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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情的臉上忽然浮現淡淡的委屈,“我去福寧宮,父皇依舊不肯見我。”

他比同齡人長得慢些,麵容也稚嫩,反應變得呆滯,會由內而外的散發楚楚可憐的氣息。

燕翎低頭打量唐臻,眼中的憐惜漸濃,輕聲道,“再有不開心的時候就讓人去陳國公府尋我。”

纖細濃密如鴉羽的睫毛顫了顫,黑白分明的眼底清晰的映刻燕翎的麵容,唐臻問他,“你會放下所有事,立刻來我身邊嗎?”

清風吹過宮巷,隱隱攜帶暗香,是早春的桃花。

燕翎盯著唐臻清澈的眼底恍惚了下,隱約聽見自己的

聲音,“當然,怎麼會有比你更重要的事。”

眸光流轉,顧盼生輝,蒼白的臉色因喜悅染上嫣紅。

是比盛開的桃花更美的色彩。

燕翎的嘴角也揚起笑意,突然就不再懊惱因唐臻發問時的真誠呆滯,沒有立刻給對方堅定的回答。

也許他錯了,鄭重的思考,更能體現誠懇。

燕翎見唐臻委實疲憊得厲害,心中明白,唐臻因先前的重病傷了根基,至今仍有虧損。他不滿的看向仿佛不存在的宮人,語氣冷淡,不怒自威,“你們就是如此侍奉太子殿下?”

宮人整齊跪地,連求饒都異口同聲,“奴婢知罪,請世子責罰。”

燕翎欲言又止的看向唐臻,氣惱的搖了搖頭,“還不來個小凳,先讓殿下歇歇。”

唐臻抬起眼皮,看著宮人中走出名太監小跑到他身邊跪下,四肢著地,脊背弓起如桌,細聲細氣的道,“請殿下歇腳。”

人、凳?

唐臻眼中的興致立刻消散。

燕翎仿佛看不到唐臻的抗拒,輕聲哄道,“你先歇歇,等會回東宮,讓廚房熬碗安神湯,省得夜裡難受。”

“我已經歇好了。”唐臻與燕翎對視了會,眼中閃過懊惱,抓住燕翎的手臂晃了晃朝東宮走去,聲音幾不可聞,“我怕他跪不穩,摔了我。”

燕翎隨著手臂的力道跟在唐臻身後,語氣平波無瀾,“如此不中用的奴才,換了就是。”

“真真。”他忽然長歎了口氣,語重心長的道,“我知道從前沒有人與你說過這些話,教導你馭下的道理。隻是你如今已經長大,正式親政,步入朝堂。若是還如從前那般,連東宮都無法掌握,豈不是會讓朝臣看輕?如何能完成陛下的期望,監管好朝政。”

唐臻聞言,腳步越來越慢,臉上也浮現掙紮,低聲道,“非要坐著他的背,才是馭下之道?”

“當然不是。”燕翎眼中浮現笑意,耐心的解釋,“你是東宮唯一的主子,他們都是伺候你的奴仆。讓他做人凳,隻是提醒他們,你有不愉快的時候他們不能乾看著,要千方百計的想辦法令你愉快。”

唐臻良久沒有應答,眼中逐漸浮現茫然。

雖然他依舊不打算用人凳,但燕翎的話好像......每句都很有道理?

“無論是奴仆還是伴讀,你都得在他們心中樹立威嚴,才能做真正的主子。”

第18章

燕翎的聲音溫柔低沉,絲毫沒有矯揉造作的感覺,像是晚風吹過竹林,暖意和著清香迎麵而來、彌久不散。

即使唐臻依舊覺得燕翎口中看似很有道理的話,透著難以言喻的古怪,也不得不遵循本心承認,他喜歡聽燕翎麵麵俱到的關心他。

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感受。

所以燕翎暫時停下教導,詢問的看向他時,唐臻毫不猶豫的點頭,“我知道了。”

