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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緊時間完成與驃騎大將軍的交鋒,趕去東宮看望太子。還是帶大病初愈的太子去買果脯,或在宮巷撿到去福寧宮外苦苦等待卻與從前無數次一樣,沒有等到昌泰帝改變主意,可憐兮兮返回東宮的太子?

燕翎咬緊牙關,生怕稍稍鬆懈,會露出令他的形象,在太子眼中發生改變的表情。

果然,隻有主動來東宮與太子見麵、幫助太子解決麻煩、向太子證明,他能提供給太子的幫助,遠勝其他人。

是緩和他與太子之間的隔閡,最有效的方式。

梁安後退半步,頻頻看向門口,神情逐漸焦躁。

他不明白,燕翎為什麼正說著話,忽然眼睛發直的盯著太子發呆,像......?

不喜歡讀書的梁安,一時之間竟然想不到合適詞彙,形容燕翎這種令他覺得詭異的改變,隻能再次退後半步。

對家鄉的惦記,終究還是勝過對燕翎大方分享消息的感激,梁安忍無可忍的開口,打斷在他看來越來越詭異的氣氛,“臣忽然想起,有些私事沒來得及處理,如果殿下沒有其他交代,臣......”

現在出宮,宵禁前他可以先去找岑威,再拜訪施承善,然後順路去陳玉那裡套話,最後和胡柳生抵足而眠。

同樣陷入呆滯的唐臻立刻回神,正色對梁安道,“去吧,如果實在抽不出空閒進宮,可以告假。”

他像是想到非常有趣的事,忽然揚起嘴角,一本正經的道,“半年的時間,夠不夠你處理私事?”

唐臻早就知道,梁安想要回兩廣看看。

從前他自知攔不住梁安,也沒想過要阻攔,心態隨和,完全不在意梁安的去留。

如今紅蓮賊子的快速蔓延,給唐臻帶來未知的轉機,總是與他形影不離的伴讀,忽然變得礙眼起來。

梁安愣住,立刻單膝跪地,以軍中兄弟較量力氣的姿態,抓住唐臻的手,眉宇間難掩動容,啞聲道,“謝殿下恩典,臣不急,再等等。”

如果正在湖廣逃竄的紅蓮賊子確實朝京都而來,太子殿下的安危也會受到威脅。

區區紅蓮,尚且不足為懼。

但是韶州府已經用事實證明,紅蓮蠱惑人心,迷惑流民和百姓的手段,無論走到哪裡,都有可能造成難以預料的混亂。

京都的情況,遠比其他地方更複雜,太子身邊又沒有能稱得上忠心的人保護。萬一彆有用心的小人,利用紅蓮賊子造成的亂象對太子下手,太子豈不是危在旦夕?

半年前下毒謀害太子的凶手是誰,至今依舊沒有頭緒。

唐臻生疏的調動臉上的肌肉,竭儘全力的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更加誠懇,反手握緊梁安的手掌,沉聲道,“你放心去處理私事,東宮永遠有你的位置。”

梁安見狀,感動的滿心悔意,立刻改了主意,不知不覺間變得猩紅的眼睛,發狠似的盯著唐臻,“殿下放心,若非家中來信,喚臣回去,臣絕不做逃兵!”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哪怕是養個小狗,相處數年也會有牽掛。

梁安徹底冷靜下來,更覺得他留在京都的決定沒有做錯。

兩廣的主心骨是他的祖父、父親和叔伯,他就算快馬加鞭的趕回去,也隻能做個打手而已,不如安心留在京都,保護太子殿下。

免得京都發生令兩廣猝不及防的變故,本就擠不到最前麵,隻能落後半步的梁氏會更加被動。

唐臻忍不住晃了晃梁安的手,想要借著這個動作,將梁安腦子裡的水也晃出去,繼續勸道,“你放心,京都有驃騎大將軍坐鎮,肯定不會生亂,況且我身邊還有岑威......”

