎的臉,帶入到太子和驃騎大將軍身上,不知不覺間眉頭越皺越緊,無意識散發的威壓從無到有,逐漸濃厚。

唯有孟長明沒有流露出任何意外的情緒,他的臉色黑如鍋底,轉頭環顧四周,猛地抽出陳玉的佩劍,朝著李曉朝投擲而去。

利刃疾馳,破空聲猶如在耳邊響起。

可見孟長明,不是隻會讀書的懦弱書生。

“孟長明!”

陳玉下意識的克製住想要阻攔孟長明的反應,目光呆滯的隨著飄動

的劍穗移動。直到李曉朝利落的翻身,握住直奔他眉心而來的長劍。陳玉才後知後覺的生出遺憾的情緒。

“孟首輔可是對本將軍有誤會?”李曉朝從容起身,絲毫不在意徹底散亂的鬢發,沉聲道,“我見到太子殿下就想到亡妻,因此心思難寧,頻頻走神。殿下大度,非但沒與我生氣,還願意念亡妻生前最愛的詩冊寬慰我。”

唐臻默默摘下糊在臉上的手帕,露出哭得紅腫的眼睛,啞聲道,“大將軍說的對,孤是因為感念大將軍和程大姑娘之間的遺憾才會落淚。你們彆誤會,大將軍沒有欺負孤。”

孟長明見狀,反而冷靜下來。

他深吸了口氣,凝視唐臻的瞳孔如同鋒芒般尖利,忽然發出聲輕笑,“大將軍勞苦功高,殿下願意犒勞他也是理、所、應、然。臣在病弱尚未痊愈之時以東宮少師的身份回京,殿下是不是也該有所表示?”

太子本就不算紅潤的臉色,聽了孟長明的話,立刻變得更加蒼白。他抬手放在%e8%83%b8`前,仿佛%e8%83%b8腔內正在背負馬上就會將他徹底壓垮的重量,看上去莫名可憐。

岑威垂下眼簾,默數三下。

一、二、三。

太子依舊淚眼朦朧的望著孟長明,專注的目光像是已經很久沒見過孟長明,想要將他徹底的記在心中。

然而在眾人眼裡,這隻是太子想要蒙混過關的拙劣手段。

岑威雖然已經察覺到違和,開始覺得太子與他想象中的太子有些偏差。但他認為去請孟長明回京教導太子,是他的主意,起碼應該對這件事負責。⑧思⑧兔⑧文⑧檔⑧共⑧享⑧與⑧線⑧上⑧閱⑧讀⑧

所以他還是願意,主動為太子解圍。

岑威上前半步,打破寂靜,玩笑似的道,“是我替殿下跑這趟差事,孟兄要束脩,我願意替殿下出半份。”

陳玉立刻道,“我身為殿下的伴讀,即使比不過岑兄,也想聊表心意,願意出四分之一。”

有岑威的二分之一,再加上陳玉的四分之一,隻留給太子四分之一。

既能彰顯太子對孟長明彆樣的尊重,也能免得孟長明繼續借此為難太子。

然而陳玉的話音尚未徹底落下,太子已經用實際行動表達,他不願意領岑威和陳玉的好意。

“我答應你。”

唐臻

目光幽幽的望著孟長明,眼底的神色複雜得隻有自己才能看懂。

“殿下不必委屈自己。”李曉朝再次擋在唐臻麵前,看向孟長明的目光如同飲血的刀劍般殺氣騰騰,緩聲道,“為臣者,殿下有賞不肯受,實乃不敬。持功邀賞,更是大不敬。孟首輔以為如何?”

李曉朝雖然平日裡喜歡以儒將的模樣示人,在京營內部卻威名赫赫。令人聞風喪膽,不敢有任何僭越之處。

京營自上而下,無人不知,李曉朝對待敵人的手段有多殘暴。

孟長明十六歲孤身進京,如今已經二十一歲,早就聽聞過有關於驃騎大將軍的種種傳聞。他驕傲的昂起下巴,繞過試圖替他擋住殺氣的岑威,毫不掩飾對李曉朝的不屑。

“大將軍此言差矣,我覺得你強詞奪理,一派胡言。你是武將卻不是武將之首,北有陳國公,南有三省總督。還有兩廣總兵和龍虎軍的少將軍,論品階算,也是與你同階。我是首輔,放眼聖朝所有的文官,難以找出比我品階更高的人。”

“殿下若是區彆對待你我,豈不是讓文臣寒心?”孟長明儘顯冷漠的臉上終於浮現笑意,卻是對李曉朝的嘲笑,“殿下數次托人請我回來,是想要我教他儒史經典。賞罰分明,是我要教殿下的馭下之道。”

岑威和陳玉默默後退,麵麵相覷之間,眼中皆是茫然。

從孟長明踹開書房的門開始,岑威就處於雲裡霧裡看不真切的狀態,即使強行插話......似乎沒有任何作用。

陳玉更慘,他自從抵達東宮就沒有能看懂的事,總是無緣無故的被連累牽扯,還不得不硬著頭皮頂上。

唐臻也躲到角落不起眼的地方,邊饒有興致的看孟長明與李曉朝的交鋒,邊對五味雜陳、活蹦亂跳、徹底沒救的心放棄治療。

反正不會死,隨便作。

聖朝人信奉天地君親師。

天地無言、君在福寧宮閉門不出、親隻有宗人府的老親王,雖然年紀大,按照輩分卻是太子的重孫,無論如何都管不到太子的頭上。

孟長明作為太子托伴讀三催四請,自願接受的老師,說話理所當然的比李曉朝硬氣......李曉朝除非動用武力,否則對不肯認慫的孟長明沒有任何辦法。

唐臻無聲彎起眼尾,絲毫不在意紅腫的眼皮因為牽扯幅度過大,產生的疼痛。

李曉朝怎麼敢對孟長明動武力?

孟長明年紀輕輕,能成為京都傀儡基地的老大。當然不是因為他天資聰穎,文曲星降世,人家背後有靠山。

自從通過折子上的字跡和身體的反應,留意到孟長明的存在,唐臻就有意識的收集有關於孟長明的消息。

孟長明姓孟,孔孟的孟,山東的孔孟,陳國公轄地的山東。

三歲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