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喊,時不時看一眼架在教室一角的直播設備,壓力巨大。
沈伽黎對美術毫無興趣,他無法理解拿著臟兮兮的顏色在紙上亂塗一氣就叫美育麼?
有這精力,去把村頭旱廁擦出來不好麼。
坐在一堆幼兒園小孩中間,沈伽黎已經覺得如坐針氈,可小兔老師時刻牢記多關照他的使命,偏要點他起來回答問題,還說如果他回答得好,會獎勵給他一個小貼紙。
沈伽黎:……
小兔老師:“老師剛才講過了,我們來回憶一下,蝴蝶的翅膀是什麼形狀的?”
沈伽黎眼神瞥到教室內張貼的學生作品,隨口道:“條形。”
“為什麼是條形呢……”哪怕他說個水滴形都比條形靠譜。
沈伽黎緩緩指向其中一幅作品,彩色蝴蝶下趴著一隻滿臉豔羨的毛毛蟲,等待自己也能變成美麗蝴蝶。
小兔老師乾笑兩聲:“黎黎小朋友能夠發散想象,想到蝴蝶前身,真棒,大家給他一點掌聲好不好。”
一堆幼兒園小孩對著沈伽黎齊齊鼓掌。
雖然他回答得驢唇不對馬嘴,但幼兒教育中,奉行多鼓勵少否定,老師還是給了他一個小貼紙。
Q版草莓圖案的貼紙,老師還熱情的給他貼在了眉心,和其他小孩一樣……
南流景看著他眉心那個小草莓,終於沒忍住,彆過臉輕笑出聲。
有點可愛。
他忽然合上電腦,按下座機自動撥號:“楊司機,我今天要提早下班,麻煩你現在過來。”
司機開了車過來,喋喋不休道:“南總,今天是有什麼重要事?我送您去哪裡。”
在員工眼裡,南流景是出了名的拚命三郎,即便在家休息也時刻對著電腦工作,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南流景下班下得這麼早。
“淮海路的七色花美育學校。”
司機:?
你要說某某酒店,還能理解,七色花美育?聽起來那麼幼兒呢。
*
折磨人的一節課終於結束,沈伽黎被老師喊到外麵走廊拍照留念。
他舉著自己黑乎乎一坨看不出原樣的作品,站在一堆平均身高一米的小朋友中間。
虛弱.jpg
李叔笑得像朵迎春花,就跟那些帶孫子來上課的爺奶一樣,覺得孫子可太厲害了,這用色、這構圖!簡直是達芬奇再世,舉個手機對著人和作品狂拍幾十張,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
沈伽黎用腳尖劃拉著地麵,想看看有沒有能讓他順利鑽進去的地縫。
就在這時,李叔手機忽然響了。
他一看來電,立馬收起笑容,捂著領帶一路小跑到門外。
再次出現時,身邊多了個坐輪椅的男人,口罩墨鏡一應俱全,捂得嚴嚴實實誰也看不出來。
小鹿老師隻一眼,就知道這男人才是背後的預備役大金主,往那一坐,氣勢駭人,渾身上下散發著盛氣淩人的傲蔑。
南!流!景!
小鹿老師終於回憶起,為何沈伽黎這個名字如此耳熟,以及這個傳聞中從不露臉坐在輪椅上的男人。
是幻海電子大財團家的長子!
