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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眼下三年孝期未過,也隻能偶爾趁著祭拜老太太的時候帶他出去轉轉。

蕭槿拍拍兒子的腦袋。希望他能一直這麼熱愛學習,不過從他爹的學習經曆來看,他可能在舉業上也極有天分,將來考科舉也跟玩兒一樣。

衛啟濯彆了蕭槿母子,在書房的書案後坐下時,麵上神色幽微莫測。

皇帝今日叫他去,與他說了一樁事。

自打益王就藩之後,皇帝就始終沒放心過,日子久了,大約是出於對兒子的了解,皇帝便開始讓這個幺子享受和楚王一樣的待遇。

隻是派去監視的人也不一定真的可靠,而且由於事情見不得光,真正能打探到的情況有限,皇帝實質上並不能安枕。

他上回去湖廣去荊襄,能夠探聽到的消息也隻是流於表麵,並不能搜羅來多少真正有用的。因為是在外地,並不似京師那樣處處人脈。而且天高皇帝遠,有些鼠目寸光的官吏可能會被藩王收買。

皇帝自己也能想到這些,所以這些年來,南方兩王的事簡直成了他的一塊心病。今日皇帝將他叫到宮裡,主要與他說了兩件事,一是此番擢他為宰衡之後如何應對朝臣的反對聲浪,二是如何處置南方二王之事。

皇帝覺著第一件事並不難辦,難辦的是第二件事。不知是否因他已恢複了往生記憶,他倒覺著這兩件事都不難辦,他而今想的最多的隻有兩件事,一是如何應對衛啟渢,二是如何幫蕭槿避劫。

他原以為衛啟渢會千方百計地阻止他晉升,不曾想衛啟渢隻是力諫皇帝讓劉用章攝宰衡之職,似乎不過致力於挑撥他與劉用章。他起先不解其意,落後仔細一想,便大致明白了衛啟渢的用意。

這些年下來,衛啟渢大約是覺著他不可能阻止他登上宰衡之位,所以便退而求其次,在他登上這個位置之前使絆子,在他成為宰衡之後再做文章,因為衛啟渢認為自己擁有完整的往生記憶,這是他最大的優勢。

衛啟渢可能打算長期跟他鬥,但他卻不打算跟他耗著。

永興帝拔擢衛啟濯為新任宰衡的消息不脛而走,很快就傳遍京師,一時引起軒然大波。

一班老臣跑到午門外集體下跪叩首,高呼這於理不合,苦求永興帝收回成命。永興帝起先置之不理,後頭見這班人堵在午門外不肯走,惱羞成怒,命錦衣衛將人趕走。有幾個不屈不撓的死死抱著門外的石獅子不願配合,皇帝惱恨之下每人賞了二十大板,這才算是按下了這一撥。

但是按下這一撥還有另一撥,言官們並不肯消停。他們打了雞血一樣紛紛上奏,旁征博引地證明陛下的這個決定是多麼荒謬,並激憤表示衛啟濯當政必不能服眾,最終隻能誤國。況衛啟濯尚在孝中,奪情倒也罷了,越級晉升實在不妥。

經過群彈衛啟濯那件事後,言官們很是收斂了一陣子,然而不搞事情不能體現他們憂國憂民、不畏權貴的高尚情操,之前未曾尋見機會,這回總算是抓住了由頭,大諫特諫,不少人表示這種擢升不合理又不合禮,會抵製到底,願意以死明誌。

永興帝將這些奏章全部留中,然後親筆寫了一份詔書,洋洋灑灑千餘字,昭告天下,曆數衛啟濯入仕前後的諸般功績。從以庠生之身協助平定安撫恩縣流民,到數度解邊關之危,一直數到最近的治理荊襄流民,並著意提了衛啟濯為賑災錯過了見嫡親祖母最後一麵的事。

末了大讚衛啟濯身懷蘭桂之節,並激言反問,其手腕其孝義,環顧朝野,孰可比肩?年齒家世不過陳規耳,皆非祖宗成法,何必拘泥?宰衡之位,自古能者居之,何妨不拘一格用人才?

