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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沒見過這種每走一步都在自己天.衣.無.縫計劃化外的人。

沉默的間隙, 一輛銀色邁巴赫從拐角處出現,徑直朝著房區這邊駛來,最後在大門口停下。

隨後,沈伽黎散漫下車,頭也不回,駕駛室的人也立馬開了車門追出來。

看清那人的長相後,南流景忽而站起身,向前湊近一些以便看得更清楚。

這人是?艾凡?羅斯安德家族的小兒子, 幾年前曾經和幻海電子有過商業合作的那位?

艾凡緊追不舍,問沈伽黎什麼時候方便, 希望他能帶他逛逛晉海市,每次都來去匆匆,還沒好好感受過這座城市的人文曆史。

沈伽黎言簡意賅:“沒時間。”

“我不急,看你時間合適。”艾凡輕聲道。

沈伽黎不再搭理他,順著庭院進了門。

南流景垂視著門外那位依依不舍望穿秋水的外國佬,覺得好笑,在彆人家門口賣弄什麼深情,還是對著一個有夫之夫,所謂紳士的民族,就是如此紳士?

聽到沈伽黎的上樓聲,南流景慢慢坐下,給李叔發了消息通知他回家。

在沈伽黎進房間的前一秒,南流景攔住他。

“去哪了。”

“簽約。”沈伽黎鼻音濃重,嗓子嘶啞得厲害,已經聽不出原聲。

“不是告訴過你今天醫生會上門,況且就算有急事,為什麼不接電話,總該和家裡人說一聲你的位置。”

沈伽黎也不是第一次乾這種事,但一聽到他那破鑼一般的嗓子,說話還帶著雜音,南流景心頭忽的燃起一股無名怒火。

沈伽黎討厭一切事後算賬,事情已經發生,指責沒有任何意義,何況就算是規戒的教育,他下次還敢。

所以讓人感到尷尬才是最好的回擊。

他停下腳步,稍稍側過臉,輪廓在昏暗散漫的微弱光線中顯得氤氳不清。

“所以呢。”沈伽黎聲音虛浮無力,“擔心我?生氣了?”

南流景視線一黯,雙目不自覺微微睜大,那句“是”差點脫口而出。

趕緊轉移話題:“為什麼是羅斯安德送你回來。”

沈伽黎:“怎麼,懷疑我出軌?”

南流景沉默。

沈伽黎點到為止,回屋躺平。

一直到他進屋,南流景身體的緊繃感才得以緩解,沒那麼僵硬。

奇怪,當他問出那個問題時,腦海中第一反應竟然不是否認。

真的是擔心……麼?

找不到人時,冒著秘密暴露的風險開車跑到一百公裡外;得知他想要一萬隻紙鶴,工作也丟一邊,帶著秘書助理們集體化身手工小達人;他一句想要人偶,鏖戰三天三夜,手被紮成馬蜂窩,被他嫌棄了,還要繼續熬夜縫縫補補,甚至因為他更喜歡白薇送的人偶掛件而嘗到了失落的滋味。

