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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整個聖朝,廣東百姓的生活尚且算不上艱難,畢竟背靠三省總督,哪怕不如東南三省富饒,起碼能維持穩定,不必懼怕海盜和戰爭。

即使如此,紅蓮進入韶州府之後,依舊能利用短短幾日的時間,在當地發展數倍的教眾,用他們的瘋狂,引誘出當地人不曾發現的壓抑。

此後的幾日,京都莫名安靜許多。送到東宮的奏折肉眼可見的增加,其中大部分是來自各地的奏折或政令,還有朝臣不厭其煩的詢問太子殿下,如何看待韶州府的慘案。

梁安冷靜下來,不再吵著要回兩廣。

他將所有的不安和憤怒,都發泄到黎秋鳴和越黎朝的孿生兄妹身上,奉唐臻的命令,徹查他們曾經的糾葛。

來京都給唐臻做伴讀前,梁安不僅有審問犯人的經驗,還親自問訊過奸細,有的是不留痕跡折磨人的辦法。

僅僅過去兩日,越黎朝孿生兄妹中的兄長就不堪拷問,如實招供。

黎秋鳴雖然達成目的,但絲毫沒有感激梁安的意思。

無論什麼時候遇到梁安,他的臉上都會肉眼可見的浮現恐懼,立

刻躲到最遠的地方。

也許是最近發生的事,讓黎秋鳴覺得,太子永遠會站在他身後。

他竟然因為記恨梁安在審案的時候公平的對待他和孿生兄妹,故意在唐臻麵前說梁安的壞話,慫恿唐臻懲罰梁安。

不得不說,黎秋鳴的腦子......真的隻是比下有餘。

起碼在唐臻麵前,他的所有想法和陰謀詭計都像是沒穿衣服的%e8%a3%b8奔,令人不忍直視。

唐臻自認冷漠,懶得耗費心思拯救黎秋鳴的腦子。他特意挑了個黎秋鳴和梁安都在的時候,將黎秋鳴對梁安的‘誤會’,儘數告訴梁安,要求兩人當著他的麵和好。

梁安挑起眉頭,漫不經心的看向臉色慘白的黎秋鳴,語氣溫和的令宮人端來新茶,笑道,“我是習武之人,肯定不如陳玉那樣的書呆子細致,不小心忽略了黎護衛的想法。還請黎護衛大度,不要與我計較。”

唐臻失笑,暗道梁安促狹。

直到現在,依舊明明白白沒將黎秋鳴放在眼中,隻惦記著給陳玉挖坑。

黎秋鳴勉強揚起嘴角,求助似的看向唐臻,隻看到唐臻噙著笑的側臉。

挨不住梁安越來越深沉的目光,黎秋鳴隻能不情不願的端起茶盞,敷衍道,“是我因為過去的經曆,心思太敏[gǎn],梁大人不與秋鳴計較,已經是秋鳴的福氣。”

梁安點頭,欣慰的道,“你知道就好。”

唐臻眼角餘光看到黎秋鳴被氣成河豚似的鼓起的臉頰,還有悄悄看向他時可憐兮兮的眼神,嘴角的笑意逐漸深刻,隨口道,“都去我的庫房中挑件東西壓驚,隻是誤會而已,忘了吧。”

如果黎秋鳴能保持蠢狗的形象,他可以不介意對方的愚蠢。

畢竟......上一條狗也挺蠢,但是在他咬主人之前,唐臻從未有過丟狗的念頭。

“殿下。”

燕翎昂著頭站在門口,暗藏心中的得意溢於言表。

唐臻正打算翻書的手僵在半空,默默調整姿勢,由放蕩不羈的歪著,變成端莊嚴肅的坐著,正色問道,“是不是有要事?”

