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頁(1 / 1)

“哦天。”一旁的養母震驚地瞪大雙眼, “白……”

話未說完, 女人抬手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搖搖頭。

“天啊,您怎麼會在這?也是收到了學校的邀請麼?”養母喋喋不休繼續追問。

女人輕笑一聲,雖看不清臉,但笑聲中似乎夾帶著非常隱晦的暗諷:“我和俞校長那點事不是人儘皆知?我豈會過來自討沒趣,當然是因為,有非見不可的人,所以才會隻身前來。”

女人在養母複雜的目光中看向沈伽黎, 伸出手:“伽黎同學,祝你畢業順利。”

沈伽黎, 石化.jpg

仰望了許久的羅馬後,乍然清醒,不再奢望那遙不可及的南柯一夢,這時候,通往羅馬的康莊大道卻在眼前赫然出現,延伸至遙遠的天邊。

白薇就這樣出現了,悄然的,沒有任何征兆的。

那一瞬間產生了強烈的想上前擁抱她的想法,但沈伽黎知道,不能。

無論對方再像也不可能是已經過世的母親,所以他大概沒那個資格。

但他還是在衣服上細致擦過手,有些緊張的,手指都在發顫,輕輕握住了那隻向他伸來的手。

溫暖的,和母親的手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白薇是明星,手部保養柔嫩細膩;而母親為了撫養他,白天去機構教小孩子學習小提琴,晚上回來會做一些好看的插花藝術,然後在外送不發達的年代騎著自行車轉遍大街小巷將花束送至客人手中,所以她的手心,有被風霜打磨過的微微粗糙感。

鼻根一陣酸澀,心頭湧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啊,白女士,一會兒有時間麼,之前您與我公司到期的代言,一直沒能找個時間同您談談後續情況。”養母擺出得體笑容,和剛才那潑婦罵街的姿態截然不同。

白薇依然保持良好謙虛的笑:“抱歉,我今天過來隻是為了見見這個孩子,工作的事您可以聯係我的經紀人,那麼就這樣吧?”

養母臉色一凜,笑得幾分尷尬:“你們,認識麼?我之前怎麼都不知道。”

白薇還是笑:“隻能說,無巧不成書,那麼,就這樣吧?”

她再次強調“就這樣吧”,潛台詞就是在告訴養母“識相點哪涼快哪待著”。

養母臉色煞白,嘴角抽了抽:“抱歉是我打擾了。”

公司遭遇危機之前,她曾經有幸請過白薇作為產品代言人,簽了兩年合同,合同到期後她是十分樂意續約,但白薇那邊卻說已經接了其它同類型產品代言,婉拒了她的請求。

現在公司不比從前,更是需要白薇這種人氣大腕兒幫忙拉攏流量,三次上門但每次都被婉拒門外。

而且大家都知道,白薇當年和俞衍向離婚時鬨得很難看,據說是生第一胎時,俞衍向臨時接到上級指令跑到外省開會,而俞衍向的家人嫌棄白薇是個拋頭露麵的戲子,配不上他們這種書香門戶,死活不來照顧產婦,導致白薇生產當天身邊隻有一個保姆,胎位不正加上大出血,生產後昏迷了許久,就是這個時候她的第一胎兒子因為醫院看管不利被和人販子勾結的護士偷偷抱走。

那時夫妻倆心中就已經產生了裂痕。

生二胎時,俞衍向好歹是陪在了她身邊,但二胎兒子患有先天性疾病,俞衍向身為校長公務繁忙經常不在家,白薇停了一切工作專心陪孩子治病,但最終孩子還是不治身亡,而孩子呼吸停止那一刻,俞衍向依然在外地進行學術報告會議,沒能趕回見孩子最後一麵。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白薇提出離婚,希望各自不要再折磨對方。

而俞衍向的父母卻把一切責任都推到白薇身上,將她告上法庭,敗訴後繼續上訴,俞衍向雖然出麵阻止,但他又不可能將父母綁起來,因此當時鬨得極其難看。

所以養母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白薇怎麼可能出現在俞衍向的地盤,而且就為了見沈伽黎。

總不可能沈伽黎就是她當年丟失的大兒子,這事兒說出來未免太過天方夜譚。

思來想去,也隻能認為是南流景才有這個本事把人給請來,為了給自家媳婦長長臉。

考慮明白後,養母隻覺後背一片寒意,那她剛才的所作所為,豈不全都被白薇看在了眼裡?

代言的事豈不也更是遙遙無期?

白薇望著連話都說不出來的沈伽黎,溫柔莞爾:“伽黎同學,願意帶我逛逛學校麼?”

儘管離婚前俞衍向已經帶她逛過很多次校園。

沈伽黎僵硬地點頭:“嗯……嗯好。”

他太緊張了,緊張到說這短短仨字都用儘力氣。

上次等了一天沒能見到白薇,已經成了他心中提起就會失落的遺憾,不成想,上天還是偶爾會對他發發慈悲。

到了中午,學生們忙活了一上午也餓了,三五成群擠在食堂,校園街道中顯出幾分冷清。

沈伽黎默默走在白薇身邊,餘光始終在悄悄打量她,又不敢太明顯。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和媽媽一模一樣,世界上真的會有這麼巧合的事?