瘋了。

不能繼續這樣下去,如果哪天真的淪陷進去,離婚協議豈不要變成廢紙一張。

……

本就低燒未褪,下午又淋了點雨,到了後半夜,沈伽黎體溫驟然升高。

頭很痛,嗓子也宛如撕裂,%e8%83%b8腔裡似乎有無數隻螞蟻瘋狂亂爬。

隔壁房間裡,南流景正對著電腦處理這幾天積壓的工作,就聽到牆那邊傳來聲聲撕心裂肺的咳嗽聲,持續許久也沒有停止的跡象。

打字的手頓住,但很快恢複敲擊節奏。

不要管他,自己絕對不是擔心他在乎他,忍住,隻要能對他的咳嗽聲充耳不聞,就絕對不會有淪陷的那一天。

敲擊鍵盤的聲音越來越大,節奏愈發急促,似乎借此來發泄某種情緒。

五分鐘後。

“你的咳嗽聲太吵了,把藥吃了。”南流景拎著一瓶止咳藥推開沈伽黎的房門。

入眼,便看到沈伽黎蜷縮在床上咳成一團。

那一聲聲喘咳如刀過砂礫,似乎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

南流景從沒這麼心煩過,不知是因為他的咳嗽聲太過吵鬨還是因為看到他痛苦無力的模樣。

那一刻,他和自己和解了。

照顧病人而已,算不得淪陷。

南流景扶著床沿側臥在床上,一隻手攬過沈伽黎的肩膀將他拉過來。

隔著薄薄的睡衣,南流景感覺指尖一片滾燙。他雖然咳得厲害,但似乎是條件反射性的,人卻還迷迷糊糊閉著眼睛,額角碎發被虛汗浸濕,身上那股隻有自己才能嗅到的香味被皮膚的溫度暖過後愈發濃烈。

原來心軟是一種具象的感覺,仿佛在某個瞬間明確感受到心頭塌陷了一塊。

南流景的眉頭深深蹙起,黑沉沉的眼底裹挾著地心熔岩般的炙熱。

他將沈伽黎摟進懷中,感受著他咳嗽一聲身體便隨著顫動一次。

“乖。”南流景生硬著開口,覆在他小腹上的手同樣生硬拍得毫無節奏,“醫生很快就來了。”

李叔也被這咳嗽聲吵醒,匆匆趕來,幫忙找來體溫計,一量,39.8℃。

過高的體溫忽然讓南流景產生深深的無力感。

不知道,該罵他還是哄他,似乎怎麼做他都不長記性,自己長這麼大,沒見過比他還棘手的人。

思忖間,沈伽黎忽然繃直身子,接踵而至的是一聲似乎要將%e8%83%b8腔撕裂的咳嗽聲。

南流景混亂間按住他左邊%e8%83%b8部,緊緊握著,用力按壓下去,他是真怕這聲劇烈咳嗽把刀口給崩裂。

接著,他聽到沈伽黎嘴中氣若遊絲一聲:“變態,這種時候占我便宜……”

南流景:……

我沒有,我不是。

他剛移開手想證明自己並非他所說那樣,結果又是一聲撕心裂肺的咳,他趕緊把手按回去。

家庭醫生睡一半被電話薅起來,在心中將萬惡的資本主義罵了千百遍後終於姍姍來遲。

經檢查,醫生得出結論:

“肺炎,初步判斷是胃酸反流引起的化學性肺炎,胃酸反流又由於胃潰瘍引起,是患者長期不良飲食習慣造成,以及風寒感冒加重了病情,這隻是我的初步判斷,具體原因需要到醫院做血常規等檢查才能確定真正病因。”

一聽要去醫院,睡得迷迷糊糊的沈伽黎說一字喘一下,虛弱著掙紮道:“不去醫院……”

“不去醫院通過儀器檢測很難查出真正病因,更無法對症下藥。”醫生道。

“不去……”沈伽黎用儘力氣搖搖頭,表示決心。

醫院對大多數人來說是治病救命的聖地,但對他來說和煉獄無差,不誇張,每次抽血時,那麼——粗的大針管紮的他直翻白眼,還有做CT時喝的鋇餐,想吐又不能吐,就連做心電圖時卡在%e8%83%b8部的小夾子都夾得肉疼。

“不去怎麼行呢,我們家庭醫生隻能幫助檢查些常規小毛病,大病……”

話沒說完,醫生被南流景一個眼神示意住,連忙住嘴。

醫生清了清嗓子,拿起醫療箱:“我給患者注射了阿.奇黴素消炎針,但是這種針對胃黏膜有一定的刺激性,可能會出現惡心嘔吐的症狀,建議吃點奧美拉.唑腸溶片……”

“不吃藥……”話沒說完,又被沈伽黎打斷。

能不能不吃藥啊,都成藥罐子了。

醫生暗暗瞪了他一眼,表麵微笑:“或者吃點熱粥,加點南瓜養胃,不要吃麵條,因為現在患者消化係統非常脆弱,麵條消化不及時會在胃裡形成黏團。”

