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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青山 明開夜合 4533 字 6個月前

走險,從嚴密的包圍中撕出一條口子,往雪線上逃竄。

但沒想到金自強被虞川擊中腿部,一下成了他的拖累。不得已,他隻能丟下金自強獨自逃往,但還是被布控嚴密的武警部隊給抓住了。

如果沒有和金自強的同夥短兵相接,那麼,陸青崖和虞川到底去了哪裡呢?

中隊集合,互相通報情況,大家都沒有兩人的消息。

支隊一部分人撤回歸隊休息,之後和留守的人換崗,擴大搜索範圍,但兩天兩夜下來,陸青崖和虞川仿佛人間蒸發了一樣。

更糟糕的是,山裡下了雨,把各種氣息衝刷得乾乾淨淨,也沒法出動警犬去找。

聽完沈銳對情況的簡要說明,林%e5%aa%9a沉默良久。

“沈指導員……你隻告訴我,陸青崖還可能活著嗎?”

沈銳聲音艱澀,“我們不知道陸隊長經曆了什麼,如果他沒有受傷的話,現在肯定還活著,他單兵作戰能力很強,在森林裡待著十天半個月都不成問題。”

林%e5%aa%9a脫口而出,“那虞川呢?”

沈銳沉默。

片刻,林%e5%aa%9a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我們……家屬,可以做些什麼?”

支隊副參謀長李釗平歎了口氣,“林小姐,我們心情都是一樣的。搜救工作還會再持續一天,如果再找不到人,我們必須讓戰士們撤回,把後續搜救任務移交給公安的同誌們,希望你可以諒解。“

林%e5%aa%9a深吸一口氣,“我諒解。”

沈銳走上前來,“林老師,給你在招待所準備了房間,請你到門口稍等,我交接一點情況,等會兒帶你過去休息。”

出門,辦公樓的院子裡,林言謹和劉棟正坐在升旗台的台階上。

她沒走過去,立在原地抬頭看。

下過雨的天,藍得醉人,陽光灑在人身上,風還是涼的。

她使勁憋著,才沒讓眼淚落下來。

五天前,陸青崖給她發消息,說要進行封閉訓練。

這樣的情況她已經習以為常了,於是照常地回複:“好,我等你。”

她沒想過,那或許有可能成為和陸青崖說的最後一句話。

·

陸青崖是被雨水澆醒的。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醒來的時候,腹部的傷口一抽一抽地痛。

他坐起來,驟然往旁邊看去,“川兒?”

虞川還在,昏迷著,渾身滾燙。

當時,他回到原地去找虞川,正撕了衣服給他包紮傷口止血,兩杆獵/槍對上來。

是在附近徘徊的盜獵分子,以為進山搜尋的武警是在抓捕他們的。

水潭附近的陷阱就是他們所設。

這夥盜獵分子不是本地人,是從越南潛逃入境的越獄犯,膽大包天。彆人碰見這陣仗,早就自投羅網了,他們卻趁著陸青崖和虞川落單,挾持兩人預備之後當做逃脫的人質。

換作陸青崖一個人,還能搏一搏,但還有個受傷的虞川在身。

不得已,隻能背上虞川跟他們走。

這夥人成功避開了中隊的防線,深入到了雪線區。這下,陸青崖和虞川就成了負累。

陸青崖一早清楚這個情況,幾番鬥智鬥勇,成功將三人的盜獵小組成功撂倒,但自己也受了重傷——極鋒利的匕首,直接紮進了右腹。

除了槍/支/彈/藥,他身上的其他東西,都被盜獵分子扒掉扔掉了,包括對講機等通訊工具。

雪區裡不辨方向,他不能撂下虞川一人,便把他背了起來,費力地往下山的方向走。

跋涉了兩個小時,重傷加之體力不支,暈倒過去。

山上的雨,很快就停了。

陸青崖很清楚自己的情況不太好,但虞川恐怕更加糟糕,他必須趕緊帶他和中隊彙合。

陸青崖咬緊牙關,把自己的傷口紮得更緊,再次把虞川背了起來。

走走停停,時不時吃一點從盜獵分子那兒順來的乾糧和純淨水補充體力。

他行進地很慢,根據陽光和樹木的生長情況,分清楚了東南西北,現在首要的目標,就是想辦法找到中隊的人。

每隔一陣,他就會鳴槍一次,作為訊號。

但子彈也有限,不能敞開用,還得留著一些作為防身。

休息了三次,沿路的樹木漸漸越發蒼翠茂盛。

陸青崖稍微提了一些精神,“川兒,你再撐一撐,咱們很快就……”

“陸隊……”

陸青崖一怔,急忙轉過頭去,“川兒?你醒了?!”

虞川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在,在哪兒?”

“下山路上,馬上送你去醫院。”

“金……”

“抓住了。”

“那就好……”

陸青崖把他往上顛了顛,“川兒,你再堅持一下,很快了——疼不疼?”

“不疼……”

“餓不餓?喝點水?”

“不餓,不渴……”虞川緩緩地說,“陸隊……你回去,開導開導姚旭,他一直跟我說……都是因為他的大意……才讓金自強有機可趁……”

陸青崖心臟不可抑製地往下沉了沉,“你回去,自己跟他說。”

陸青崖背著他,深一腳,淺一腳。

他之前渾身滾燙,現在高熱卻已經退了,不知道是不是個好兆頭。

“陸隊,你……你知道我為什麼要當兵嗎?”

“為什麼?”

