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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嘴,又這樣架著傅氏,這於理而言就有些過了。

可他偏偏就是不敢在這個小輩麵前爭辯, 他居然覺著直麵他時,有一種無形的威壓沉沉迫頂而來。這感覺十分詭異, 但卻真實存在。

衛承劭按了按額頭,罷了,橫豎這國公府未來也是要衛啟濯當家主權, 得罪他沒好處,他讓著些也沒什麼。

衛承劭揮退閒雜人等, 轉回頭斟酌一回, 看向蕭槿:“有一件事……我想問問侄媳婦, 還望侄媳婦實言相告。”又略一踟躕, 便將傅氏指責蕭槿勾引衛啟渢、衛啟渢多年不肯娶妻皆因放不下蕭槿這兩層意思委婉地表述了一番, 而後等待蕭槿的答複。

蕭槿耐心聽衛承劭說罷, 驚詫道:“這件事不是早就澄清了麼?怎麼二嬸還拿出來說?”

傅氏瞧見蕭槿這等反應,瞠目而視,嘴裡“嗚嗚”叫了半晌,爭奈嘴被堵著,人被按著,叫不出聲來,也衝不過去,急得她暴跳如雷,目眥欲裂。

衛承劭的目光在傅氏與蕭槿之間流轉一番,試探著道:“不知侄媳婦這是何意?”

“二嬸確實這般懷疑,我嚴正澄清過,我平日裡跟二伯哥覿麵都極少,何來刻意引誘之說,”蕭槿嚴容道,“然而二嬸並不肯信,後來還將此事捅到了祖母那裡。但祖母叫來二伯哥私下詢問,二伯哥也親口表示對我並無他意,祖母後來與我說起過這個,所以我知曉這麼一段。”

衛承劭琢磨一回,微微頷首。

他那兒子的稟性他還是知曉的,彆看平日裡溫文爾雅,其實骨子裡倔得很,想要的東西就一定要得到,也正是因著他這要強的性子,才能出色至此。

如若兒子真的喜歡蕭槿,那麼早就央著他去蕭家提親了,兒子當初認識蕭槿可比衛啟濯早得多。若說是蕭槿嫁入衛家之後,兒子才看上了蕭槿,那就更奇怪了,兒子從前跟蕭槿見過那麼多麵都沒瞧上,難道就憑著蕭槿過門之後這寥寥數麵就忽然動心了?蕭槿可是他弟媳,兩人要避嫌,估計一年到頭都見不了幾麵。

這些問題他從前也考量過,但總是要將蕭槿叫來親自問問才能明確。

衛承劭問畢,跟蕭槿與衛啟濯寒暄了幾句,跟著便委婉地提醒他們可以走了。

衛啟濯卻並不挪步:“為免夜長夢多,我看二叔還是即刻將休書擬好為妥。二嬸非但對祖母存著歹毒心思,還造自己侄媳婦的謠,我若非看在二叔麵上,早就將她趕出去了。”

衛承劭忽然明白,衛啟濯今日其實根本就是來看戲的。他適才都在跟傅氏置氣,如今才想到一樁事,那就是衛啟濯寵妻入骨,知道蕭槿被傅氏汙蔑,他心裡大約已是惱得了不得了。

衛承劭望了一眼傅氏懷裡死死抱著的老太太的牌位,咬了咬牙,當下命人鋪紙研磨。

傅氏大駭,奮力掙揣,但這兩個丫鬟平日裡都是做粗活的,力大無比,她根本掙不脫,奈何自己身邊的心腹丫頭和陪房媽媽都不在,她忽有一種孤立無援之感。

傅氏又氣又急,正自涕淚交加之際,就聽兒子的聲音驀地從門外傳來,頓時驚喜不已。

衛啟渢不管不顧地一徑闖進來,奔上前拉住衛承劭的手臂:“父親,祖母之事確與母親無關,父親手下留情。”

衛承劭沉下臉來:“你說無關便無關?你可有證據?”