“殿下不必再勸。”梁安堅定的搖頭。

即使沒順勢應下唐臻的好意,他依舊對唐臻充滿感激。

可惜他從小在軍營長大,不知道該如何用貧瘠的語言向唐臻表示,他這次想要保護唐臻的決心和堅定。隻能反複強調,直到紅蓮賊子儘數伏誅之前,他會寸步不離的跟在唐臻身邊,保護對方。

唐臻感受到了梁安的誠懇。

非但沒有任何能稱為感動的情緒,反而盯著手邊的空茶盞蠢蠢欲動。

他最近在話本子中看到則民間傳聞。

如果有人突然癡傻,也許是在不經意間撞到了頭。

這個時候,隻需要在相同的位置,再撞一次,就能令癡傻的人恢複正常。

眉心輕皺的燕翎,及時拯救了完全沒察覺到自己已經被危險籠罩的梁安。

他彎腰扶起依舊單膝跪在唐臻麵前的梁安,自然而然的令梁安和唐臻始終交握的手分開,語氣難掩遲疑,“紅蓮賊子如今依舊在湖廣境內,能不能衝出湖廣的圍剿尚且未知,你不必如此......”

燕翎臉上適時的浮現尷尬,輕咳了聲,像是為梁安解圍似的提醒對方,不久前,唐臻已經同意他想要出宮的請求。

梁安不是多愁善感的性格,突然上頭的情緒退卻,立刻被如影隨形的尷尬籠罩。他感激的看向出言打斷詭異氣氛的燕翎,不再提打定主意保護太子殿下的決定,利落的提出告辭,轉身離開。

燕翎的目光從梁安的背影,移動到仿佛不存在的黎秋鳴身上,居高臨下的道,“麻煩黎護衛替殿下送客。”

梁安如今正滿心太子殿下是好人,燕翎也是好人,聞言立刻停下腳步,暗含威脅的眼神如同利刃似的投向黎秋鳴,哼笑道,“黎護衛,請。”

黎秋鳴本想留到最後,向太子殿下訴說他的委屈。

然而無論他看向太子多少次,太子都是滿臉茫然的盯著右手發呆,連眼角餘光都吝嗇分給他。

哪怕再不情願,黎秋鳴也隻能跟在梁安身後,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直到前殿的大門再次關上,燕翎才覺得空曠的大殿不再憋悶。他不動聲色的吐出口濁氣,低聲對唐臻道,“不必再想梁安的反常,無論他有什麼目的,我都會保護你。”

唐臻抬起眼皮,目光幽幽的看向燕翎。

畫餅大師的承諾,嘖。

“我相信你。”唐臻如同缺乏安全感的小動物似的抓緊燕翎的衣袖,眼中的期望卑微又脆弱,“我和從前一樣的相信你。”

所以請你不要讓我失望,一如既往的扮演好畫餅大師的角色,千萬不要在關鍵時刻冒出來礙事。

否則......

唐臻垂下眼簾,摸向袖袋中隻有巴掌大的短匕,嘴角的笑意從無到有,逐漸詭異。

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藏起合適的武器,偷偷打磨,委實令他耗費許多時間和精力。因此,這柄短匕是唐臻活了兩輩子,最珍惜的武器。

如非必要,唐臻舍不得有任何磨損。

即使有必要,也不該浪費在燕翎身上。

畢竟這具孱弱的身體,大概率隻會有一次,貼身取人性命的機會。

燕翎萬萬沒有想到,在他絞儘腦汁的思考,要怎麼做才能消除與太子之間的隔閡時,會親眼看見太子對他說,始終如從前那般信任他。

如果是幾個月前聽見這句話,燕翎大抵不會放在心上。

在他的眼中,太子的信任,是可以掠奪的資源,早晚都會落到他的手心,完全由他掌控。

早些得到或者晚些得到,沒有太大的區彆。

然而真正看見太子親□□付信任之後,靦腆端坐的模樣,燕翎的%e8%83%b8口卻充盈名為‘失而複得’的激動。他甚至不敢貿然開口,生怕令太子受到驚嚇,收回對他的信任。