囑咐了些注意事項,醫生說自己熬不住要先回去休息,有事再給他打電話。

為了防止突發症狀,南流景讓醫生今晚留在這裡睡。

李叔一聽,滿臉驚愕。

少爺最討厭家裡有外人存在,就連保潔也隻能定期上門,讓醫生留宿也是頭一遭,果然,少爺對沈先生寵愛有加,為了他不惜多次打破原則,嗚嗚嗚,我老頭嗑到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看著病懨懨的沈伽黎,李叔表示馬上幫忙熬南瓜粥。

南流景卻道:“我來,你幫他看著更換退燒貼。”

他最討厭油煙味,卻總也忘不了那碗南瓜粥。

六歲生日時,母親難得清醒,為他縫製了人偶娃娃,還煮了一碗南瓜粥,插了一根小蠟燭就當是生日蛋糕。

南瓜粥甜甜的,是母親獨有的味道。

母親去世後的二十三年,他再沒吃過,或許是睹物思人,一碗樸素的南瓜粥都在提醒他,世界上唯一愛他的人已經不在了。

今天,卻莫名的想要讓沈伽黎吃上自己親手做的南瓜粥。

南瓜處理起來很麻煩,削皮後要切成極小的塊,考驗刀工也考驗耐心。

當南流景費勁切著南瓜時才終於明白,母親當年為了做這碗南瓜粥和心魔做出了怎樣的艱難抗爭。

“咕嘟咕嘟。”瓷鍋裡的粥滾起泡泡,飄散出陣陣香甜。

雪白熱粥表麵鋪陳著金箔般的南瓜絲,裝入瓷碗後散去了些許滾燙。

端著粥碗進了房間,李叔坐在沈伽黎床邊垂著腦袋打瞌睡,一老一少對頭大睡。

南流景讓李叔先回房休息,李叔不放心,說要一直等到沈伽黎退燒,說著說著,張開血盆大口打了個哈欠。

“先回去吧。”南流景心中暗斥這老頭的沒眼力見。

是在擔心你有沒有睡夠麼?是嫌你多餘看不出來?

李叔看出來了,恭敬鞠躬:“少爺有事再喊我。”

出門時,還貼心幫忙關了門。

等到粥沒那麼燙,南流景搖醒沈伽黎:“起來把粥吃了,否則吐了滿床沒人幫你換床單。”

事實上沈伽黎根本沒睡著,頭疼得厲害,且如醫生所說,現在胃裡一陣陣惡心,胃酸似乎正在瘋狂上湧。

但他沒胃口,因為這種消炎針導致嘴裡都是鐵鏽味。

見他不動,也知道他沒睡,南流景問:“需要我給白薇打個電話說說你現在的情況?或者,喊她過來親手喂你吃?”

沈伽黎咬牙切齒坐起身,滿臉哀怨瞅著他。

雖然脆弱的時候想見媽媽,可現在是淩晨兩點,彆折騰我媽。

他緩緩看向桌上的粥碗,還漂浮著熱氣,雖然鼻塞聞不到,但能感受到粥裡散發出的甜津津。

“你做的?”他開始問些有的沒的,試圖拖延時間。

“嗯。”南流景移開視線,望向窗外庭院僅剩的幾棵紅杉樹。

下一秒,他怔怔道:“我母親長於大戶人家,從小十指不沾陽春水,她唯一一次做給我吃的,就是六歲生日時那碗南瓜粥。”

那隻醜陋的人偶,那碗樸素的南瓜粥,刻上了一個受儘屈辱的母親,對這個世界唯一留戀的痕跡。

如果說遺忘代表一個人的結束,他希望它們能在這個世界上延續下去。

沈伽黎靜靜凝望著他的側臉,紅杉樹浮光掠影,在他臉上投出不規則的斑駁痕跡。

好吧,你贏了,你找到了打敗我的唯一途徑。

將近四十度的高燒,燒的沈伽黎雙目渙散,全身細胞都在叫囂疼痛,麻木的雙手已經端不穩粥碗,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