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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涉及登山的事物呢?趁現在還來得及,何山!我不是要拆散你們,我隻是想讓你明白,不是什麼事都可以兩全其美。”

“……我想爭取一下,學長。”

葉廷之最終沒能勸服何山。後來何山的喜宴,他也沒好意思去。作為一個曾經想要拆散這兩個小夫妻的學長,他怎麼好意思去喝人家的新婚喜酒呢?

然而,事情似乎並不如葉廷之預想的那樣糟糕。

新婚的第一年,何山在工作之餘依舊抽時間挑戰國內的山峰,看樣子他的妻子並沒有阻止他的打算。第二年,何山的孩子出生了,何山暫停了一切登山活動,專注於家庭。

這個時候,葉廷之又打電話給他,然而這一次的勸說卻不一樣了。

“我勸你放棄登山,至少也要放棄挑戰高危險性的山峰。”

電話裡,傳來何山無奈的笑聲。

“學長究竟是怎麼想的?一年前勸我不要結婚專注於登山,現在又要我勸我放棄登山。”

葉廷之咬牙道:“我還不是為了你!現在木已成舟,我還能勸你拋妻棄子不成?何山,你已經是個有家庭的男人了,有妻子和兒子,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一旦你在山上出了事,他們就是最直接的受害人。登山,已經不是你一個人的事。”

“我明白。”何山的聲音有些低沉。

葉廷之聽出了他話音裡的窒悶,又想起了多年前與自己與何山的探討。對於一個將登山當做呼吸的人,不允許他登山,不就等於將他的靈魂一點點窒息嗎?

“你……認真想一想吧。”

可葉廷之萬萬沒想到,自己會成為那個強迫何山做出抉擇的人。

拿到母親的病情診斷的時候,葉廷之回家頹唐了整整一周,一周後,他給何山打了一個電話。

【那是我最後悔的一通電話。】

何棠江翻到這裡,日記已經隻剩最後幾頁。他坐在葉廷之空曠的出租屋裡,將這十多年的來龍去脈,通過一本不厚的日記本逐漸去了解。

關於最後那次登山,葉廷之記載寥寥。

除了反複出現的“後悔”這個詞,再也沒有其它具體描述。

【母親去世後,我已經沒有牽掛。我要去山上找他,是我把他帶到山上的,我一定要將他帶回來!】

葉廷之最終也沒能將何山帶回來,他花了十三年的時間找到何山的遺體,但是最終也將自己留在了喬戈裡峰。葉廷之最後為什麼還要去K2呢?十三年裡,他數次出生入死,上上下下k2,熟悉那裡的每一條路線,多次死裡逃生,才奇跡般地找到了何山的遺體和遺物,為什麼在帶回何山的遺物後,還要去K2呢?

何棠江心裡其實一直有這個疑問,然後,他在日記裡找到了答案。

【我沒想到他是這樣的表情。當年在山上與何山走失,確定他無法生還後,這十幾年來,我想過無數次他最後時刻的場景。想過他會後悔,會憎恨我,會憤怒,但是我沒想到他是笑著的。十三年了,這個笑容依舊固定在他的嘴角,就好像他還活著。我想起出發之前他對我說的話,這次登頂之後,他要回家告訴妻子,他可以為她放棄登山。】

何棠江的瞳孔猛地縮緊。

【我不知道最後時刻,他是否有在幻覺中看到家人。但是既然何山想回家,我就要送他回家。】

所以,葉廷之是真的想將何山的遺體從海拔八千七百米的高峰背負下來!他要送何山回家,即便何山原來的家,早已經不複存在。

最後一個字跡暈開,黑色墨痕向紙張的四周擴散。

何棠江連忙伸手去擦拭,卻發現字跡暈染得越來越多,他這才發現是自己在流淚。

他放開筆記本,用掌心撐著額頭。

何山想回家。

將登山視作生命的何山,在最後放棄信仰,選擇與家人相守。

他沒想過拋妻棄子,也不是不在乎家人!他們母子沒有被拋棄,他的生父也不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他是,愛著他們的。

何棠江手忙腳亂地擦乾眼淚,連忙撥通一個電話。他要告訴老媽這件事!告訴她,她曾經最愛的男人,並沒有辜負她!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通。

“喂,媽,是我!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小江?”電話裡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我和你媽媽在逛商場,她在試衣間,要不,你等一會?”

“艾叔。”

何棠江的激動,被這個男聲澆了一盆冷水。

他這才想起,在經曆了絕望、麻木和憎恨後,他的母親早已拋下何山,選擇了新的人生。她已經不在原地等待那個離開她生命多年的男人,有了屬於自己的新生活,這個時候將何山的真相告訴她,合適嗎?

何棠江一時陷入沉默。

“怎麼了,小江?”

直到電話那頭換了一個人,他才回過神來。

“你艾叔說你找我。怎麼,暑假打算回來了?”

“媽……”

“怎麼一副委屈樣,誰欺負你了?還是比賽輸了?”

顧萍知道何棠江會去K2大本營一趟,何棠江也幾乎每天都和他報平安,因此這個早已經默認兒子繼續堅持他自己所選道路的女人,雖然總掛著一份關心,但是並沒有太過擔心自己的兒子。因為何棠江,已經用事實讓她安下心。她的兒子是有分寸有能力的,他會一步步去實現自己的目標,不會去冒險做他能力無法企及的事。

何棠江感慨於母親態度的轉變,同時也不免試想,如果當年何山不是因為葉廷之急切的懇求而瞞著顧萍出門,如果兩人有就登山的事情認真商議過,是否,他的家庭會不一樣?