“臣必定不會辜負殿下的信任。”燕翎克製的退後半步,提出告退。

他已經在情緒劇烈波動的時候做出太多錯誤的決定,好不容易看見轉機,絕不能再行差踏錯。

紅蓮的消息從八百裡加急,變成各地送到京都的奏折。

這個以宗.教的方式發展的組織,用事實證明,人數與造成的混亂有多大的規模,沒有必然聯係。②思②兔②文②檔②共②享②與②線②上②閱②讀②

偷偷溜進廣東的紅蓮賊子最少,然而受到他們的煽動,加入紅蓮的流民和廣東百姓卻最多。

根據陳國公府的消息,唐臻大膽的猜測,在廣東加入紅蓮的人,至少比原本就屬於紅蓮,跑到廣東作亂的人多十倍。

如此驚心動魄的數據,僅僅是唐臻根據傷亡人數的預估。

隻要廣東的紅蓮賊子還存在,每時每刻都有可能發展新的教眾,導致比例越來越懸殊。

相比之下,四川的情況雖然稍好,但完全勝在四川巡撫。

因為四川巡撫的嚴防死守,流民根本就沒有與四川百姓接觸的機會。紅蓮賊子沒有戶籍,隻能混在流民中,導致四川對流民的態度逐漸嚴苛,以至於流民更容易被紅蓮賊子迷惑。

久而久之,流民逃到四川,能紮根活下去的幾率越來越小。

無論是四川對流民的敵視,還是流民想要活著而不是送死的本質願望,皆令流民改變方向,不再進入四川。

四川巡撫特意下令,在各個城池外設定布施的地點,對僅僅是路過的流民表達善意和支持,某種程度也能化解流民對四川見死不救的憎恨。

紅蓮賊子再無法隱藏在流民中混入四川的城池,完全不是官兵的對手。經曆過幾次沒有結果的衝村和衝城,他們又將目光放在路過四川的流民身上。

然而流民經過四川的城池都能得到食物的補給,不至於因為饑餓任人宰割。他們也不是傻子,早就知道防備紅蓮,無論做什麼都是十幾個人綁定在同處。

為了活著寧願吃儘苦頭的人,怎麼會懼怕瘋子?

除此之外,與貴州接壤的兩廣和廣西也先後遭遇紅蓮的襲擊。

廣西的運氣最好,接壤的土地,大部分都是貴州少有的依舊存在秩序的地方,由四川的僰人酋首、四川巡撫和貴州大姓氏族共同治理。

即使混亂得整日吵架,調兵也是家常便飯,至少比紅蓮容易應付。

兩廣控製廣東和廣西大部分的海岸線,長年與海盜爭奪資源,從官兵到百姓都是狠人。麵對紅蓮,就像是麵對海盜似的無情。

去兩廣,無論百姓或官兵,隨便抓個人,問他會不會與海盜講道理。

答案永遠隻有一個。

不會,直接拚命。

所以兩廣的百姓根本就不會給紅蓮妖言惑眾的機會。

陝西距離貴州過於遙遠,暫時還沒有關於紅蓮的消息送到京都。

岑威私下曾向唐臻透露過,四川省內的紅蓮賊子有向北移動的趨勢,不出意外,再過半個月就會抵達陝西。

唐臻立刻問岑威,打算如何防備紅蓮賊子在陝西暴動。

岑威顯然早就思考過這個問題,不假思索的道,“他們曆經千難萬險,遠道而來,如果真的是一心求死,陝西不會缺埋葬他們的地方。”

“他們想死在哪都行,何必背井離鄉,千裡迢迢的跑到陝西?”唐臻嗤笑,嘲諷岑威的天真。

岑威卻覺得唐臻是在擔心陝西,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