燕翎眉目舒展,抬手在唐臻的發頂輕揉了下,喉結滾動,發出歎息般模糊的音節,似欣慰似讚賞,“乖。”

唐臻的眼尾無聲彎起,乖巧恬靜還有些害羞的模樣與在書房對伴讀發火的太子殿下判若兩人。

突如其來的悸動縈繞心間,燕翎完全沒有忍耐的意思,再次抬手在唐臻的頭頂碰了碰,感覺到毛絨絨的觸?感似有迎合之意,嘴角的笑意更加深刻。他轉身招宮人到身前,細致的吩咐道,“殿下今日既動氣,又受累,恐怕胃口不佳,讓廚房將夜裡的藥膳換成開胃的菜色,安神湯要比殿下入睡的時間早半個時辰送來,夜裡勿忘留盞小燈。若是我明日進宮時見殿下有半分憔悴,必要拿你們試問。”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燕翎身上,竟然沒有任何人發現,唐臻始終偏著頭凝視燕翎的側臉。藏在陰影處的雙眼悄無聲息的變化,原本的柔軟清澈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令人不寒而栗的深沉偏執。

然而他臉上能甜進人心底的笑容卻沒有任何改變,配上此時不似真人的眼睛,如同......民間話本中的厲鬼上身。

端來開胃果茶的宮人不小心覷見這一幕,眉宇間頓時湧現驚恐,茶盞順著無力的手掌跌落,發出響亮的聲音。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宮人下意識的跪地求饒,聽見陳國公世子的嗬斥,仿佛被鬼怪凝視的驚恐反而緩和不少。

“不怪她。”

熟悉的聲音令宮人打了個哆嗦,緊緊貼著手背的腦門再次浮現虛汗。

“是我犯困,在悄悄打瞌睡。要不是她及時提醒,我已經栽到地上了。”

殿下懊惱的語氣中含著淡淡的心虛,生動鮮活,沒有半分死氣沉沉的感覺。宮人已經落下半截的心再度降落,偷偷抬起眼皮看向太子殿下,正看到太子殿下與陳國公世子說悄悄話。

對,這樣才對。

剛才定是她滿腦子都在想平安公公的囑咐。

‘如今東宮正值多事之秋,不想被拖去慎刑司,都得給咱家夾緊了皮做事。’

忙中生亂,看錯了殿下的表情。

“我看書上說,恩威並施,賞罰分明也是馭下之道。”唐臻貼在燕翎耳邊,特意壓低了聲音開口。非獵食狀態,食肉動物保護食草動物是本能。

燕翎覺得耳廓有些癢,下意識的退開了些,明明滿臉不讚同卻道,“隨你。”

沒受過挫折的稚童,總是要感受到疼才會知道悔改。

燕翎鮮少在東宮過夜。陳國公遠在北地,京都的事都要燕翎點頭,剛用過晚膳,立刻有陳國公府的家臣來催燕翎回府。

他歉意的看向唐臻,匆匆離去。

唐臻心情好,高估了這具身體的飯量。即使燕翎走了,他也撐得睡不著,於是隨手點了個宮人陪他說話,過程單調無趣,基本與審訊沒區彆。

“知道與陳國公世子有關的事嗎?”

“知道。”

“嗯,都知道什麼?”

“......”

唐臻翻了個白眼,默默加大壓在搖椅上的力量,自欺欺人的覺得如此能無痛加速消食的過程,“算了,孤問,你答。陳國公世子家中有幾口人?”

