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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就當閒雜人等處置了便是。”

蕭槿覺得衛啟泓自打被趕出來之後,好像越發長進了,又是隔三差五地跑來要求拜望長輩,又是在老太太病重時於大門外長跪不起請求探視祖母,仿佛一下子變了個人,忽然會來事兒了。

然而,這會兒知道來事兒頂什麼用?

衛承勉的話傳出去之後,並沒將衛啟泓趕走。衛啟泓似乎鐵了心要示孝,竟然又在門外就地跪下,遙遙為衛老太太哭靈。

衛承勉神色幾番變換,末了讓小廝將衛啟泓帶進來。

並非他想改主意了,實在是衛啟泓這般作為,若是衛家這邊視而不見,傳出去恐怕會惹人非議。畢竟從血脈上來說衛啟泓還是老太太的孫兒,老太太如今賓天,如果完全不讓衛啟泓入內祭拜,大約會惹來不少議論。況且啟濯眼下正在風口浪尖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衛承勉想起蕭槿還沒說啟濯究竟去了哪裡,方欲再問,就見一小廝急慌慌迎麵跑來。

衛承勉而今實在沒什麼好脾氣,見狀便直是攢眉:“又怎麼了?”

那小廝抹了一把汗,陪著小心道:“國公爺,四少爺領了……領了一幫護衛,與袁家人打起來了。”

衛承勉驚怔道:“什麼?原因為何?”

“小的也不甚清楚,袁家那邊差人過來讓您去看看。”

蕭槿也是猝不及防。衛啟濯為何在看到老太太咽氣之後就奔去袁家算賬?他如今情緒不穩定,方才出去時又通身殺氣,不要出什麼事才好。

衛承勉亦是這般想。他匆匆囑咐了兩個胞弟暫且支應著府內事宜,轉身便去了袁家。

衛啟濯正揪著袁誌不放。他的氣力原就大得很,又是激憤之下,袁誌拚儘全力也不能撼動他分毫。

他讓明路帶來的那些護衛足有三百之眾,又皆是他平日裡精心網羅來的,眼下團團圍在他身周,鐵桶一樣,袁家這邊幾乎出動了所有的護衛家奴,但根本不能近他的身。

一時間鬨哄哄兩相對峙,爭持不下。

袁泰氣得渾身發抖:“衛啟濯,你硬闖我宅邸,又打我孫兒,當我這裡是你國公府?我告訴你,我已知會了順天府尹,官府的人即刻就到!”

“府尹來了又如何,我說了,抽罷他一百鞭我便走。”衛啟濯說著話抬手又在袁誌身上狠狠抽了一鞭。

馬鞭裹挾著風聲重重砸在皮肉上發出的聲響瞬間刺入耳中,聽得眾人頭皮發麻。

袁誌激靈靈打了個寒顫,也不知是疼得還是嚇得。照著他這個架勢,抽罷一百鞭,他還有命麼?

他現在後悔不迭,暗罵自己腦子一定是被驢踢了,方才被衛啟濯激了一激居然就自己跑了出來,還以為有自家護衛護著便能無事,誰知竟會落到衛啟濯手裡。今日說不得要將這條命搭在他手裡。

袁泰此刻已經大致知悉了事情原委,他懷疑衛啟濯是有意借題發揮,但為防衛啟濯脾氣上來直接掐死袁誌,他不敢這樣說。

而且衛啟濯既然敢這樣大膽,那就表示他負擔得起這個後果。可他如今明明還麻煩纏身,他怎就能有這樣的底氣?