燕翎眼中浮現笑意,語氣卻沉重嚴肅,“紅蓮同時在湖廣五座城池暴動,已經造成數百傷亡。有消息稱,逃出湖廣城池的紅蓮賊子,正在聚集,朝京都的方向移動。”

這不是內閣送來的折子,是燕翎從陳國公府的消息渠道,得到的最新情報。

為了證明他排兵布陣的本事不輸岑威,對危險的感知能力和對局勢的判定也在岑威之上,燕翎立刻慷慨的和唐臻分享他的消息。

哪怕屋內還有梁安和黎秋鳴,燕翎也沒吝嗇。

唐臻忍住想要看向北邊的念頭,捏緊書冊的指尖隻有青白逐漸蔓延,耳邊的心跳聲不知不覺間越來越明顯,甚至有能聽見血液沸騰的錯覺。

如果紅蓮闖入京都,肯定會導致難以預料的混亂。

他準備用漫長的時間,等待的機會,似乎已經近在眼前。

第37章 二合一

燕翎非常滿意唐臻因為他的話心神失守,舉著書冊默默出神的模樣。

他緩步上前,輕而易舉的抽走唐臻手中的話本。取出袖袋中的地圖平鋪在唐臻麵前的桌案處,耐心細致的為唐臻解釋湖廣目前的情況。

湖廣雖然沒有廣東損失慘重,暫時也不至於因為紅蓮人心惶惶,但相比始終從容掌握全局的四川,難免顯得狼狽。

作為聖朝最富饒的行省之一,湖廣占地廣闊,轄內水源充沛,極少有遭遇旱災的時刻。哪怕偶爾洪澇,也能及時搶修堤壩,將水引向下遊。

沈思水自從繼任湖廣布政史,不問外事,專心平定省內的種種亂象。短短二十年之內,湖廣的人口幾乎翻倍,新建許多小型縣城。

城池如此密集且不必為生存擔憂的情況下,湖廣百姓無論是安全程度,還是對紅蓮,堅定的排斥和敵意,都能在貴州周邊的行省排行第一。

迄今為止,湖廣也是唯一一個,混入紅蓮賊子之後,包括流民在內,沒有任何人被蠱惑的當場加入紅蓮的行省。

然而看燕翎收到的消息,結合四川思南府和廣州韶州府送回的八百裡加急,唐臻卻發現,已知混入湖廣的紅蓮賊子,人數遠遠超過在思南府和韶州府暴動的流民。

好在湖廣布政史沈思水雖然跟風,對四川巡撫防範紅蓮的行為百般挑刺,甚至專門在送到京都的請安折子中與唐臻說笑,嘲諷四川巡撫草木皆兵,恐怕夜裡入夢,身邊皆是青麵獠牙的紅蓮賊子。

他私下對紅蓮的防範,卻半點都沒少做。

因此湖廣的損失隻是比四川多,依舊少於廣州韶州府。

目前被驅逐出湖廣城池的紅蓮賊子,隻有小部分人原路返回貴州,大部分人邊費勁心思的躲避湖廣官兵的搜查,邊以最快的速度朝遠離貴州的方向移動。

不僅位於湖廣東邊的京都,有可能遭遇紅蓮賊子,位於湖廣西南方向的江西和位於湖廣北方的河南,同樣有可能成為紅蓮賊子的終點。

唐臻側頭緊盯在地圖上劃動的手指,目光隨著圓潤的指甲移動,狀似在全神貫注的聽燕翎分析目前的情況,心思卻已經飛到福寧宮。

如果有一半、不,哪怕隻有三分之一的紅蓮賊子越過湖廣,直奔京都,他也有辦法帶昌泰帝和仙妃,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皇宮。

等到身在山東的陳國公和身在浙江的三省總督收到消息,說不定他已經帶著昌泰帝和仙妃離開京都。

唐臻短暫的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默默調整呼吸,擔心表現的過於激動,會令燕翎覺得奇怪。

梁安悄無聲息的走到唐臻身側,厚著臉皮蹭陳國公府的消息,暗自驚訝紅蓮的規模,愈發擔心兩廣父老,竭儘全力才能忍住向燕翎詢問兩廣近況的衝動。

黎秋鳴站在遠處,能將各懷心事的唐臻、燕翎和梁安同時看在眼中。他的目光卻始終落在不久前,令他吃了個小虧的梁安身上,滿腦子都是聖朝太子雖然願意偏寵他,但更信任陪在身邊已久的伴讀。

這讓他很難過,畢竟他如今生活在聖朝皇宮,能依靠的人,隻有聖朝的太子殿下。

難道真的要付出東宮的仆人猜測的代價,才能提高在東宮的地位?