“二百零八口。”宮人不假思索的答道,顯然專門研究過這個問題或有曾有人反複在宮人麵前強調過重點。

“孤問的是......北地成國公府裡住著多少主子。”

衝著平安調.教出的這些木頭,哪怕沒有庫房賬冊混亂錯雜的事,他手中的權力被伴讀分走也不冤,正好還能給他不堪重負的脖子解壓。

唐臻搖了搖頭,心情複雜的厲害。

自從成為太子唐臻之後,他似乎真的變成好人。$思$兔$網$

還記得上輩子最後的時光,他瘋魔似的念叨著做個好人,美名其曰實現大家的願望,實際上卻是拉著所有希望他去死的人共赴黃泉,還費儘心思的為自己準備了第十八層的墳墓。

如今回想起來,這些事仿佛發生在很多年前,細節已經變得模糊籠統。

宮人跟在唐臻身邊整天,親眼看到太子殿下不肯坐人凳,在陳國公世子麵前為做錯事的宮人求情。雖然身處東宮,他還是難以克製對太子殿下的畏懼,起碼不會再因為太子殿下語氣不耐就嚇得魂飛魄散,連話都比平時多。

“回殿下的話,奴婢說得二百零八口人便是北地成國公府的主子。”

唐臻詫異的睜大眼睛,聯想自身經曆,心中複雜的厲害,既有憐惜又免不了嫉妒。

宮人知道的消息都來源於平安公公,防止日常伺候時犯忌諱,耳提麵命的囑咐了些最要緊也是最廣為流傳的事。

陳國公作為北地的土皇帝,東西兩院,佳人無數,為他生過孩子的女人,比昌泰帝後宮所有的嬪妃和仙子加起來還多。

燕翎成為世子的過程更是曲折離奇,比話本子還精彩。

他的母親無父無母隻有個哥哥,原本無論如何都不會成為陳國公的繼室。然而哥哥是在戰場上為陳國公擋箭而亡,臨終前親口向陳國公托付妹妹。

陳國公令人找到妹妹,問她對未來有什麼打算,聽對方委婉的哭訴沒了哥哥再無依靠,除了陳國公誰都信不過,暗示想要以身相許。

一年後,陳國公先後婉拒下屬愛女和世家貴女,娶了妹妹做續弦。

如果故事到此為止,再看燕翎如今的地位,倒也是佳話。

可惜......

陳國公的後院不僅有妹妹,還有來曆非凡的各色美人,其中包括隻能依靠陳國公而活,格外能放得下`身段的揚州瘦馬,也有出身不俗因為家族需要進入國公府的貴女。

妹妹既無能管家,又不願意放權,還想在妾室麵前樹立主母權威。

生下燕翎不久,因為給懷孕的側夫人下藥被抓住把柄,險些被休。好在她還算清醒,張嘴哥哥,閉嘴哥哥,喚起陳國公對她僅有的心軟,隻是被貶為妾室,終究還是沒被休棄,燕翎也是在她身邊長大。

又過幾年,陳國公的新繼室夫人被陳國公的妾室鬨得心煩,突然想起兒時的夢想,要去做女將軍。

陳國公見她沒有育子且意誌堅定,親自幫她說服了娘家,認她做義妹,將其送到兵營。

陳國公夫人的位置又空了出來。兩個側夫人一個體弱多病,一個喜歡遊山玩水。

眾人的目光都放在府外時,妹妹又開始哭哥哥。

沉寂幾年之後,她顯然比從前有長進,除了哭哥哥,還知道去給當年險些被她害得流產的側夫人磕頭道歉。

側夫人沉迷帶著女兒遊山玩水,不想被成國公府的雜務拖累,也不想有更年輕貌美的小姑娘壓在她頭上,看在妹妹足夠愚蠢的份上,竟然被感動的當場落淚,恨不得與妹妹義結金蘭。

陳國公見狀順勢原諒妹妹,又上折子給妹妹請封國公夫人。

“果然,有媽的孩子是個寶。”唐臻喃喃自語,心中浮現兩個影子。

一個是他上輩子母親的照片,一個身著聖朝服飾,看不清麵容,眼角眉梢依稀與太子殿下仿佛,是唐臻想象中的仙妃。

宮人沉默片刻,見唐臻沒有新的吩咐,壯著膽子道,“陳國公與原配所生的嫡長子幼時曾被韃賊暗算,隻能在莊子養病,陳國公無戰事時每旬都會去看望長子,但從未有過立長子為世子的想法。嫡次子生性頑劣,最愛呼朋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