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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的當眾背叛並不存在。

燕翎眼中極快的閃過陰鬱,若無其事的移開視線,順著太子的目光看向歌舞。

哪怕早就通過遝無音信的平安和熱鬨的東宮,隱約猜到今日與太子碰麵的結果,燕翎還是有些難以接受連續湧上心頭的失望。

為什麼不肯相信他,無論有多少人說反對的話都堅定不移的讚同他的想法?

養不熟的白眼狼!

燕翎甚至想不通,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

太子明明很貪戀他的關懷,每次看向他的目光都明亮專注,隻有他的身影。

哪怕是心情極度糟糕的時候,也會因為看見他展開笑顏。

燕翎暗自留心過,相比東宮的其他人,太子在他身邊的時候神態最放鬆,連話都比平時多,看上去格外鮮活。

上個令他如此用心的人,還是陳國公的親生女兒,他的庶妹。

如今庶妹對他言聽計從,不僅在國公府是母親的好幫手,還會從母家打聽陳國公在軍營的喜惡,事無巨細的寫在信中告訴他。

燕翎覺得,即使他有個同父同母的同胞親妹,也不會比這個庶妹更加貼心。

為什麼太子不願意做他的弟弟?

太子甚至願意喚素未謀麵的施乘風為世兄!

“好!”

“少將軍痛快!”

“回去與兄弟們說我給少將軍敬過酒,是火燒十八營、血染鬆原的龍虎少將軍!定要令他們羨慕的抓心撓肺哈哈!”

......

不知不覺間臉色越來越陰鬱的燕翎陡然回神,下意識的看向被京都武將簇擁在中央的岑威,忽然感覺到掌心幾乎撕裂的疼痛。

原來是被他捏碎的酒盅已經嵌入肉中。

疼痛令人清醒。

燕翎目光冰冷的掃過正吵嚷著‘血染鬆原’的人。直到他們察覺到異樣,對上他的視線,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雞般陷入呆滯。他才若無其事的端起新的酒杯,遙遙敬向那邊。

火燒十八營和血染鬆原不僅成就龍虎少將軍的威名,也是陝西昭勇將軍和陳國公的恥辱。雖然被岑威阻攔在河南省外的人隻是陳國公的副將,但世人提起這件事,也會詆毀陳國公的臉麵。

昭勇將軍已經化作黃土,陳國公卻依舊是北方霸主。

想要捧著岑威......也要有命才行。

岑威對悄然變化的氣氛若無所覺,從容回敬陳國公世子。

唐臻也注意到這番插曲,眼中卻是懵懂居多。

有些事,沒人提醒,他是真的看得不太明白。

並非道理有多複雜,是思維暫時還沒辦法完全融入時代。

陳玉親自端著碗醒酒茶走向唐臻,問道,“我見殿下飲了不少酒,可要喝口茶緩緩?”

唐臻沒醉但懶得解釋,也不嫌棄醒酒茶的味道奇怪,端起溫熱的茶盞捧在手心,小口慢品。如同端坐喝水的兔子,乖巧的模樣說不出的可愛。

“昨夜我做了個夢,想問你點事。”他叫住準備離開的陳玉。

陳玉下意識的看向左右,驃騎大將軍去更衣還沒回來,施乘風正被簇擁在人群中。燕翎神色陰鬱的坐在原地獨自飲酒,似乎在思考人生大事。岑威身邊的人同樣絡繹不絕,連轉身餘地都沒有。

眾目睽睽之下的主位,反而隔絕在喧囂之外。

無論太子對他說什麼都不會有人聽見,這是個比東宮更合適透露心事的地方。

陳玉的心跳默默加快,儘量控製僵硬的四肢,神色如常的回到唐臻身邊,“怎麼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甚至完全沒空去想,如果期待落空會不會失望。

唐臻垂下眼簾,專注的研究茶盞上的花紋,說出的話與夢境沒有任何關係,“你對驃騎大將軍有殺意,為什麼?”