“兒子……兒子暫且未拿到證據,但父親想想,縱然母親真的對祖母心存不滿,也不會用那等下作的法子咒祖母死的,因為一旦被人發現,這便是引火燒身。母親跟祖母或許有齟齬,但並無大怨,沒必要冒這個險……”

“恕我直言,”蕭槿麵上浮起一抹諷笑,“二伯怕是不知有句話叫‘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有時候憎恨一個人到想對方死的地步,並不需要什麼深仇大恨,隻需要天長日久的抵牾累積而已,等這種積累到了一定程度,恐怕跟對方同歸於儘的心都有。”

衛啟渢身子僵了一下,倏地回頭望向蕭槿。

蕭槿似乎話裡有話。

衛啟濯深以為然,點頭附和。

衛承劭也覺得蕭槿說得十分在理,有些小事積累起來足以及得上滔天大怨。他平日裡看不慣的一些朝臣,在他跟前蹦躂得久了,他有時就恨不能除之而後快,人心最是難測。

衛啟渢見父親不肯信他,又硬生生拽著他懇求一回,但父親似乎吃了秤砣鐵了心,並無一絲改意的跡象。

衛啟渢突然直挺挺跪下;“父親若真要將母親休棄,是否也要顧慮一下‘三不去’?母親雖則守孝未滿三年,但祖母去世已一年有餘,母親在這期間也算是兢兢業業地服衰茹素,父親何妨再給母親個機會,看母親在接下來的兩年裡,是否能繼續虔心為祖母守孝?何況,母親協助祖母打理中饋多年,也為父親生養了我與韶容,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傅氏忙忙拚命點頭。

蕭槿看著跪得筆直的衛啟渢,暗暗冷笑。

衛啟渢有些行徑之惡劣,讓人禁不住懷疑他那狀元的科名是如何摘得的。一個攀至科舉巔峰的人,聖賢書早就爛熟於心了,但一個自小接受先賢教誨洗禮的人,能做出那種事,或許隻能說明人品與教育並無必然關聯。

但是眼下,衛啟渢讀的書又派上用場了。

三不去與七出也即七去相對,七去講的是休妻的準則,而三不去講的是不準休妻的三種情況。

三不去,一曰“有所娶無所歸”,二曰“有更三年喪”,三曰“前貧賤後富貴”。衛啟渢說的便是第二條“有更三年喪”,即妻子曾為公婆守孝三年。

這也是傅氏如今唯一能抓到的救命稻草。當初老國公去世時,傅氏尚未嫁進門,所以她頭先才在衛承劭麵前抱著衛老太太的牌位哭喊著要為衛老太太守孝三年。

衛啟濯看出衛承劭仿似開始遲疑,知道他是想起了這些年跟傅氏的夫妻情意,當即道:“二叔認為二嬸可能虔心為祖母守孝麼?有句話叫‘心口不一’,二嬸素日與祖母的齟齬二叔怕也並非全不知曉,二嬸的稟性二叔應當也最是了解,那麼二叔相信二嬸會兢兢業業地守孝麼?”

衛啟渢冷然道:“四弟何必這樣把話說死,何不給旁人一個自新的機會?再者,母親縱有千般不是,也是長輩,四弟有何資格來評頭論足?”

雖然他也對自己母親頗多怨憤,平日裡母親在祖母和父親那裡吃癟他也懶得管,但畢竟也是親娘,不可能真的眼睜睜看著她被休棄,還是要儘力挽回的。

“長輩?”衛啟濯笑了一笑,“不要臉皮、德行敗壞的長輩,也配得人敬重?難道憑借著輩分就能倚老賣老、為老不尊了麼?”

蕭槿不由感慨,衛啟濯說話真是越發直接了。

衛啟濯又轉向衛承劭:“二叔在祖母的牌位前尚且這般委決不下,那看來確實對二嬸難舍難分,那不如將紙筆都撤了吧,二叔搬出府好生與二嬸過日子,我見不得一個鎮日詛咒祖母的人住在國公府。往後二叔也休要帶著二嬸去祭拜祖母,我怕她嘴上祝願祖母安息,心裡罵祖母永世不得超生。”