“以前,我長得很瘦弱,老受人欺負……我同桌幫我,同桌也連帶著受欺負……後來,後來我就發誓,一定要強身健體,讓那些瞧不起我的人,再也不敢動我……”

“川兒……”陸青崖喉頭一梗。

他聽出來,虞川是在……

“可我不行……我真不是當兵的這塊料……你看,我老拖後腿……”

“川兒,你沒拖後腿,你已經證明了自己,你是我們中隊最光榮的戰士。”

“我爸……可高興了,穿製服的那天,我給他拍了張照片……過年回去一看,他居然洗出來了,擱在我們的客廳裡……他說,我媽每天……都會擦那個相框……她舍不得我,但我們保家衛國,除暴安良,她說,她替我感到驕傲……你知道嗎,我媽,她包的餛飩可好吃了……”

陸青崖忍著淚,步子邁得更大。

“……陸隊,我最高興的事,就是認識了……你們這幫兄弟……讓沈指導員彆惦記前女友了……早點走出來……關排長,不要那麼不著調了……姚旭……姚旭你一定幫我勸勸他……”

“好。”

“還有,陸隊長……你什麼時候結婚啊……”

“很快。”

沉甸甸的重量,壓在背上,也仿佛壓在心上。

“還有……還好我沒聽你的,沒跟陳珂表白,不然……不然她肯定要被我給耽誤了……”

“川兒,節省力氣,休息一會兒好不好。”

片刻,背後輕聲地說:“……好……陸隊,你給我唱個歌吧。”

“你想聽什麼?”

頓了頓,虞川沙啞的聲音輕輕地哼:“……也許我告彆,將不再回來……”

陸青崖接起來,和他合唱。

“……也許我倒下,將不再起來,你是否還要永久的期待……”

虞川聲音漸弱,陸青崖卻唱得越發大聲。

“如果是這樣,你不要悲哀,共和國的旗幟上有我們血染的風采……”

“陸隊長……”那歎息一樣的聲音拂在耳畔,“……真想吃一碗餛飩啊……”

攀在他肩上的手,緩緩地,緩緩地鬆開了。

“川兒?!虞川!!虞川!!”

手臂自肩上重重地垂下。

長風浩蕩,回響在蒼翠的森森鬆柏之間。

林間一輪殘陽,紅得泣血,好像那一日,虞川來中隊報到時,自旗杆後方躍起的朝陽。

殘陽一寸一寸地往下落。

陸青崖抬手,拂掉了臉上滾落的淚水,背著虞川,繼續往前走。

這是他的戰士,共和國的好戰士。

生或者死,他都要,把他帶回去。

萬古的悲痛橫亙在%e8%83%b8口,他無從發泄,隻能嘶吼一般地大聲唱道:

如果是這樣,你不要悲哀

共和國的旗幟上⑦思⑦兔⑦文⑦檔⑦共⑦享⑦與⑦線⑦上⑦閱⑦讀⑦

有我們血染的風采

那一天,虞川立住腳步,雙腿一靠,挺直背,向他敬了一個軍禮。

“陸隊長,銅湖市武警支隊直轄機動中隊虞川,前來報到!”

·

睡下沒到三個小時,林%e5%aa%9a就醒了。

她忘了關燈,招待所裡台燈的光,就照在她臉上。

那光利劍一樣,能刺破人的眼皮。

睡不著了,起身把燈一盞一盞地擰亮,想到他們第一次接%e5%90%bb,也是小賓館,昏昏黃黃的光。

坐不住,撓心撓肺的感覺,很多念頭,不敢去深想。

她還是盲目地樂觀著,悲哀地賭一個渺茫的可能。

拿上房卡出門,逶迤地穿過走廊,到了樓下。

空地上有人,走近了一看,是沈銳。

沈銳也睡不著,坐在旗杆下的台階上,手裡夾著一支煙。

林%e5%aa%9a打聲招呼,“沈指導員。”

沈銳抬起頭來望她,笑了笑說,“老陸以前總抽,最近也戒了,彆說,還真不習慣……”

“還有嗎?給我一支。”林%e5%aa%9a在他身旁坐下。

沈銳新買的煙和打火機遞給她。

林%e5%aa%9a抖出來一支,忽聽沈銳問道:“林老師……如果老陸始終沒回來,你後悔跟他和好嗎?”

拿打火機的手一抖,她吸一口,嗆得劇烈咳嗽。

她沒回答,隔著繚起的煙,把目光投向前方。

天上有月,深山不語。

·

這是夢嗎?

如果不是,又似乎太過於逼真了。

他一個人,在深雪裡跋涉。

沉重的行囊,在肩上勒出了真實的痛楚。

路不好走,積雪齊膝,腳在寒冷中早已失去了知覺,他沿著被積雪湮沒的枯草,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

林中的夜,靜得可怕,那些鬆軟的雪吸收了所有的聲音。

或許靜不可怕,可怕的是寂寞與孤獨。

他感覺寒冷開始侵入四肢百骸,為了驅散這密織的寂靜,他打算唱首歌。想了半天,隻想到了一首,“紅軍不怕遠征難,萬水千山隻等閒”鏗鏘的歌聲打破夜的靜謐,“五嶺逶迤騰細浪,烏蒙磅礴走泥丸”他把這首歌唱了一遍又一遍,不知不覺又走了很遠的路。

有力的節奏被他一路撒在身後,在風雪中回蕩。

思緒不斷地飛遠,越過這片遼闊的林海雪原,飛成幾隻黃鶯,在江浦市的三月裡歡樂地啼囀。

他想念終年不凍的河流;

想念某個荒煙蔓草的院子,那裡的水龍頭旁邊有一株碧綠的樹,不知道是什麼,或許是櫻桃,或許是桑樹;

想念一條黑色的大狗;

想念漫天黃塵的跑道……

還有呢?

還有……

還缺少了什麼?

他突然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