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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青山 明開夜合 4599 字 6個月前

青崖擰上蓋子,往口袋裡一揣,不動聲色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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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陸青崖找沈銳拿了車鑰匙,往醫院去給傷口換了藥,回營房處理了一些事務性的工作。

前幾天抓住的那個販毒小頭目還在審訊當中,往深了挖,很有可能順藤摸瓜牽出一串,支隊和禁毒大隊對這案子極其重視。但禁毒大隊副隊長蒯安民說審訊目前沒什麼進展,小頭目一聲不吭,得等他毒發的時候進行突破。

在中隊待了一天,會展中心快閉館的時候,陸青崖開車過去接人。

今天商洽會閉幕,晚上南館的舞台有演出,中隊怕出紕漏,嚴陣以待。陸青崖到時,碰上關逸陽他們換崗。

關逸陽立即奔過來,“陸隊,我昨晚好好揣摩過了,沒揣摩出來啊!你給個明示?”

陸青崖哼一聲。

虞川他們挨個過來打了聲招呼,問陸青崖什麼時候能歸隊。

“就這幾天了。你們辛苦點,”陸青崖說道,“演出人多口雜,多留神。”

齊聲:“陸隊放心!”

陸青崖抬眼一看,林%e5%aa%9a已領著一行人往這邊走了過來,便說:“你們趕緊吃飯去吧。”

中隊的人走出幾步,關逸陽和姚旭都回頭看去。

姚旭還在納悶傷心:“……陸隊真的在勾引有夫之婦嗎?”

關逸陽則是一頭霧水,“……我到底哪兒得罪陸隊了?”

虞川掃一眼關逸陽,“關排,你鼻子是擺設嗎?”

“啥?”

虞川歎聲氣,心想他這遲鈍勁兒都快趕上姚旭了,還是發揮戰友愛,提點他兩句,“這麼大一股酸味,沒聞見?”

沈銳的車是輛白色吉普,買了有幾年了。這車和陸青崖的房一樣,基本也成了中隊公用。沈銳以前總是念叨,折舊的錢,以後他結婚大家得以份子的形式奉上。結果前年,他談了三年的女朋友不滿他總是沒空陪伴,跟他分手了,他就再也不提這個事,大家也很默契地不往他傷口上撒鹽。

林%e5%aa%9a一眼就瞧見陸青崖。

他靠車站著,有點兒懶散,手裡夾了支煙,沒抽,傍晚的風裡嫋起幾縷青霧。他穿便服,黑衣黑褲,一米八八的高個兒,什麼套他身上都有一種化腐朽為神奇的效果。

不止她看見了,上回合影的那倆姑娘也看見了,立刻便圍了上去。

林%e5%aa%9a腳步一遲疑,眼前影子一晃,就被文森特攔住了腳步。

文森特用蹩腳的中文再次提出約會的邀請。

林%e5%aa%9a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隻是這些天不便說破讓人尷尬。商洽會今天結束,以後多半山長水闊再無相見的可能。想了想,她從包裡摸出手機,翻出張林言謹的照片,“這是我兒子。”

文森特目瞪口呆,一驚之下中文都忘了說,“Are you married?”

林%e5%aa%9a搖頭,“沒,我是單身。”情況複雜,她怕文森特聽不懂,換英語簡單地跟他解釋了一遍。

文森特半晌沒緩過來,結結巴巴對林%e5%aa%9a說他得考慮一下。

林%e5%aa%9a捏著手機,抬頭往陸青崖那兒看去。

他正與兩個姑娘對話,聽不清具體說了些什麼,隻是忽然三人的目光都往她身上掃過來。

林%e5%aa%9a:“……”

克瑞斯公司派來的車到了,這一行外國客戶挨個跟林%e5%aa%9a擁抱上車,包括文森特。

文森特垂頭喪氣,多少有些彆扭,林%e5%aa%9a卻落落大方,祝他“farewell”。

林%e5%aa%9a揮著手,目送車子駛遠,把%e8%83%b8口掛著的參會證取下來,線在牌子上繞了繞,走到陸青崖跟前,“你剛剛說我什麼了?”