袁泰突然想到一種可能,心中一沉,惴惴不已。

順天府尹許高趕到時,袁誌已經被抽昏了三次,身上袍子都被抽出了十幾道口子,鮮血滲出,瞧著格外觸目驚心。

許高大致詢問了糾紛起因,喟歎不已。

他從前就見識過衛啟濯的膽量,當年鄉試放榜後衛啟濯就敢揪住造謠的袁誌毒打一頓,何況是眼下。

袁誌平日裡驕橫慣了,但是如今卻顧不上許多,隻是不住跪地求饒,表示下次再也不敢與他為難,再也不敢誤他的事了。

“沒有下回,”衛啟濯甩手又是一鞭,鞭條過處,皮肉破開,鮮血飛濺,“也不是所有的事都能補救的。”

他說話間腦海中再度浮現出祖母臨終時死不瞑目的情狀,忽覺頭痛難抑。

他一路奔命一樣趕回來,還是遲了。

不曾想半年前的離家竟然是他跟祖母的永訣。祖母垂垂欲絕的最後時刻,他也未能在榻前儘孝,反令祖母擔憂他的事。

他這麼多年以來一直試圖幫祖母保命,末了卻連祖母最後一麵也沒見上。

其實原本也是可以見上的,但最後硬生生被袁誌給攪了。這種缺憾是不可彌補的,人已去,談何補?

這大約就是所謂的命數。

衛啟濯驀地頭暈目眩。

四下人聲嘈亂,袁泰的憤而指責,許高的小心勸解,兩家護衛的爭持喧嚷,此起彼伏地傳來,但他卻覺得這些聲音越發模糊。

隱約間似乎還響起了父親焦灼的聲音,但他神智逐漸迷離,已經聽不清楚父親說了什麼。

終於,當他再度感到氣血翻湧、雙目充血時,遽然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衛家太夫人的訃音很快傳遍京師。衛家請來了京城最好的陰陽生給寫了七單,又張羅著請僧人到期追薦,還要添換挽聯、千秋幡等物什,闔家忙了一天一夜也隻是將後事料理了個開頭。

滿京的勳貴仕宦之家都來吊唁,國公府門前熙來攘往,車馬不絕。因而衛家又要迎送款待這些吊祭的客人,國公府從上到下都忙得腳不沾地。

但蕭槿卻是個例外。不是她不想出力,而是她有旁的使命。

衛啟濯自打在袁家昏厥之後,就一直處於昏睡狀態,後來還發起了高燒,把蕭槿嚇得不輕。她沒聽過急火攻心會誘發高熱的,後來請大夫來看了,大夫說應當是他在回程的路上就受了風寒,又因憂思急怒引起肝鬱氣滯,這才導致的高熱不退。

大夫開了好些清熱解表、解鬱理氣的藥,又叮囑蕭槿好生開導他。蕭槿謹遵醫囑每日儘心儘力地喂他服藥,目不交睫地守著他。整整兩日後,他居高不下的體溫才降下來,但是人一直沒醒,偶爾還會夢囈。

到了第三日晚間,蕭槿見他仍是昏迷,憂心如焚。

她拿帕子幫他擦臉時,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他此番回來明顯清減了一大圈,臉頰瘦削,眼窩深陷,她幫他掖被子時都能摸到他的骨頭。

她垂眸望著他蒼白的唇色,心疼更甚,情不自禁傾身抱住他,將頭埋在他頸窩,呢喃道:“你快點醒過來,兒子都半年沒見過你了,你也不怕他認不得你。還有,我也……我也很想你——”蕭槿垂了垂眼睫,微抿唇角。

她這半年裡確實十分思念他,總是數著日子盼著他回來。或許有些情意早已經烙在了心裡,素日裡俱融於點滴之中,暌違之時方顯濃烈。

“你如今這般,祖母在天上瞧見了如何能安心?”蕭槿與他手指相扣,低低道。

她又等了片刻,依然不見他醒來,輕歎一息,低頭在他唇瓣上落下一%e5%90%bb,正欲起身去一旁的軟榻上小憩少頃,忽覺手腕一緊。

她驚了一下,轉頭望去,正對上一雙幽如深淵的眼眸。

那目光灼熱如火,她一撞上被狠狠燙了一下,心裡一跳,不自覺後退,然而她的手腕還被他攥著,根本脫不開。

他一言不發,就那麼直直地盯著她看,看得她滿麵酡紅,猶如芒刺在背,不敢跟他對視。她試著擰了擰手腕,卻隻如蚍蜉撼樹,不能掙脫分毫。他的掌心灼灼滾燙,攥得又緊,宛如一圈烙鐵扣在她手腕上。