顧萍不一定會要求何山強製放棄他的信仰,何山也會考慮到家人而選擇更穩妥的登山方式。或許,何棠江真的能夠像禹山山那樣,在一個對登山無比寬容和熟悉的環境中長大。

“媽,沒事,我就是想你了,給你打個電話。”

何棠江最終,沒有選擇告訴母親真相。他在心底默默對何山道了聲歉。

再等等。

等我有能力去攀登喬戈裡峰,等我找到你,我會將你最後的心聲傳達給老媽。

你會理解我的,對嗎,父親。

作者有話說:

何山的事情總算解釋清楚了,以後再有心急的新讀者看到前四章,就急吼吼地罵何山將顧媽媽當做生育工具(doge臉,大家可以理直氣壯地去解釋了。

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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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周可能會隔日更,等阿歪忙完之後會立即恢複一周五更的。

95 ? 感謝命運

◎讓我遇見山峰。◎

“這裡是三號營地,聽到請回答,聽到請回答。”

留守隊員在三號前進營地的帳篷裡反複發送無線電信號,卻遲遲沒有等來回複。

“副隊長!”他轉身跟登山隊的二號首腦彙報,“還是沒有消息,我們要上山營救嗎?”

“再等一會。”七彩山登山隊副隊長白馬向下壓了下手臂,“再等十分鐘,如果還是沒有消息,我們申請搜救。”

“可是現在風雪已經越來越大了!”發送信號的隊員不安道,“萬一他們在山上遭遇了什麼不測……”

“我知道!”副隊長白馬打斷他,是攀登的榮耀重要,還是性命安危重要,很多時候登山者們很難做出決策,“再等十分鐘,十分鐘後他們還沒有消息,我們就判定這次登頂失敗。”

帳篷裡沒有人再說話,狂嘯的風雪好似巨人發出的怒吼,不斷圍繞敲擊在帳篷上。風雪在一點點變大,留守隊員們的擔憂也逐漸加深,五分鐘,六分鐘……時間在度秒如年的難熬中經過十分鐘。

副隊長這次終於坐不住,率先站起身,“向大本營宣告登頂失敗,派出所有營救人員……”

他的話還沒說完,對講機裡突然傳來簌簌的聲音。

“這裡是‘江河’,我們完成登頂,正在下撤。三號營地,收到請回話,我找不到你們的坐標。重複一遍,這裡是‘江河’……”

帳篷裡整整安靜了數秒,過了好一會,發信員和副隊長一躍而起互相擊掌。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思①兔①網①提①供①線①上①閱①讀①

“成功了!他們成功了!”

他們像是比自己完成登頂還要興奮,兩人雀躍地擊掌的同時,連忙給“江河”發去回複。

“這裡是三號營地。我們的位置還在原處,我已經打亮信號燈,你看見沒有?”

“這……裡是‘江河’,沒有看到燈光。”

對講機裡的信號又模糊起來,可能是風雪乾擾了信號。

副隊長著急地又發去回複。

“請確認你們的海拔位置。”

“收到。我們現在海拔高度,五千……”

“五千多少?你們在哪?”副隊長的聲音已經著急起來。

“……零二十。”

這次過了有一會,“江河”才再次發來回複。

“海拔5020米。”

副隊長臉色一變。

三號營地在海拔5120米處,對方發來的位置明顯低於這個高度,他們已經錯過三號營地!錯過三號營地,距離下一個可以紮營的地方,足足還有三百米海拔,在這樣的風雪中,每增加一米的距離就是增加一分危險,何況是下撤三百米!

而登頂的兩人為了輕裝上陣,出發的時候並沒有攜帶紮營裝備,隻各自攜帶了一個羽絨睡袋,然而羽絨睡袋在這樣的環境下很難保住體溫。即便他們停留在原處鑽進睡袋,然而睡袋依舊暴露在風雪之中,遲早會因為失溫而體力耗儘,那可是非常危險的!

副隊長決定頂著風雪出去救人,至少也要把他們拉回三號營地。可就在這時,他又收到了對方的回複。

“這裡是‘江河’。我們準備直接撤回大本營。”

開什麼玩笑!不要命了嗎?

副隊長剛想怒吼回去,就被隊員輕輕拍了下`身體。

“副隊,雪停了。”

“什麼?”

“我說,雪停了!”

外麵的呼嘯已經銷聲匿跡,副隊長愣了一會,拉開帳篷的簾子向外望去。

隻見不遠處博格達峰主峰峰頂,璀璨的光芒閃爍著金色的光暈,像是給山峰加冕了一頂王冠。

風雪停了!

而那一杆插在峰頂的紅旗,也因此而顯得格外耀眼。

“真是……”副隊長失笑一聲,長長歎息,“這個家夥,運氣真是太好了。”

2022年1月10日,何棠江完成博格達峰冬攀挑戰,雙人結組,阿式攀登,總計用時14個小時。

消息傳回北京,激動了一大幫人。

“破紀錄了,破紀錄了你知道嗎?!”肖丁興奮地舉著手機,裡麵有著何棠江剛傳回來的登頂視頻,“上一次博格達峰有記載的阿式攀登時間是28個小時。我們糖漿刷新最快紀錄了,還一下子刷新了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