其他家長聽到動靜,孩子也不顧了,一窩蜂跑過來圍觀。
沈伽黎還在那舉著他的破畫,心裡抱怨著到底要拍到什麼時候。
下一秒,他最不想看到的男人出現了。
小鹿老師趕緊親切牽起沈伽黎的手,對南流景笑道:“南先生,咱們這邊談。”
按照正常流程,課程結束後就要拉著家長對孩子進行一波吹捧,最後簽單完成任務。
空曠教室中,沈伽黎坐在南流景身邊,對麵坐著小鹿老師,麵前擺著沈伽黎的大作。
沈伽黎現在魂兒都沒了半條,趴在桌上翕了眼。
其他老師頗有眼力見的端了茶水點心過來,然後躲在門外悄悄窺視這個傳說中的男人。
大型連鎖培訓學校那麼多,誰能想到財團長子會下榻他們這小小機構。
老師問沈伽黎:“沈先生覺得我們的創意美術課程如何,有趣麼。”
沈伽黎知道,如果他如實回答很無聊,接下來等待他的將是無休止的遊說以及上不完的試聽課。
他趴在桌上,緩緩抬手,比了個大拇指。
南流景捏著畫作邊緣,倨傲垂視一眼:“老師覺得他作品如何,有天賦麼。”
“非常棒!沒基礎還能畫到這種程度,可以說是天賦型選手了。”
南流景狐疑地再看一眼:“烏黑一團看不出什麼東西,也非常棒?”
小鹿老師卡殼,半晌露出一抹尷尬笑容。
南流景拿起作品,騰出一隻手拍了拍沈伽黎的腦袋把人弄醒。
沈伽黎睡眼惺忪望著作品,眉眼儘是慵懶。
“你來說,你畫的是什麼。”
沈伽黎瞥了眼畫作,漫不經心道:“毛毛蟲。”
他已經忘了這節課的主題,隻記得那隻仰望天空的毛毛蟲。
“是蝴蝶,毛毛蟲化繭後的成熟形態,說毛毛蟲也對。”小鹿老師忙尬笑著打圓場。
麵對其他家長她遊刃有餘,但麵對南流景時,腦子就變成了漿糊。
南流景指指那黑乎乎一坨:“那你說說,哪裡是翅膀,身體又在哪。”
沈伽黎欲哭無淚。怎麼還要他說,放過他好不好,就算說出哪裡是翅膀哪裡是身體,就能改變他畫畫很爛的事實麼?
為什麼人都喜歡自己騙自己。
他乾脆身子一歪,抱住南流景,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揪著他衣領,聲音通過後鼻腔發出:
“我不想說……我好累,我們回家吧。”
吳儂軟語,像在撒嬌。
彆說,這姿態還真是像極了耍賴皮的小朋友。這一招用在小朋友身上,成功率高達百分之九十。
南流景眉間一蹙,毫不憐香惜玉地拎著他的後衣領讓他端正坐好。
不想報課是吧,想討清閒是吧。
“你好,小……鹿老師對吧,關於貴校的創意課程,我覺得很不錯,綜合考慮後,我決定報名兩年課程,外加期間提供所有美術用具,哪邊繳費。”
沈伽黎終於清醒,他看到了小鹿老師難掩的喜色,以及南流景的平靜無風。
……
臨走前,沈伽黎拎著報課即送的繪畫套裝,聽著小鹿老師從未停止的折磨:“回家之後,黎黎小朋友可以把今天課程再給南先生展示一遍,加強記憶哦。”
沈伽黎:光速去世給你們看哦(微笑)
車上。
南流景膝間還攤著沈伽黎的大作,他垂了眼,反複觀察著那些淩亂線條。
一旁的沈伽黎已經快要因為這一個半小時的課程心臟病發,病懨懨地倚靠著窗戶昏昏欲睡。
“今天開心麼。”南流景忽而發聲,聲音淡淡的依然聽不出什麼情緒。
沈伽黎沒料到他竟會主動關心自己,但耿直的性子令他道:“不開心,所以以後可以不用再去了麼。”
南流景鼻間一聲冷笑:“不可以,我說過會慢慢折磨你,乾脆再續費五年課程怎樣。”
沈伽黎沒力氣和他打嘴仗,緩緩翕了眼。
半天沒等到沈伽黎的回應,南流景側首望去,剛好車子經過藝術中心,淡淡的漸變紫燈光在沈伽黎的臉上劃出眉眼高鼻起伏的輪廓線,長睫投出的投影也根根分明。
他的眉間還貼著Q版小草莓的貼紙忘了摘,圓滾滾胖乎乎。
還貼著做什麼,故意裝可愛給誰看。-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網-_-!友-_-!整-_-!理-_-!上-_-!傳-_-!