朝臣啞然,竟無言以對。

衛啟濯新官上任,先請那幾位要以死明誌抵製他繼任的大臣喝了茶。原本去時雄赳赳氣昂昂的一眾老臣,回來時就一個個灰頭土臉的,提起新任宰衡衛大人便嚇得麵如土色,活像是見了鬼。好事者紛紛旁敲側擊詢問,然而當事人俱是諱莫如深。

之後每每上朝,衛啟濯都將在朝班上對他不敬的臣子分批請去喝茶,不消一月,所有的抵製聲浪全部消散,滿朝上下,上至股肱老臣,下至新晉進士,見了衛啟濯皆是畢恭畢敬,連背地裡也不敢說衛啟濯半句不好。

一時間風向大變,朝堂風氣為之一肅。

連永興帝也好奇個中緣由,他以為這群人會鬨上好一陣子,誰想到這麼快就服服帖帖的了,但衛啟濯並不肯透露太多。

蕭槿也就此事問過衛啟濯幾回,衛啟濯隻道日後再說與她聽。衛啟濯前世也同樣受到過這樣聲勢浩大的抵製,但她總覺得他這一世平息得太快了,以至於讓人禁不住懷疑他給那群大臣喂了迷-魂藥了。

不過這些事於她而言都沒什麼緊要的,她還有更值得關切的事,譬如轉過年來的翌年就是她前世的終結點。她在衛啟渢麵前表現得不甚在意,隻是不想受他牽製,心裡實則還是畏懼的。畢竟事關她的生死,她不可能真的不關心。

然而她如今連自己前世的具體死因都不太清楚,衛啟渢隻說她是病死的,但是病症那麼多,病因也千萬種,衛啟渢說了跟沒說差不多。他就是故意按著不說,單等著牽製她。

她知道自己的這一樁心事跟衛啟濯說了也沒用,畢竟他幾乎不記得前生事,告與他知道也隻能徒增煩惱,讓他跟著一起擔心。

轉年上元,衛啟濯帶著妻兒出城去祭奠了祖母,回府路上一道下車透氣。在燈市上閒步時,他見蕭槿仿似有些鬱鬱寡歡的意思。雖則她極力掩飾,但他還是瞧出了些許端倪。

衛啟濯抱穩兒子,側頭看向蕭槿,詢問她是否哪裡不舒服。

蕭槿笑著搖頭道了“沒有”,傾身去逗兒子轉移他的注意力,但衛啟濯仍舊盯著她看。

蕭槿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正想搪塞過去,就聽衛啟濯忽然道:“啾啾是否在擔憂大限之事?”

蕭槿動作一僵,抬眼看他。她平日倒能藏起心事,但如今一家三口上元觀燈,她就難免有些觸景感懷,患得患失。

衛啟濯踟躕一回,道:“其實不必擔憂的。我已經……已經知道了你前生的死因,你大可安心,我必保你無虞。”

蕭槿一怔,瞠目道:“什麼?你如何得知的?”

衛啟濯斂了斂眸,猶豫半晌,方欲開口,忽聞人叢中有人朝他揚聲高呼“衛大人”。

猶如滴水入油,人群瞬間沸騰起來,紛紛轉目看向衛啟濯。

風神若此又被稱為“衛大人”的,全京師恐怕都尋不出第二個來,那麼眼前這位必定是新上任的宰衡了,眾人一時又敬又畏,竟有些不知所措。

衛啟濯並不想被人圍觀,正在不豫之間,那喚他之人奮力擠到他近前,匆匆一禮。

衛啟濯借著路旁燈火認出是衙門裡的公吏,眉頭微攢:“可是出了何事?”

那公吏湊到他耳畔如此這般低語一陣,衛啟濯麵色漸冷。他吩咐公吏暫且回去,轉頭低聲對蕭槿道:“宮裡出事了,陛下晚間病倒了。”

蕭槿一驚:“病倒了?難道是……”難道是藩王謀反可能會提前?