雖然陳玉很小心,但唐臻上輩子遇到的殺手,可能比皇宮內所有能呼吸的東西加起來還要多,對殺意的感應委實過於敏銳,這也是他唯一有信心能勝過岑威的地方。

陳玉眼底的期待瞬間凝固,表現出前所未有的敵意,反問道,“殿下為什麼這麼說?”

“我感受到了。”唐臻答得言簡意賅。

陳玉準備好的反駁頓時噎在喉嚨口。無論唐臻因為什麼依據,猜測他對驃騎大將軍有殺意,他都可以解釋。

然而唐臻說是因為感覺,陳玉隻能道,“殿下,你醉了。”

唐臻笑了笑,沒有反駁,“那你醉了嗎?會不會也對我說些醉話。”

良久後,陳玉近乎狼狽的移開與唐臻對視的目光。

“您與程大姑娘長得很像。”

陳玉起身整理稍顯散亂的衣襟,隻在唐臻耳邊留下半縷微風。

唐臻這次沒有再阻攔陳玉離開,若有所思的呢喃陳玉留下的這句話。

程大姑娘?

驃騎大將軍尚未過門就已經離開人世的未婚妻。

有多像?

太子殿下雖然比同齡人長得慢些,總是顯得格外稚嫩,五官更是被尚未褪去嬰兒肥的臉頰襯托得軟萌可愛但絕不是男生女相。

哪怕再無害,這也是屬於少年的臉。

難道......程大姑娘女生男相?

唐臻被腦海中想象出的麵容逗得樂不可支,險些跌到地上,朗聲道,“梁安,梁安!”

守在角落的侍女見狀,連忙去找正與人掰手腕贏彩頭的伴讀。

梁安小跑過來,順手從岑威的桌上端來盞溫茶,貼心的送到唐臻嘴邊,“殿下?”

“我有些頭暈,你陪我出去轉轉。”唐臻低頭飲了口茶,抓住梁安的手腕不肯鬆開,十足醉酒耍瘋的模樣。

胡柳生見陳玉和梁安先後去太子身邊獻殷勤,看了眼已經開始以碗灌酒的岑威,放下筷子擦了擦手,小跑跟上正要離開的太子和梁安。

燕翎將唐臻身邊來來去去的人儘數看在眼中,眸光越來越深沉,緊繃已久的臉色卻逐漸平靜。

他似乎已經想明白,唐臻為什麼不願意做他的弟弟。

庶妹天生容貌有瑕,又因為生母難產,從她出生起就開始纏綿病榻,對她的看管非常嚴格,直到竭儘全力的支撐五年終究撒手人寰,庶妹竟然從未見過生母院子外的人。

哪怕是國公夫人親自去接庶妹參與家宴,庶妹的生母也覺得國公夫人不安好心,不僅不同意,反而要大鬨一場。

陳國公本就忙於政事和軍營中的要務,少有閒暇,僅有的時間大部分都放在心愛的嫡長子和不爭氣的嫡次子身上,連同樣是嫡出的燕翎都鮮少被記起,能分給庶出小女兒的心思更加有限。