衛承劭聽他提起老太太的牌位,捏著筆的手忽地一緊,一咬牙關,猛地推開衛啟渢,蘸墨揮筆。

傅氏聲淚俱下,氣怒攻心,絕望之下幾乎昏厥,雙目滿含乞求望向兒子。

衛啟渢怨憤難平,但他外祖家的人也早來說和過了,可父親一言不合就將人趕了出去。衛啟濯今日根本就是帶著蕭槿來看戲的,父親不休掉母親,他是不會罷休的。

衛啟渢瞧見父親奮筆疾書,雙手攥了攥,猛地回身,疾步至衛啟濯身前,剛要警告他不要插手二房的事,就見蕭槿往前走了一步。

“二伯少說幾句為好,”蕭槿辭色凜寒,“仔細弄巧成拙。”

衛啟渢神色一滯,到了嘴邊的話卡了片刻,又咽了回去。麵對蕭槿時,他都是心虛的。如若這話是衛啟濯說的,他興許會跟他爭持起來,但這話出自蕭槿之口,他就無力辯駁,甚至他覺得眼下這一出不過是在償債。

他和他母親都虧欠蕭槿太多,蕭槿要報複也無可厚非。隻是他也不想讓母親被休棄,終究是情與孝難兩全。

衛啟渢一時進退維穀,忽覺頭痛欲裂。○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他沉默的工夫,衛承劭已經寫罷了休書。他命人按著傅氏,讓她在休書上按了手印,旋命人將她拉下去,收拾收拾明日搬回娘家去。

傅氏被架著經過蕭槿身邊時,忽然奮力撲將過來。蕭槿未曾反應過來時,衛啟濯已經眼疾手快地一把將她拽到了懷裡護著,同時厲聲命丫鬟將傅氏按住。

傅氏趁著雙手解放,扯下嘴裡塞著的布團,衝著衛啟濯怒道:“你一個小輩,尚未襲爵便這般猖狂,你有何資格?你身邊留著這等毒婦,仔細被帶累得落魄淹蹇、家宅不寧!”

傅氏待要再說,抬頭時忽然對上衛啟濯的目光,竟然鬼使神差地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她居然感到寒氣侵肌,身上起了一層寒粟子,僵在原地,後麵的話全凍在了喉嚨裡。

蕭槿對著被強拽而去的傅氏望了須臾,又轉眸瞥了衛啟渢一眼,心道你最好祈禱你爹不會給你找個年輕的後娘。

蕭槿與衛啟濯折返昭文苑的路上,往他身邊挪了挪,悄悄拉拉他的手:“你是怎麼讓二叔下定休妻決心的?頭先不是還隻是鬨一鬨麼?怎麼這回這麼乾脆了?”

“想知道?”

蕭槿連連點頭。

“那你……”

蕭槿豎起耳朵認真等下文,祈禱著他不要提什麼限製級的要求。

“那你跟我講講你從前為何會怕我?我就那麼可怕?你在怕什麼?我應當沒有做過針對你的事情。”

蕭槿一聽是這個,暗暗鬆了口氣:“你從前明明很可怕好不好,我看著你那樣子就覺得你像是個殺人不眨眼的。”

衛啟濯一頓轉頭:“殺人不眨眼?”

蕭槿心道反正你也不記得前世的事,隨口道:“對啊,一看就不是什麼善茬兒,我還聽說但凡跟你作對的都沒有好下場,所以我擔心你在對付衛啟渢的時候會連帶著遷怒鎮遠侯府,得空就會和你處好關係。”

“譬如我跟韶容摘花的時候遇見你,就特意問問你要不要來些鮮花曬乾拿去泡茶,譬如你有一回上元節廢寢忘食地忙公乾,韶容歸寧正巧聽說了,預備尋些補品給你送去時,我就忙把我剛做的兩道燉湯貢獻出來了。我原還擔心你不喜歡我的手藝,馬屁拍到馬腿上,誰想到你那麼給麵子,當場就嘗了兩口,還誇我手藝好。”

衛啟濯緘默少頃,垂眸道:“這麼說,你從前對我好,都是因為害怕我與侯府為難而刻意做出的討好之舉?”

雖然他當初並沒有誤會什麼,但聽她這樣說,仍舊不免失落。

“嗯,我當時又不喜歡你。不過……”

衛啟濯即刻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