陸青崖看著她,“她們說我口語不錯,哪兒學的,我說跟一個誨人不倦的老師學的。”

林%e5%aa%9a顯然不相信從他嘴裡能吐出這麼根正苗紅的表揚,“謝謝,我覺得有點兒折壽。”

陸青崖笑了聲,給她拉開了副駕的門。

剛剛那兩個外國姑娘邀請他去喝一杯,他說不行,未來媳婦兒會吃醋,指著林%e5%aa%9a,向她們介紹他未來的媳婦兒。

林%e5%aa%9a掌著車門的頂,“你能開?”

陸青崖從車前繞去駕駛座,“隻是受了傷,不是殘廢。”

晚上場館有演出,幾條線路特彆堵,開了快二十分鐘,才從附近駛遠。

陸青崖問她想吃什麼。

“都行,我挺惦記一家做土豆燒雞的,不知道還開沒開著門,叫易記。”

“開著,”陸青崖打方盤變道,“多開了兩家分店。”

林%e5%aa%9a立刻高興起來,好像覺得大家都和她一樣有眼光,有種微妙的與有榮焉。

“你兩年前來銅湖做什麼?”

“參加炎炎的婚禮,順道玩了幾天——運氣挺不好的,恰好碰上銅湖北山大火,你有印象嗎?情況挺嚴重,上了全國新聞。炎炎蜜月都沒來得及度,就被派去采訪了。”

“我記得……”陸青崖看著前方,“我們中隊和消防中隊、森林警察都在搶災一線。”

林%e5%aa%9a愣了一下。

那時是在秋季,連日的乾旱,滿山的枯枝落葉,火一點就著。

消防深入火場中央,機動中隊和森警在外線撲火阻火。陸青崖領著中隊一排的同誌在西南一線,拎著斧頭砍伐林木,開辟阻火帶。火勢凶猛,被肆虐的山風一吹,愈演愈烈,火舌帶著鉤子一樣往人臉上呼嘯而去。便感覺麵上刺痛,人如焦烤,浸濕的衣服一霎就蒸發乾了。

經過整整兩小時的合力戰鬥,火勢終於被成功遏止。

但在那場火災中,銅湖市森林公安局失去了一名英勇的戰士,剛剛從森林警官學校畢業,才二十二歲。

說了這句話後,陸青崖就不再出聲了,整個人像是陷於一種沉痛的肅穆之中。

林%e5%aa%9a從未在他臉上看見過這樣的表情。

到底是變了。

八年的部隊生活,把他身上那分浮躁和張狂洗去,顯出一種風雨不催的質地,像她曾在沙漠裡見過的胡楊林,疏曠而壯美。

銅湖市海拔高,黃昏仿佛被拉長了一樣,太陽落得慢,從酡顏緩緩過度到染著銀熏的暗藍,遠處浮著薄霧,路燈一盞一盞地亮起來。

路況不大好,前方車流越來越密。

陸青崖緩慢地踩了刹車,林%e5%aa%9a抬頭往前看了看,不是紅燈,“好像堵車了。”

陸青崖卻沒應,蹙著眉落了車窗,探出頭去。

前方高樓下麵聚了烏央烏央的人,人行道站不下了,擠到了機動車道上。

對於這種人流密集的場合,他們通常都是一根弦高度緊繃。陸青崖解下安全帶,拉開車門,“我下去看看。”

身影跳下車,越過了堵在路上的車輛,往人群飛奔而去。

兩分鐘後,林%e5%aa%9a手機響起。

陸青崖急促道:“後備箱裡有個包,裝著索降裝備,幫我送過來,快!”

林%e5%aa%9a不敢怠慢,趕緊下車開後備箱,看見一個包,打開裡麵裝著繩索,估計約莫就是了,給車落了鎖,提著背包便往前奔。

快靠近時,她聽見議論。

十八樓有人要跳樓。

☆、青紗帳裡(05)

往上望,十八層的樓高,人快成了一個小點兒。

那黑色的小點兒此刻跨坐在欄杆上,風一吹衣擺飄蕩,看得人心裡也一個咯噔。

跳樓這種事,多的是開熱鬨不嫌事兒大的,有大老爺們兒大老娘們兒扯著嗓子高喊:“跳!倒是跳啊!”