蕭槿覺得他有點不對頭,居然莫名有些緊張,心跳怦然,磕巴道:“你……你渴不渴?餓……餓不餓?要不要……”

她一句話未完,便被他猛然一拉,身子霎時失衡,一頭撞到了他懷裡。

他見她目光躲閃,一手緊緊箍住她的腰肢,一手扣住她後腦勺,低沉出聲:“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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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第一百六十章

蕭槿都不知自己何時出了一腦門汗。

她局促時腦子裡就會冒出許多亂七八糟的念頭,譬如他忽然醒過來會不會是被她%e5%90%bb醒的, 譬如他忽然變得這麼不正常會不會是因為遭受的刺激過大。

蕭槿耳尖滾燙, 隻抬眸望他一眼便又彆開了目光:“我方才已經看過你好幾眼了……你要說什麼就趕緊說。”

他端視她少頃, 將她牢牢擁在懷裡, 讓她的身子與他緊緊相貼:“你叫我一聲。”

蕭槿一愣:“什麼?”

“你叫我一聲試試。”

蕭槿不知他這是何意, 懵了片刻,試探著喚道:“夫君?”

衛啟濯聽見她這一聲喚, 仿似出了一下神。他垂眸凝她須臾, 再度將她擁入懷中,長長籲一口氣。

蕭槿沉默一下,心道我叫過了你為什麼不答應我?

他抱得極緊, 說是擁不如說是箍, 蕭槿有些喘不過氣來, 在他懷裡掙了掙, 但幾掙不脫。她覺得他的態度很有些不對勁, 低聲問他怎麼了。

衛啟濯意識到自己用力過大,鬆了力道, 改為將手環在她腰際,緘默半日,道:“無事, 就是想要確認一下你是真實存在的。”

蕭槿迷惘抬頭, 卻聽他輕聲道:“你先歇息去, 我出去看看外間狀況。”

蕭槿按住欲待起身的他:“你還沒用膳, 我去吩咐廚房擺膳。”

衛啟濯握了握她的手, 嗓音異常柔緩:“你歇著便是。”頓了頓,又道,“我瞧著你容色憔悴,是不是這些時日都未得安寢?”

蕭槿抿唇點頭,小聲嘀咕:“誰讓你一直不醒來著。”在他懷裡趴了片刻,她方才那股莫名的緊張倒是彌散了不少,舒臂勾住他脖頸伏在他%e8%83%b8口,軟聲道,“祖母的事,夫君不要太難過,祖母臨終前也交代我要好生勸著你,你若是沉湎傷痛,祖母如何心安……夫君離家的這段時日,我和兒子都十分想念你。”

衛啟濯身子似乎僵了一下,及至回神,在她額頭上印下一%e5%90%bb,目光中滿蘊疼惜:“讓啾啾擔心了。不礙事,我如今已然大好了。”

蕭槿望他一眼,心道簡直胡說,哪有一醒來就大好的。但她不想拂了他的好意。她想起他手心的傷尚未完全愈合,又拽住他交代不要讓傷口碰到水。

她這兩日照料他為他擦臉擦手時,發現他手心有幾道口子,傷口上還殘留著乾涸的血跡。她由此終於知道之前他沾到她手上的血是哪裡來的了。當時老太太賓天,她心中悲切,又擔心他情緒不穩會做出什麼事來,也沒注意到原來他手心有傷。

他方才對她又拉又抱,手上的藥膏早就蹭掉了七七八八,她對著他手上的口子蹙眉一回,一麵拽著他幫他補塗,一麵詢問他這傷是怎麼弄的。

衛啟濯緘默少頃,道:“我那日趕路趕得急,這傷應當是被韁繩勒出來的。”

蕭槿一頓,想就衛老太太的事情再勸他一勸,但瞧見他神色落寞,張了張口卻又不知說什麼好。

其實眼下說什麼都是蒼白的,或許應該給他一些時間讓這件事沉澱一下,時間即便不能完全撫平