她也知道今年皇帝會病倒,然後益王將借此造反,但前世皇帝病倒是在七八月份,眼下莫非是以前了半年?

“太子派了內官過來傳話兒,”衛啟濯歎道,“如今內官還等在家中,咱們得快些回去。”

如今尚在孝期中,不論是往常還是節慶,衛啟渢都謹言慎行,極少出門。他聽聞內官急急跑來找衛啟濯,便預感是出了事,即刻派丹青去打探。索性來的內侍是常來衛家這邊走動的,丹青塞了些銀兩便隱約探知了個大概。

衛啟渢聞聽後麵色一沉。

皇帝在正旦朝賀上就瞧著氣色不佳,大約那時候便身體染恙了,隻是未說而已,今晚興許是病況加重了。太子應當是擔心藩王趁機作妖,這便將衛啟濯召入宮計議對策。

如果藩王造反提前,於他而言實非好事。

衛啟渢心神不寧,在書房裡踱了幾個來回,驀然坐到書桌前,揮筆寫了一封拜帖,命人備車,直奔曹國公府豐家。

蕭槿也知曉個中利害,歸家後先哄兒子睡下,也未換上寢衣,隻隨手撈了本閒書坐在床上,一麵等衛啟濯回來一麵心不在焉地翻書。

時交三更,她甫一聽見外間傳來隱約的人聲,就擱了書就趿上鞋子去開門。□思□兔□網□

她打開門扇的瞬間,正瞧見衛啟濯背對著他跟明路交代事情。衛啟濯聽見門軸轉動聲,回頭瞧見蕭槿披了件大氅立在門口,長話短說,打發了明路,幾步上前一把攬住她:“仔細著涼。”

他將門關嚴實了,一轉身就對上蕭槿凝注的目光。

“情況是不是很嚴重?”蕭槿唇角微抿,“你是不是很快又要出門去了?”

☆、第164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

衛啟濯對上蕭槿的目光, 隻覺一顆心都要化成一灘水,又聽她這般問,一時竟不知如何作答。

他略一踟躕, 道:“並非十分嚴重。我趕到之後便去查看了陛下的狀況, 當時陛下尚在昏睡, 麵色很是憔悴, 不過我倒覺著興許跟上回一樣, 慢慢調養一陣子就能緩過來。隻是上元十日假後,陛下興許要輟朝一兩月休養,屆時太子代為理政, 也正可讓太子曆練曆練。”

“隻是這也是藩王作妖最好的時機,”衛啟濯順手撈來一個袖爐遞給蕭槿,“陛下此番病倒, 太子自是煩鬱。不過我覺著早點反也是好事, 橫豎是要反的,早反早省事。”

蕭槿接住袖爐低下頭,心道這倒是真的,不過省事的那個人應該是你,反正你當初一個月就把楚王活捉了, 即便這回再帶上一個益王, 估計也多花不了多少工夫。

衛啟濯見蕭槿麵色頗顯不豫, 俯身包住她的手:“我縱然要出門, 也不會離開很久, 兩月時間足夠將事情處置妥當。”

蕭槿偏頭;“我才不信, 你上回就騙我,你說少則兩月,多則三月就回來,結果呢,你一去就是半年。”

“上回是事出有因,又正趕上陛下有心試我,這才有所延遲。”

蕭槿撇嘴:“我不管我不管,你出門我就不高興。”

“那怎樣才能高興?”

蕭槿想了一想,伸手勾住他的脖頸晃了晃:“除非你……除非你每回都按時回來。”

衛啟濯失笑道:“我還道你要說除非我永遠不出門。”

蕭槿小聲道:“我倒是想這樣說,可惜不可能。”

“我下回若是再食言,你可以罰我。上回我說我若是逾期歸來,敦倫時就讓我在後麵,你至今都沒罰我。”

蕭槿很好奇他是如何在說這些不可描述的內容時,還能保持一臉正色的,老太太彌留之際回憶他的年幼時光時還說他其實十分靦腆,她當時滿腔悲痛,未曾細想,如今瞧著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