黎秋鳴眼中閃過茫然,看向梁安的目光中逐漸浮現憤恨。

他不想這麼做,是這個人逼他不得不這麼做。

詭異的氣氛持續半個時辰,唐臻終於恢複冷靜,發現燕翎的聲音,因為短時間內過於激動,已經與鴨子沒什麼區彆。

他揉了揉耳垂,端起沒喝過的涼茶遞給燕翎,言語間難掩歉意,“我剛才聽得太入神,沒留意你的辛苦,快潤潤嗓子,這杯茶我沒喝過。”

燕翎嘴角的笑意始終未曾消散,舉起唐臻手中的茶盞昂頭飲儘,捏著發熱的嗓子道,“殿下能放心,我就沒白白辛苦。”▓思▓兔▓網▓

唐臻保持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

他是誰?

他在哪?

他需要對什麼事放心?

梁安蹭到了陳國公府的消息,對待燕翎遠比往日殷勤。

無論心中如何作想,起碼此時此刻,他非常願意捧著對方,“多虧燕兄慷慨,願意立刻將消息告訴我們,京都才能及時做出防範。”

燕翎矜持的點頭,謙虛到,“即使我不說,湖廣也會有折子送來。”

“如此大事,哪怕隻是提前半個時辰收到消息,也是好事。況且沈大人正為湖廣的亂象擔心,恐怕隻想著要如何驅逐紅蓮賊子離開湖廣,暫時沒心情去管紅蓮賊子離開湖廣之後又會去哪。”梁安雖然是有意吹捧燕翎,這番話說得卻也不算虧心,因此看上去格外赤誠。

往日儘顯生疏的兩個人,經過短短的半個時辰,竟然熱絡的像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弟。

唐臻見狀,樂得有梁安替他敷衍燕翎。假裝沒發現燕翎頻頻看向他,欲言又止的模樣,做出擔憂、麻木的姿態,繼續光明正大的發呆。

紅蓮蔓延的太快,沒給唐臻任何準備的時間。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抵達京都,又會以怎樣的方式在京都興風作浪。

想要抓住這個機會,唐臻必須放棄原本按部就班,以溫水煮青蛙的方式達成目標的計劃,用更激進的手段節省時間。

唐臻無法接受意外,也不能錯過這個機會,隻能耗費更多的心神。

這很難,然而他必須做到,沒有任何疏漏。

燕翎與梁安相談甚歡的同時,眼角餘光始終聚集在唐臻的眉宇間,悄悄觀察唐臻的反應。

自從太子經曆過年初的那場大病,他已經很久沒在太子的臉上,看到如此蒼白、茫然的神色。

熟悉又陌生的感覺令燕翎眼中閃過恍惚,仿佛他與太子之間的矛盾從未出現過,再次回到太子願意不問緣由的讚同他的任何意見,全心全意的信任他的時候。

這樣的念頭,令燕翎止不住的心軟。

他半蹲在唐臻身側,語氣柔和的安慰道,“殿下彆怕,即使紅蓮賊子闖入京都,臣也會保護殿下,絕不會讓紅蓮賊子有機會出現在殿下麵前。”

唐臻呆滯的轉動眼睛看向燕翎,過了會才反應過來,燕翎又在胡亂畫餅。

從未吃到餅的唐臻有些生氣,可是換個角度去想,燕翎胡亂畫餅從不兌現,代表紅蓮賊子進京的時候燕翎不會突然出現,給他添亂。

......格局打開,未嘗不是件好事。

唐臻眨了眨眼睛,缺乏表情的臉忽然融化,眉眼彎彎,揚起毫無陰霾的笑容,看向燕翎的目光盈滿信任和依賴,“我當然相信你。”

燕翎怔住,他已經忘記,多久沒在太子的臉上看到如此生動的表情。

上一次......是他收到太子中毒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