他很少主動開口攀談,除非那人是白薇。

“媽……白女士,您今天怎麼會過來呢。”嚇死,“媽媽”二字差點習慣性脫口而出。

白薇望著路邊的杉樹,光影交疊,在她臉上透出夢幻的色彩。

“其實不打算來的,因為和你們校長當初鬨得不開心,或許他也不太想見到我。”白薇說得雲淡風輕,再也沒有當初那種被所有人背叛的痛楚。

“但是你丈夫,南總他昨天特意來拜托我,希望我今天一定要來見見你。”

沈伽黎一愣。

誰?南流景?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我也和他解釋過不能來的原因,但他很執意,而且足夠誠心,一個永遠高高在上的財團,向我低了頭,語氣卑微,所以有點感動。”

沈伽黎:……

低頭?卑微?怎麼就和南流景對不上號呢?而且,就算真是他,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不過真正使我下定決心過來的,是南總拿了你的照片給我看。”白薇笑笑,“笨笨的青蛙站在熱絡的舞台下,卻更顯孤獨。”

“我就覺得,來看看這孩子吧,不然他會遺憾一生。”

白薇嘴上這樣說著,但真正的原因還是無法開口,她怕開了口對方會覺得唐突,甚至覺得自己被冒犯。

無關孤獨的悲傷蛙,隻是在看到沈伽黎的第一眼,就有一種強烈的親切感,而且是一種……失而複得的親切感。

“對了,剛才那位太太,是你媽媽麼?”白薇試探著問道。

沈伽黎覺得她說得應該是養母。

於是搖搖頭。

看到這動作,白薇奇怪地鬆了一口氣。

又問:“那你媽媽今天怎麼沒來,不是本地人?所以來不了?”

沈伽黎忽的止住腳步。

他看著麵前的女人,心裡迸發出強烈的甚至是迫不及待的哭訴欲望,如果媽媽還在世的話,她一定也會像白薇一樣,溫柔的讓自己帶她逛逛學校。

因為媽媽一直都是這樣,雖然自己成年以後她也保持了一定的邊界感,但她還是希望,在自己人生中的每個重要節點,都能有她的參與,親眼見證他的成長。

說不出來一個字,喉嚨像被卡住了,麵前白薇的臉也漸漸變得模糊。

生怕對方看出自己的失態,沈伽黎忽然低下頭,笨拙地解著手腕上的洋桔梗手鏈,但鏈扣太細,他解了半天紋絲不動,於是天真的往下套,勒在骨節處怎麼也摘不下來。

白薇見狀,焦急握住他的手:“彆動,我來幫你。”

沈伽黎一下子停住動作,呆呆地望著她低垂的眉眼,心裡不斷湧上一股股酸澀。

“洋桔梗啊,我很喜歡洋桔梗,我有一座玻璃花房,裡麵種滿了洋桔梗,最近正是開花的日子,但天氣太熱,花期很短,等我從外地趕完通告回來,已經凋謝了。”白薇解下手鏈,溫柔的眉眼彎彎似月牙,“不過今天見到了。”

沈伽黎心頭驟然緊縮,仿佛一隻無形大手用力擠壓著他脆弱的小心臟。

她也喜歡洋桔梗,也有一座種滿洋桔梗的玻璃花房。

媽媽,嗚嗚嗚。◢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這一切,是夢也好,他願意長眠夢中永遠不再醒來。

“這個,是送給你的。”沈伽黎將手鏈遞過去,忽的又收回來,用衣服仔細擦拭著,隨後再次遞過去,卻又收了回來。

白薇一挑眉,在反複中啼笑皆非。

“它、它本來有隻包裝盒,很漂亮,但是……但是我以為送不出去了,就沒帶來。”

光禿禿的手鏈,被衣服摩攃後忽然沒剛才那麼亮了,送人的東西卻連包裝都沒有。

從前的沈伽黎一點都不在乎這些有的沒的,但現在麵對的人是白薇。

終於在這一刻,他深切感受到了自己的愚蠢粗心。

很難過,眼睛酸得厲害,已經模糊到連白薇的臉都看不清。

這麼熱的天,他的臉蛋也不再乾淨清爽,額間沁出一層細汗,不用看,他都知道自己現在的醜態。

幻想中完美的初次見麵分崩離析,第一次見麵就被白薇看到了自己狼狽的醜態。

不想活了,難過死了。

對方現在也一定在心裡嫌棄他吧,說不定還會認為跑這一趟真虧。

眼淚不受控製落下,沈伽黎使勁吸著鼻子,本來就夠醜了,如果再出來兩條鼻涕什麼的,白薇大概要扛著火車跑路了。

“對不起,弄臟了,我……”他收回手,無助地低著頭,“也弄得不漂亮了。”

自己真是個笨蛋,遙想當年媽媽生日,九歲的自己用壓歲錢給媽媽買了隻音樂盒,還包了漂亮的包裝盒,結果跑太急盒子給摔爛了,哭哭啼啼拿給媽媽,媽媽雖然說“盒子不重要反正也要丟”,但現在回想起來還是無法原諒自己。

結果今天,又。

白薇沒接手鏈,而是仔細端詳一番,接著道:“我收過很多禮物,有珠寶車子甚至是房子。”

沈伽黎一顆心再次跌入穀底。

“但是這個。”白薇指指那條洋桔梗手鏈,“會讓我懷疑這會不會是我最後一次收到禮物。”

沈伽黎沒明白,怯怯縮回了手。

“因為重頭戲總是在最後一刻才出場。”白薇衝他一wink,“所以得到太過喜歡的東西時,會讓人感歎我是不是到了生命最後一刻。”

話音剛落,細白小手捂住了她的嘴,然後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摸一摸。”

白薇沉思片刻,忽然笑出了聲。

原來沈伽黎也相信“說了不好的話要摸摸木頭消災渡厄”這種說法,真可愛。

白薇摸著木頭,笑問道:“可以幫我戴上麼?”

沈伽黎愕然:“你喜歡?”

白薇欣然點頭:“喜歡,而且是非常。”

沈伽黎出現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