警察正在維持秩序,把聚在一起的人群往外疏散。林%e5%aa%9a提著背包,逆著人流往裡擠。⊙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陸青崖正在跟一個警察交談,目光瞥見她,招了招手。

林%e5%aa%9a趕緊過去,把裝著索降裝備的背包遞給他。

陸青崖接過,看她一眼,“你站遠,去車上等著。”

林%e5%aa%9a明白他是要上去救人,看他的眼神不免擔憂,卻沒說什麼,點點頭道:“你注意安全。”

陸青崖“嗯”了一聲,收回目光,拎著包,跟兩個警察進了大樓。

靠得最近的一圈人已經被疏散開去,空出一大片的地,聽聞風聲來看熱鬨的,接到消息過來采訪的,還在不斷地往這塊兒湧,附近五百米堵得水泄不通。

林%e5%aa%9a送完東西以後,就被人群擠了出去。

天已經徹底黑了,隻能模模糊糊地瞧見那跨在欄杆上的影子,風中搖搖欲墜。遠近圍觀人群的議論聲和警察拿擴音器的喊話聲混雜在一起,更有甚者,舉著手機拍視頻,在社交平台上直播,一驚一乍地解說現場的情況。

亂成一鍋粥。

忽然,有人驚呼:“有個人爬上了十九層的陽台!”

林%e5%aa%9a視線往上移。

夜色中同樣隻一道黑影,可她認出來了,那是陸青崖。

警察和十九樓的居民說明情況以後,領著陸青崖進了屋。

穿上安全背帶,長繩估出合適的長度,垂落一截,另一端在陽台欄杆上係緊固定。手上一段繩折疊,穿過8字型金屬環的上孔,反彆,下孔連在安全背帶上。

陸青崖左手戴上手套,握繩置於左後側,翻上欄杆,往樓下望去。

要自殺的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被十八層的高度一嚇,不敢跳,又不回去,就心驚膽戰地騎坐在欄杆上,嗚嗚地哭。

她情緒不穩,心理防線極其脆弱,此刻稍有不慎,都有可能驚得她鬆了手。

陸青崖默默地觀察著情況。

約莫三十秒,他衝著警察比了一個手勢,忽地屈膝,在欄杆上一蹬,左手一鬆,人往下墜,降到十八層半的高度,左手一收,猛地一腳踹過去!

欄杆上的小姑娘登時被踹回了陽台,陸青崖也緊跟著飛入,把她緊緊箍在身下。

陽台門口的警察衝過來,把小姑娘從地上扶起來,送進屋內。

小姑娘的父母立即圍上去,把人抱住,嚎啕大哭。

陸青崖和樓上的幾位警察交接了情況,收了索降裝備,乘電梯下樓。

樓下,方才和他交談的那名警察衝他敬了個禮,“今天的情況,煩請陸隊長跟你們中隊通報一聲。”

陸青崖點頭,目光往外看,在不遠處人群的邊緣,一眼掃見林%e5%aa%9a,她還仰著頭,目不轉睛地盯著大樓的高處。

他笑說:“成——那我先走了,後續麻煩你們處理了。我還在跟人約會呢。”

人群漸漸地散了。

陸青崖走到林%e5%aa%9a跟前,“怎麼沒去車上?”路燈照得她眉目清晰,澄黃的光讓輪廓都更柔和了些。他總覺得她沒變,還和九年前一樣的年輕好看。

林%e5%aa%9a方才拿手機當望遠鏡,把鏡頭拖到最大,勉強看清楚了陸青崖的全部動作。

從他跳下陽台那刻,就替他捏了一把汗,明明清楚那繩索肯定能保證他的安全,而且一眨眼,他就已經成功落到了樓下陽台。那瞬間還是心臟高提,到現在還沒落下。

林%e5%aa%9a目光往他背上看去,“扯到傷口沒有?”

“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