南流景抬手想搖醒沈伽黎,讓他趕緊把這礙眼的草莓撕了去。
手頓在半空,良久,默默收了回去,淩厲的劍眉漸漸舒展出好看的弧度。
罷了,貼著吧,看他能貼到什麼時候。
*
回到家時已是晚上七點。
雖然七點是彆人家吃飯的時間,但沈伽黎:得趕緊躺了。
喪懶鹹一定要怎麼舒服怎麼來。
他剛扒拉出睡衣準備去洗澡,迎頭撞上一高大男人。沈伽黎下意識移開視線不想被男人的尊容影響心情。
雖然那男人坐在輪椅上,但通過他的肩寬程度、腿長比例來看,保守估計190+,因此用高大形容並不為過。
南流景就像進自己房間一樣毫不客氣進了門,往桌前一坐,打開電腦。
“進我房間乾嘛。”沈伽黎瞅著他的背影,語氣不善。
“這整棟房子,可有一塊地板是屬於你?”南流景戴上眼鏡,將他眉眼間盛氣淩人的氣勢遮掩幾分,精致的鉑金邊眼鏡為他平添幾分儒雅。
但他說出口的話一點也不儒雅。
沈伽黎捏緊小拳拳,他恨,恨那些哄抬房價的資本頭子。
但他並不服氣:“我有存款,買你一塊地板綽綽有餘。”
買兩塊可能就不夠了。他又在心裡默默補了一句。
南流景對他那塊兒八毛的毫無興趣,手指輕點桌麵:“過來坐,把今天課上學到的再畫一遍給我看。”
沈伽黎不理解,隨便找頭猩猩學兩天都畫得比他好,南流景到底欣賞他畫作哪一點?還非要再看一遍。
他往床頭一癱,垂了眼,虛弱的聲音仿佛空氣中的浮遊物:“如果你對我之前提出的方案不滿意,我可以為你研究其他十大酷刑,但畫畫,不可能。”
南流景掃了眼腕表,漫不經心道:“畫畫,或準備晚餐,選一個,如果兩個都不選,一會兒李叔會上來勸你。”
沈伽黎哪裡會料到,他一個連死都不在乎的人,會被李叔死死拿捏。
過了一個世紀之久,沈伽黎幽幽起身,拿過七色花送的繪畫套裝,坐在桌前……
電腦裡傳來新聞播報的聲音。
不得不說,南流景真的很老舊,這年頭竟然會有年輕人看新聞聯播。
“今天上課老師講了什麼。”南流景問。
雖然他全程觀看轉播,但就是要聽沈伽黎全部複述一遍,但凡他不從,就能合理給他扣上“不認真聽講浪費錢”的帽子。
沈伽黎哪裡知道老師講了什麼,上課期間三魂六魄集體出走,坐在那的隻是具殼子。
“老師講……毛毛蟲是條形的。”他拿著黑色水彩筆在紙上畫出長長一道。
“然後講,毛毛蟲羨慕……羨慕……”想不起來了。
羨慕了N遍循環,像卡了的磁帶。
這時,新聞播報忽然傳來主持人清脆洪亮的聲音:“今日,我國南部地區迎來強降雨,台風登陸內地,造成多處房屋受損,兩人失蹤,但位於台風中心的鳳凰山莊卻穩如磐石,沒有受到任何損壞,讓我們連線前方記者。”
接著,呼嘯風聲伴隨著暴雨聲從電腦裡傳來,記者聲嘶力竭喊道:
“我現在位於鳳凰山莊門口!經過專家解釋!認為是該陵園中獨特的三角形設計形成了最穩固的結構!雖然在此之前,多位客戶反映稱來去極不方便,但這次……”
後麵說了什麼沈伽黎無心再聽,心中的喜悅猶如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