久而久之,便養成庶妹生性膽小,獨來獨往的性格。

對於庶妹來說,母親去世之後,燕翎是唯一一個走到她身邊的人,也是她僅有的親人。

太子不一樣。

燕翎放下酒杯,隨手拈起塊粉色的糕點放入口中,嘴角揚起苦澀的弧度。

太子比庶妹見到父母的次數更少,同樣是窩在住處鮮少出門,但身邊並不缺少能充當兄長的人。

除了施承善像是隻沒被馴化的瘋狗似的逮著太子欺負,胡柳生態度曖昧,無利不起早,非但不勸阻,偶爾還要煽風點火。無論是陳玉還是梁安,對太子都不算差。

更難得可貴的是陳玉有腦子,梁安有身手,兩人都能製止施承善的暴行,約束胡柳生的奸猾,為太子提供安全感。

哪怕驕傲如施乘風,也願意在太子麵前裝出平易近人的模樣。

更不用說目的不明,始終表現的對太子恭敬有加,十足臣子姿態的岑威。

燕翎從未如此清醒的意識到,他能做到的事,陳玉和梁安打個折扣也可以做到,施乘風和岑威也願意去做。

他在太子眼中並不是獨一無二、無法替代的存在。

難以言喻的不甘湧上心間,哪怕燕翎吃再多的糕點,依舊覺得從舌尖到喉嚨向下蔓延化不開的苦澀。⊕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唐臻離開花廳時確實沒有醉意,在梁安和胡柳生的支撐下在園子裡吹了會風,反而生出想要乘風起舞的衝動。

身體比腦子先有反應,他抽出胡柳生腰間的佩劍,學著先前看見的白衣少年,懶洋洋的挽了個劍花。

長劍脫手而出,剛好卡進百米外的假山縫隙中,入石三分。

梁安和胡柳生目瞪口呆的望向已經插進假山,依舊在瘋狂抖動的長劍,不約而同的看向太子殿下的手腕。

這......?

唐臻不高興的沉下臉,背手質問道,“你們看什麼,嫌我是病秧子?”

竟然沒用到連劍都拿不住,丟人!

梁安駭笑,哪裡敢應這話,乾巴巴的道,“殿下力拔山兮......”

哪怕是他站在這個位置擲劍,也不敢肯定能劈開百米外的假山。

胡柳生心疼的皺眉,開始為主動湊到唐臻身邊後悔。

唐臻冷笑,假裝信了梁安的恭維。

猶豫半晌,終究還是敗給僥幸,親自帶著梁安和胡柳生去拔劍。

沒想到距離假山隻剩兩步,忽然有人從另一邊繞出來,沉著臉怒喝,“你們做什麼?!”

唐臻後退半步,全靠梁安支撐才沒倒下,眯眼打量突然出現的人。

“有點耳熟。”他低聲道。

梁安抬手捂臉,有氣無力的糾正太子的胡言亂語,“是麵熟,這是施承善。”

唐臻陷入沉默,清澈寂靜的眼睛無聲勝有聲。

施承善是誰?

胡柳生卻很高興,麵帶驚喜的問道,“施兄,你的腿好了?”

施承善敷衍的扯了下嘴角,無視唐臻看向梁安,質問道,“世子好心邀請你來參加他的生辰宴,你就是如此回報?”

梁安看著施承善手指的方向,默默舉起腰間的佩劍。

他、真的、隻是、路過。

施承善臉上浮現詫異,目光在三人腰間依次略過,最後落在胡柳生的臉上,張嘴卻是,“梁安搶你的劍?”

胡柳生心下感動,語無倫次的道,“不、他沒有欺負我,你不用擔心,是......”

“我為什麼要的擔心?”施承善詫異的反問,不耐煩的道,“快點將你們惹出來的亂子收拾好。”

梁安扯了扯當場心碎的胡柳生,示意對方看好唐臻,認命的去拔劍。

唐臻卻不領情,忽然狠狠的推開胡柳生跑到梁安身側,臉幾乎要貼在假山上,仔細研究長劍是如何做到入石三分。

“殿下?!”施承善臉色大變,氣急敗壞上前半步,想要拉開唐臻卻被胡柳生砸了個正著,反而倒退兩步。

梁安更是不敢有任何動作,生怕嚇到唐臻,使其撞在劍鋒上。

唐臻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搭在劍鋒與假山相連的地方,眼底的色彩逐漸深沉,順從的由著梁安的力道後退兩步,離開最危險的地方。

假山表麵本就有腐蝕的痕跡,長劍飛來時不偏不倚的撞上去,才會深深的嵌入其中,唐臻並沒有因為醉酒從病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